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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千里(嫁給一個和尚)》 第6章 兩個哥哥

親隨從角落裏鑽出來,上前扶起鄭景:“三郎,摔著了沒有?”

鄭景咳得滿臉是淚,苦笑著搖搖頭,站起著李瑤英離去的方向。

臉上的熱意慢慢消退,心口依舊怦怦跳得飛快。

每一次見都狼狽尷尬。

不記得他。

他一時覺得慶幸。

在這種煙花之地偶遇,沒被認出來,是僥幸。

之所以倉皇跳窗逃走,就是怕被看見。

一時又覺得失落。

仆從報信七公主來了的時候,他驚愕,慌,下意識抬就跑。

心底又有種的狂喜。

還以為是為他來的。

原來不是。

七公主不是為他而來。

他卻是因為,才在友人的攛掇下來平康坊看看這名上京的拓枝舞。

帶垂鈿花腰重,帽轉金鈴雪麵回。

拓家人確實多

不過任胡姬跳得再好,和比起來,終究還是了一高貴明豔的人氣韻。

……

魏軍治軍嚴明,向來很得百姓擁戴。

李瑤英一路疾馳,趕到城門前的時候,道兩側已經烏泱泱一大片,滿了自發前來迎接將士的男

先接到消息的禮部員已經備了酒水甜漿。

大軍凱旋,本不該走南門。

為展示軍威、穩定民心,李德每次得勝後都會命李玄貞率飛騎從正門城。

飛騎隊是從三軍挑選出來的專屬皇帝的近護衛,個個千裏挑一,高大威猛。三百八十個正當年華的矯健兒郎騎駿馬,手持長|槍,腰佩彎弓,一的玄盔帽甲,浩浩而來,馬蹄踏響如雷霆轟隆。

英姿發,氣勢如虹。

這幾乎是一支戰無不勝的隊伍。

百姓們看著眼前威武雄健的飛騎隊,熱淚盈眶。

遊春的年郎忍不住對著軍容齊整的飛騎隊歡呼出聲,郎們笑著扔出手中的鮮花、柳條、香囊。

清風拂過,好似落了一陣花雨。

隊伍一列列從眼前走過,瑤英掀開帷帽,翹首以盼,看到際獵獵飛揚的旗幟上那個悉的秦字,嫣然一笑。

二哥終於回來了。

嘈雜的歡歌笑語中,一道冰冷的目掃了過來。

瑤英心有所覺,眼波流轉,和對方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一排飛騎緩緩從麵前馳過,其中一人頭戴親王金冠,著銀鎧甲,肩披雪白披風,矯健拔,五端秀,不像帶兵打仗的武將,倒像個運籌帷幄的儒士。

禮部員滿臉帶笑,迎上前和他寒暄。

他勒韁停馬,和員客套,沉靜的眼眸似有意,又似無意地看著瑤英,眼神漠然,冷似刀鋒。

瑤英眼皮微垂,餘看到男人攥韁繩的手,渾發涼。

那雙手很瘦,手心手背爬滿刀疤,骨節突起,手指有力,冰冷,糙,脖頸的時候,繭幾乎能劃破嚨。

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那一次瑤英真的以為李玄貞會殺了

他下得了手。

如今的李玄貞能文能武,智勇雙全,是世人口稱讚的賢明皇太子。

沒人相信他會暗害李仲虔和謝貴妃。

就連瑤英一開始也不信,以為長兄隻是一時遷怒,隻要好好和他相,他肯定能放下仇恨。

後來終於明白,李玄貞放不下。

他心係下,有丘壑,深知民間疾苦,護百姓,關部屬,從諫如流,對盟友一諾千金……這麽一個讓無數英雄豪傑願意折腰追隨的皇太子,偏偏就一頭紮進牛角尖裏,放不下母仇。

多年以後,他會帶兵圍攻太極宮。

李德那時已經被他架空,躺在病榻上,平靜地問:“我兒所為何來?”

