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不,我們就來給大家表演個魔吧。我來負責變,免免就在旁邊給我當助手。”謝旋思考了一會兒,試探著說。
孫阿姨是個執著人,非得要謝家倆兄妹都上臺,了一個都不行,那既然免免不喜歡出風頭,就讓在旁邊端茶遞水布置道,外加掩人耳目,當個“啞助手”就行。到時候就全程低著頭,大家伙注意力都在魔把戲上,一定不會關注這個助手的。
謝旋這個做哥哥的是這麼想的。
“魔?行啊!這東西新鮮!不過你們這些小年輕還真是的,變戲法就變戲法,非得管這‘魔’,聽得神神叨叨的,怪能唬人的。”孫阿姨邊絮絮叨叨邊拿筆,就手給兄妹倆登記上了。
或許是本人不需要對節目的質量把關,只要把人忽悠上臺就行,孫阿姨這時候倒是出奇地干脆。
一直到謝旋和謝免免扶著他們的二八大杠,走到了謝家的單元樓門口,眼見著四下終于沒什麼人了,謝免免才張兮兮地問:“哥哥,你還會變魔嗎?”
謝旋鼻子:“之前跟朋友學過點兒上不得臺面的小把戲,變變撲克牌什麼的,這不是沒辦法,只能拿上臺面現個丑了,反正現一下也不會怎樣,實在穿幫了……那就假裝是個小品好了,給大家找點樂子解解悶。”
謝免免:“……”
家哥哥,也真是把一張老臉豁出去了呢。
*
九月最后的幾天過得飛快,舉國上下都沉浸在熱火朝天迎國慶的氛圍中。
今年是國家立35周年,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了祖國的大江南北。不斷有新的思想涌,又不斷有新的事誕生,這是一個新舊撞,且萬發的年代。
曾經很多傳統的、確定的東西在發生變化,這種變化有時候或許會令人慌,但你又能清楚地在街道上、人海里看到一種欣欣向榮,那是被這把改革的春風吹起的、富裕生長的生命力。
十月一日當天是法定假期,謝免免照舊起了個大早。因為是大節,今天衛國飯店歇業一天,謝衛國跟劉曉燕平時做生意太忙太累,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自然要睡懶覺。
整個謝家只有免免一個人醒著,為了不吵醒爸爸媽媽,一路輕手輕腳地澆完花,就拿了大桌上的零錢出門,準備去買些早點。這樣算下來的話,等回到家,謝衛國夫妻跟謝旋差不多剛醒,正好能吃上熱乎的。
哥哥的二八大杠對于謝免免來說太大了,騎著有點費勁,又因為從小素質不好,缺乏鍛煉,連帶著平衡也不好。歪歪扭扭地騎到街上,謝免免邊騎還邊走神,在心里排練今天晚上要跟他哥哥一起表演的魔。
那魔就是個糊弄人的障眼法小把戲,這個“魔助手”,說是助手,其實也不需要干什麼,就幫哥哥把桌子擺好,撲克牌放好,必要的時候向觀眾展示一下就行,毫無任何技含量。
但一想到要上臺,面對著那麼多人表演,謝免免還是會張,這是從小就有的病了。
這麼想著想著,車把一個沒把穩,差點一頭撞到前邊有四個那麼的法國梧桐上。還好,在臨撞上樹的那一刻可算回神了,雙腳勾地,穩住了這輛橫沖直撞的自行車。
謝免免“呼”地長出了一口氣,拍拍車把,語重心長道:“你也不能只聽哥哥的話嘛,我們都是一家人,你要對我好一點呀。”
二八大杠如果會說話的話應該張就得罵——你自己車技不好關我屁事。
商店街上半數的小店閉門歇業了,剩下營業的店里,許多都在正中放了個電視機,現下不人烏泱泱地在這些店鋪門前,小老板們熱絡地把凳子一直加到了店鋪外頭,確保每個人坐下都能看到電視。
“開始了開始了,閱兵馬上就要開始嘞!”
“快開電視!老板人呢?快開電視!!”
人群而雀躍,店家們陸陸續續按開了電視機。拿著遙控叭叭叭地調臺,最后鎖定在了中央一套。
國慶閱兵在早上七點正式開始,有人看了店鋪墻上的鐘表,這會兒已經是六點五十八分了。
原本喧鬧的人群,不知從何時起漸漸地安靜下來。明明有無數的人擁在這條并不寬闊的街上,簇擁在一家家小店門里門外。可是這一刻,這些人們都像有某種默契一般,幾乎沒有人說話。
謝免免把車騎到了謝家人常顧的那家小籠包店門口,這小籠包店沒有電視,有幾個像謝免免一樣來買早點的客人,手上端著小籠包和豆漿,直接跑到了隔壁店鋪的門口,邊吃邊看閱兵。
就連這家店的老板,都長了脖子往隔壁看。
時鐘的的秒針一點一點跳,所有人都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終于,“咔噠”一聲,秒針又繞了一圈,眼見著,離最中央位置越來越近,大家齊聲開始了倒數讀秒。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零——!!!”
