天晚了,項宜料想那位大爺是不會回來了,剛拿出針線筐,閑適地做了一會針線,就聽見外面的傳話聲。
「大爺回來了。」
不時,男人的腳步聲就到了廊下。
門簾晃,他了門簾走了進來。
項宜看過去的時候,他恰也看了過來,目相在了一。
項宜意外於他到底還是在初五這日回來了,垂下眼簾錯開了他的目,上前幫他換裳。
譚廷垂眸看了看他的妻。
今日穿了一月白長襖,臉上照舊讓人看不出緒,不過,譚廷可以確定的是,那讓人看不出的緒里,並無見他回家的喜。
就站在前替他寬解帶,同往日一樣腳下站的很遠。
譚廷沒讓再替忙碌,從手裡拿過裳利落地穿了。
不說話,他也不說話,這房中只有陷沉默這一途。
好在喬荇端著茶水走了進來,譚廷也趁機了正吉將東西拿過來。
正吉手腳極利落,捧了個紅木雕花的匣子過來。
譚廷看了一眼他的妻,將針線筐放到妝臺下的柜子里,神不變,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
倒是喬荇打量了那小匣子一眼。
譚廷給正吉示意了一個眼神。
正吉連忙轉,直接將那紅木雕花的匣子,放到了面前的妝臺上。
匣子輕落在項宜妝臺上,才微訝地看了譚廷一眼,見那夫君沒開口說什麼,只是端起茶盅,淺飲了一口。
項宜分不清他是什麼意思,見正吉也沒有開口的意思退了下去,只能親自打開了匣子。
紅木匣蓋甫一打開,滿室流溢彩。
是三套金珍珠各花樣的頭面。
喬荇被閃了眼,快步走了過來。
「呀,這些頭面同前些日大姑娘戴的有些相像,但好似更端莊大氣許多。」
說得是譚蓉的金翡翠蝶樣頭面,正是譚廷歸家之前的家信上提及送給的。
譚蓉收到禮,連著好幾日,換了多個髮飾戴在頭上。
這是京里時興的首飾樣子,清崡縣乃至寧南府都不多見。
當下突然三套頭面擺在這裡,是什麼意思?
喬荇經了前些日的一檔子事,穩重了幾分,雖然很希這些頭面能給自家夫人,但謹慎地忍著沒有說話。
項宜看了看首飾,又看了看譚廷,不知到底是何用途。
男人還是沒有言語,只是端著茶盅輕輕咳了一聲,繼續飲茶。
項宜看了看那些頭面,暗暗思索了一番,最後了喬荇。
「將這些頭面記到冊子上,放到庫房去吧。」
還在飲茶的譚廷,被一口濃茶噎住了。
他看了一眼將首飾匣子重新蓋起來、推給喬荇拿走的項宜,才知道自己自己不說明,是絕不會這些東西分毫的。
這般認知莫名讓譚廷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得不開了口。
「不必放庫房,你留下。」
話音落地,項宜推開首飾匣子的手頓了頓。
喬荇眼裡立刻放了,興地小聲道,「夫人,這是爺給夫人的頭面。」
給的頭面?
項宜默了一默,看著這些流溢彩的貴重首飾,有些明白自己那位夫君的意思了。
畢竟是譚氏的宗婦,宗婦的面還是該有的。
與其說是給的,不如說是給宗婦的。
這樣一想,便覺得也沒什麼奇怪了。
「那就多謝大爺了。」
又安排了喬荇,「那就將這頭面放到首飾匣子里吧。」
喬荇興高采烈地應了下來。
譚廷見收了,鬆了口氣。
若直說是給的,必會用不解的眼看過來,而他著實不知該怎麼解釋。
當下,喬荇將那三套頭面拆開一一放置,將空空的首飾盒子慢慢填起來。
喬荇還指了其中玉蘭花樣的,小聲同道,「夫人原本的珍珠耳璫發黃了,明日就換這套吧,端地又明亮又好看。」
看著那對珍珠耳璫,含笑地點了點頭。
譚廷繼續端了茶水淺酌。
杯中清波漾著三五茶芽,茶水中映著他角微翹的影。
......