李玄貞一字字地答:“為我阿母報仇而來。”

李德退位,誅殺李氏族親,不顧下非議,挖了自己父族的祖墳。

他要所有人為唐氏陪葬。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瑤英怔怔地出神。

李玄貞已經挪開了視線,和禮部員一起城。

瑤英斂神,看著越來越近的秦王旗幟,角翹了起來。

李仲虔的親兵不屬於飛騎隊,穿著金甲,還沒走近就是一片耀目的閃閃金

瑤英不由失笑,看著那個在親兵簇擁中策馬走來的同胞兄長,心底浮起一陣暖流,驅散了李玄貞帶來的那點寒意。

一把摘了帷帽,催馬迎上前。

李仲虔比瑤英年長六歲,材高大,肩寬壯,厚重華麗的鎧甲下虯張,眉眼端正,五乍一看和李玄貞有幾分相似。

兄弟倆都像李德,廓鮮明,生一雙狹長的眼。

李玄貞沉靜斂,眼不怒自威。

李仲虔棱角更分明,眉宇間總縈繞著一抹揮之不去的兇狠戾氣,喜怒無常,冷沉鬱,懶洋洋地騎在馬背上,漫不經心回首掃一眼後,眼尾輕挑,目跟刀子似的。

道旁準備朝他鎧甲上扔花瓣的年輕娘子嚇得直往後退。

瑤英靠近了些,親兵紛紛讓出道路。

彎腰,笑著手去夠李仲虔的坐騎。

“阿兄!”

聽到妹妹的聲音,李仲虔猛地回頭,又驚又喜,立時英姿煥發,換上一副平時別人絕不會從他臉上看到的和表,“你怎麽來了?”

他著話,一邊放慢速度,一邊像瑤英時候教騎馬時那樣手扶住的胳膊,免得摔了,含笑仔細打量

瑤英是他一手帶大的,他教讀書寫字,教騎馬拉弓,讀的第一本書,寫的第一張字帖,拉的第一張弓,都是他親自挑的。

要不是不好,他不會把留在長安。

下還未平定,他時常征戰在外,瑤英正是長的時候,每一次分別再見,娘子的變化越來越大。

每跟在他後打轉的七娘,一眨眼就長大了。

再過幾年,就該出閣嫁人。

出征前,他剛和鄭宰相談起這事。

李仲虔眉間的笑意黯淡了些許。

瑤英也在看李仲虔。

弱多病,三歲之前沒下過地。謝貴妃一年比一年糊塗,那年喂吃藥,錯把一杯滾燙的熱茶打翻在上,怕嚇著謝貴妃,沒敢哭出聲,等婢進屋幫收拾。

後來上留了一塊疤。

李仲虔知道以後,把接到邊親自照顧。

那時候李仲虔自己也是個孩子,明明枝大葉,吊兒郎當,卻每一板一眼督促吃藥,抱去院子裏練五禽戲,吃那些味道古怪的補藥,看了就給,既當爹又當娘,像個老頭子。

瑤英慢慢長大,好了點,能下地了,在他麵前無法無,活蹦跳,他這才放鬆了點,漸漸有了年人的樣子。

然後他就上了戰場。

謝家滅門,謝貴妃神智不清,才九歲的哥哥用他稚的肩膀扛住所有力,為撐起一片晴空,讓可以自自在在、無憂無愁地長大。

兩年後,為了,年僅十一歲的哥哥又毫不猶豫地棄文從武,拿起了那對他曾發誓不會一下的擂鼓甕金錘。

哥哥對這樣好。

不能看著哥哥被李玄貞害死。

哥哥又沒害過人。

想起夢中所見,瑤英心中大慟,輕輕挽住李仲虔的胳膊。

李仲虔一怔,笑了笑。

……

瑤英的時候,經常這樣纏著李仲虔撒

剛把接到邊時,乖巧安靜,不聲不響,了才眨著眼睛盯著他看。

等他注意到了,心翼翼地喚他:“阿兄。”