人們的讀秒聲,時鐘的滴答聲,還有電視聲在最后一刻合攏在一起。隨著一陣鋪天蓋地的歡呼,國慶閱兵正式開始了。
謝免免這邊早餐店的老板,這瞬間也隨著隔壁的人群激地大喊,完全忘記了,自己面前還站著客人。
謝免免出手,在緒激的老板眼前晃了晃,老板才終于注意到這個在他跟前站了好一會兒的小姑娘。
“哎,不好意思,小姑娘,沒注意,要點什麼呀?”老板眉梢眼角都是笑,顯然還沉浸在閱兵開始的緒當中。
當下這種沸騰的氛圍下,謝免免也理解老板的心的。
笑笑:“老板,來籠小籠包,再打一桶豆漿吧。”謝免免把手上的鐵皮豆漿桶遞給老板。
“哎,好嘞。”老板掀開面前大桶上罩著的布,一邊拿起勺子給謝免免舀豆漿一邊跟嘮嗑,“小姑娘今天不看閱兵嗎?”
“一會兒回了家就看。”謝免免說。
早點店里新的一鍋小籠包還在蒸著,老板把豆漿給謝免免舀好以后,讓在旁邊等一會兒,免免乖巧地點頭,拎著豆漿桶,找了個墻邊兒站著等,以免擋到來來往往的人流。
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隔壁店的電視,謝免免踮起腳,試圖越過前方無數的人頭,也參與一下這場盛大的狂歡。
正努力長脖子往里看呢,一個格外高大的影忽然闖了他的視線,正正擋在和電視的中間。
這人得有將近一米九,比旁邊的人都高了說一個頭。寧城是個南方城市,普遍來說人們的量沒有北方人那麼高大,面前這個高長的男人,多有些鶴立群了。
謝免免小心翼翼地往旁邊挪了一點,試圖換一個角度看電視。
結果手上一個沒穩住,大大的豆漿桶“哐啷”一聲撞在了后的墻上。
桶里滾燙的豆漿撒了一點出來,濺在了免免的小上。
好在今天穿了長,倒是沒燙出什麼病來,不過這一下還是小小的痛呼了一聲。
本來這點聲音在歡呼的人群和電視的聲響中并不突出,但也不知道前面那個人是什麼順風耳,就這麼回過了頭。
這男人比謝免免高出了太多,只見低下頭,俯視著免免,直接在頭頂上形了一片迫極強的影。
謝免免傻了,都快覺不到小上被燙的疼了,莫名地覺得,自己像被大型叼住后頸的小貓崽兒。
張地咽了一口口水。
這個男人穿了一松垮垮的黑背心,吊兒郎當地微駝背,角還叼了一截煙屁,線條鋒利的眉眼看起來眼。
雖然那天電影院的線很暗,但謝免免是記得那天那個煙鬼的大致廓的。
畢竟長這麼大也沒到過這樣沒禮貌的人,很難不留下深刻的印象。
免免倒是一下把人認出來了,但這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似乎沒有一眼認出。
只見這人擰著一雙濃眉,直直地盯著免免看,大約也是覺得看著面,但又想不起來在那里見過,就陷了沉思。
看了一會兒,這男人似乎放棄了,他的視線開始往下移。
然后,他忽然開口說話了——謝免免納悶兒,也不知道這人怎麼做到的,叼著煙屁講話,煙居然還能不掉。
“你子粘上了。”男人說道,“你那豆漿澆上頭了吧,想把燙了涮著吃?”
“……”謝免免沉默了,不過也慶幸這人沒把他認出來。直覺地覺得,跟這人再有點什麼集,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謝,謝謝……”謝免免小聲道,低下頭,手扯了扯子的布,讓它別再上。
但還是能覺到,那人的眼睛還盯著,一點兒沒換。
別看我了,別看我了,謝免免在心里默默地想,手上把子拉拉扯扯,拍來拍去好幾遍,就是不想抬頭。
“小丫頭,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謝免免聽見那個男人的聲音又說道,這人也不知是不是煙多了,聲音啞啞的,典型的煙嗓。
“沒,沒有啊,我們是第一次見……”謝免免忙道。
結果,話音剛落,那個男人忽然怪氣地“哦——”了一聲,那尾音拖來拖去的,拖出了八丈遠。
“我說是誰呢,瞧著這麼眼,這塌塌的樣兒,不是那天電影院里的矯土包子麼。”
謝免免整個人都有點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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