房中多添了火盆,一貫冷清的房中,融融暖了起來。
項宜不知他今晚如何打算,如常吹熄了蠟燭。
剛躺下來,男人的大掌便落到了腰間……
紗帳拖拽在地,帳中的熱與室的暖融氣息融,彷彿混著無限的春。
兩人同從前一樣,可又不那麼一樣。
項宜不知道他是怎麼了,今日全然不似往日那般多帶著些不耐,反而慢了下來。
窗外的枝葉輕輕搖擺,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項宜在輕磨慢捻中,呼吸漸漸氣促起來,細的汗珠混落下。
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譚廷捕捉到了的眼神。
眼中有朦朦如水的月,隨著他的起伏漾起來。
只是又在他看到的一瞬,默然轉開了目。
他們從前是這樣的,即便連帳中熱融的時候,也甚有什麼的流,哪怕一個眼神。
譚廷薄淺抿,握著腰間的掌心向上,托在了纖薄細膩的脊背上。
距離有些許拉近。
他的掌心滾燙,項宜在那和過去不同的姿態里,忍不住看了過去,卻見男人目正就落在臉上。
目相接的一瞬,項宜下意識錯開了去。
譚廷心下了一,掌心落回到腰間,慢慢收攏了起來。
窗外的風一掃方才的溫吞,盤旋四起,勁勁有力。
項宜本還極力撐著,可到了後面再撐不住這般力道,只能被風所裹,如葉片在風中飄。
半晌,窗外喧鬧停止,安靜了下來。
項宜被人從掌心輕輕放了下來。
知道自己不得歇息。
他似是不喜僕從手床榻之事,都是由親自清換。
只是剛要撐著子下床,卻被他輕聲住了。
「不急,等下讓人過來弄吧。」
項宜沒有回過頭看他。
停在床邊只是沉默著怔了一會。
譚家大爺最近怎麼了?
......
待從浴室回來,房中已被收拾一新,第一次不用項宜親自手,還有些不習慣。
可每一骨頭都彷彿是錯位的,項宜已思慮不了這麼多,幾乎是躺下來就睡著了。
譚廷悄悄看了妻子兩眼,見又這般快地睡了。
只是今日束在後面的長發,在事後散的有些厲害,有一縷被在了枕下。
借著淺薄的亮,他了手,將那縷頭髮輕輕勾了出來。
睡了,毫未覺。
火盆燒到了最旺的地方,似是一室春暖。
譚廷慢慢閉起了眼睛。
*
翌日項宜險些沒起來,要不是喬荇在外連聲喚,就要錯過給趙氏晨昏定省的時辰。
從秋照苑回來,項宜直接去了花廳理事。
譚廷從外院書房回來的時候,過梅林恰看到花廳里的人。
梅影錯落,穿了一茶白對襟長襖坐在上首,下面一眾管事挨個上前回稟報事。
問事理事,令喬荇分發對牌,不急不躁地置,下面無一人喧嘩,遠遠看去便覺妥妥帖帖。
譚廷不知自己看了多久,直到肩頭落了許多梅瓣,才緩步離去。
項宜並不知遠有人落了目過來,只是如常理完了事回房,看到賬房和自己那位夫君都在廳里。
項宜不明所以。
賬房卻上前將紅布包著的銀子奉了上來,給喬荇。
「這是夫人這個月的例錢。」
這例錢發得早了些,掂量起來,重量也不太對。
喬荇看了一眼,「這是三份例錢吧?」
怎麼三份例錢都送到了夫人這兒?
項宜也看向了賬房,順帶著看了一眼,書案前磨墨寫字的譚家大爺。
譚廷筆下頓了頓,沾了些墨,看了賬房一眼。
賬房先生立時提了心神。
這三份例錢,除了本就是給夫人的那一份,其餘兩份都是大爺從自己私賬上調出來補夫人的。
大爺不知為何不同夫人直說,而是讓他一起給夫人。
他只好解釋,「夫人掌管中饋,還要料理家事族事,十分辛苦,例錢本該三份,夫人收下吧。」
喬荇看著陡然多出來的錢,眼眸亮了亮,夫人辛苦這麼久,漲例錢本也是應該的。
然而項宜卻皺了眉。
譚家給管家眷的例錢,從譚廷的祖母時起,就是一個未曾變過的數目。
這許多年價不曾有大的波,到了這裡,自然也沒有陡翻三倍的道理。
道不必了,讓喬荇將多出來的兩份還回去。
「我只做了該做的事,拿應有的例錢即可。」
態度明確,不該的東西,便是落在手邊也不會拿。
項家不比旁的人家,在這樣的事上,須得越發約束才行。
賬房看著喬荇塞回來錢不知所措,目求問自家大爺。
一滴墨從筆尖落在了宣紙上,化開了來。
譚廷有想過,從不同他提錢,他若是直接拿銀錢給,可能會覺得難堪。
只是他沒想到,連這點按月發放的小小例錢,亦分的一清二楚。
哪怕與他是夫妻,也許很快就有了脈孕育的孩子,可和譚家同他,還是被劃下的一條嚴明的線,分割在兩邊。
譚廷心口升起不適,抿沉默半晌,只能讓賬房先行退下。
他輕輕地看了一眼,見讓喬荇把僅屬於的那份例錢收好,便回了室。
......
接下來幾日的正房裡,似乎又恢復了從前的寂靜,只是項宜約察覺這寂靜同以前好像有所不同。
收到了弟弟妹妹的來信。
妹妹項寧同往日一樣在信里提及日常的趣事,今次還寫了個趣聞給看。
這趣聞是各地寒門讀書人寫下來寄給青舟書院的,項寓看了覺得荒誕又諷刺,說給了項寧,被項寧寫進了給項宜的信中。
可項宜看完,額上凝了汗珠。
那日譚家查賬的事,一直不想讓弟弟妹妹知道,沒想到竟以這種方式,傳到了他們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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