聲音的,不自覺帶了點討好,怕吵著他,怕惹他厭煩。

他沒注意到的話,就一直安靜地看著他,等著他開口問

才三歲,就那麽乖了。

李仲虔知道,瑤英什麽都懂。

父親李德從來沒看過,母親謝氏時瘋時傻,弱多病,年紀就懂得約束自己不給人添麻煩,一個人趴在窗前看園景也能看一。

知道自己不能走路,既不哭也不鬧,讓喝什麽藥就乖乖地喝下去,沒過一聲苦。

李仲虔不想讓妹妹一輩子孤孤單單待在屋子裏養病,遍訪下名醫為調理

瑤英不能出門,他就教讀書寫字,這樣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也能消磨時

不能下地,他吩咐仆人在長廊和庭院裏全都鋪上氈席,抱去外麵曬太,陪在氈席上打滾翻,從長廊這頭滾到那頭,滾得一的杏花花瓣。

瑤英臉上的笑影越來越多,眼神越來越明亮。

慢慢敢和他撒了,故意拖長聲調他:“阿—兄—”

支使他做這做那。

想出門了,就瞪圓眼睛盯著他看,出胳膊:“阿兄抱我。”

不用人攙扶也能自己下地走路時,脾氣就更大了,他盤坐在書案前讀書,直接撲上來搖他:“阿兄,我要騎馬!要漂亮又聽話的烏孫馬!”

他不搭理的話,就一直搖他的胳膊。

搖累了往他膝上一躺,把他的大當枕頭,翹著,理直氣壯地和他談條件:“馬駒也行,我就在院子裏騎一圈。”

“半圈?”

“好了,我不騎,我先養一匹漂亮的馬……等我長大了再騎……”

不一會兒歪在他上睡著了,翻個,口水全蹭在他袖子上。

李仲虔看完書卷,一低頭,就看到瑤英攥著他的袖子,睡得昏暗地的。

他輕笑。

第二帶去馬廄挑馬,很自覺,果然挑了匹馬駒。

前幾年,李仲虔攻打金城的時候,繳獲了一批西域良馬。

他挑了那匹最漂亮的烏孫馬給瑤英當坐騎。

想要的東西,他都記得。

……

瑤英拉著李仲虔不放。

“剛好我今出宮,聽到鼓聲,就過來了。”

李仲虔替挽住韁繩,輕輕地道:“七瘦了。”

聲音裏帶著溫厚的笑意。

他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但對總是很有耐

瑤英收起惆悵之,鬆開手,脯:“還長高了!”

李家幾兄弟姐妹都生得高挑拔,生下來就在吃藥,走路又晚,前年底才開始竄個子。

李仲虔輕笑:“這阿兄可看不出來,回去量量看。”

瑤英笑著白了他一眼。

進了皇城,他們和李玄貞率領的飛騎隊分開,直接回王府。

瑤英問:“阿兄,你不用先去兵部?”

按規矩,他應該先和李玄貞一起去兵部。

李仲虔滿不在乎地道:“不用管他們,先回去給你看點好寶貝。”

瑤英會意,探頭去看他馬鞍旁掛著的羊皮口袋,低聲音:“阿兄,你又搶了什麽好東西?”

李仲虔打仗,不在意戰功名聲,隻求實惠:金銀財寶,罕見珠玉,名人書畫……總之,一切值錢又好攜帶的寶貝。

兄妹倆深知他們朝不保夕,必須早做準備,很早的時候就開始為將來逃跑積攢金銀細

從南到北,他們已經藏了不值錢的東西。

李仲虔笑著瑤英的頭發:“回去再。”

瑤英挑挑眉。

正好,想問問他李德迎娶謝貴妃的事,他時候養育在舅舅謝無量邊,應該聽謝無量起過當年。

……

漸沉。

李玄貞從兵部出來的時候,已經黑了。

侍從提著燈籠為他照明道路,他幾步上了石階,接過東宮長史魏明遣人送來的文書,借著微弱的燈匆匆翻完。

留守長安的太監亦步亦趨跟在他後,一一匯報完最近皇城裏發生的大事務。

最後停頓了一會兒,道:“殿下……福康公主府上最近有些異。”

東宮上下,從太子妃鄭氏到跑的雜役,誰都不想提起福康公主。

但是沒辦法,太子爺憐香惜玉,生平最搭救落難的名門貴,現在瞞著不告訴太子爺,等福康公主鬧出大事來,還得太子爺幫著收拾!

李玄貞眉頭輕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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