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安就這樣離開了煙雨亭。
背著鐘離若水幾人的視線。
他開始慢跑,漸漸消失在了他們的視野之中。
他的目的已達,因為花滿庭最后用的是小兄弟和老哥這兩個稱呼,甚至說掃榻以待,這便是他期待著下一次的見面了。
因為那首詞,花滿庭已經對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并將他擺在了和他自己同樣高的位置。
這便是得于前世的經驗——
若想得到一個人的尊重,不是因為你的友善,而是因為你的強大!
花老大儒之強在于他那淵博的學識,那麼自己的強大也就要現在他最為重視的詩詞文章上。
很好。
李辰安心生歡喜,傍晚時候去求了花老大儒的墨寶,再能在開業時候請這位老爺子在小酒館里坐坐,小酒館的格調就與眾不同了。
他回到了二井巷子,今兒個得去買釀酒的糧食,明天就能試著釀酒了。
一切都在自己的計劃之中,不勞心也不勞力,往后守著那小酒館清閑一生。
很好!
“很好!”
煙雨亭中,當李辰安離開之后,花滿庭也說了這兩個字。
“這是一首比較簡單的詞,若是論文學上的造詣,它趕不上那首《蝶花》,但它本天然、流暢自然,別有一番清新的韻味。”
花滿庭讓蘇沐心從書箱里取了筆墨紙硯將這首詞給記了下來,又道:“這小子老夫愈發有些看不懂了。”
“天下以游春詠春的詞何止千百篇,但容多為傷春、悵春。但這首《青杏兒》卻不一樣,它的意境由上闕的沉悶苦惱轉向了下闋的明澈歡快。”
“有酒相伴,無俗事纏,有花也罷,無花也罷,春天永遠常在,春永遠無限。”
“這是多麼開闊的眼界,是多麼豁達的襟……老夫,自愧不如!”
“故而此詞之妙,就在于兩個字——通!”
“他才十七歲,老夫近七十……他已能不選春秋,而老夫卻還在春秋間惆悵迷茫,所以老夫不如他!”
“另外,老夫確信他此前是在藏拙,這小兄弟,早已活得通,人世間這樣的年,絕無僅有!”
花滿庭對李辰安的這番贊譽之高遠遠超過了鐘離若水等人的想象。
他們一個個頓時目瞪口呆,這才明白那家伙當真有著大才。
心高氣傲的京都四大才子之首的蘇沐心此刻垂下了頭,從這首《青杏兒》的詞里,他已經看見了自己相較于那年的小。
無論是詩詞上的造詣,亦或是為人世的襟。
鐘離若水心生歡喜,那雙眼睛愈發的明亮。
寧楚楚回想著三月初三在這煙雨亭中的那場偶遇,忽然笑了起來,“我萬萬沒有料到隨便遇見的一個人,居然能得花老先生如此贊許。”
看向了鐘離若水,眼里有些挑釁:“瑤被我派去了漠北,麗鏡司在廣陵城了一個人,正好麗鏡司有些事需要人去調查,這小子的名字在廣陵城雖因沈家退婚而家喻戶曉,但所有人依舊以為他是那個呆笨的年……”
“有這份掩飾,他能為麗鏡司做不事。”
鐘離若水一聽就不樂意了,“你說說看我鐘離府的姑爺需要冒著那巨大危險去為麗鏡司做事求一口飯吃麼?”
寧楚楚頓時笑了起來,眉眼兒一挑:“首先,他還不是你三小姐的未婚夫,可別忘記他對你這以文選婿的文會都不興趣,你敢保證他會看中你鐘離府的榮華富貴?”
“其次,他不是要開個小酒館麼?萬一他那生意真的做好了,你能保證他就不會到廣陵城那些酒肆酒商們的打?”
“再說了,他在李府打了那些人,他畢竟已經被逐出了家門,我可聽說人家已向府遞了狀子告他,雖然你鐘離府能夠輕易的將這司給下去,但這樣做對你鐘離府并沒有任何好。”
“所以給他一個麗鏡司探的份,府就不能辦他,也算是他的一道護符,這對他而言可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你可要想清楚了。”
寧楚楚這麼一說,鐘離若水頓時明白,不過依舊狐疑的看了看寧楚楚,“探的份有些低。”
“好吧,那就給他個廣陵繡使,接替瑤的位置。”
一旁的蘇沐心聽得一臉懵也很是羨慕,這時開口問道:“那年,他究竟是誰?”
“李辰安,聽說過沒有?”
蘇沐心大吃一驚:“李文翰那傻兒子?”
鐘離若水就不樂意了,狠狠的瞪了蘇沐心一眼:“他傻麼?他傻能做出《蝶花》和《青杏兒》這兩首詞麼?”
“你輸給他服不服氣?若是服氣,你豈不是連傻子都不如!若是不服氣,你倒是也做一首比他更好的詞來聽聽呀!”
護短的鐘離三小姐發飆,說得蘇沐心的那張臉兒一陣紅一陣白無地自容。
花滿庭覺得頭有些大,寧楚楚這時卻捅了鐘離若水一刀:“我說,他和沈巧蝶的婚約尚未解除,你和他之間其實八字還沒一撇,你急個啥?”
“這麼簡單的事,還不是你故意給拖著!對了,”
鐘離若水笑瞇瞇的看向了花滿庭,“花爺爺,沈家和李家退婚那事,您有沒有向李文翰提起?”
“昨兒在竹下書院老夫有提起,不過……”
鐘離若水心里一,“不同意?”
“也不是,不知道李文翰了什麼刺激,他遲疑了很久,說這件事得讓他兒子自己做主,也就是說沈家要取回婚書就讓沈家去找李辰安。”
“哦……可這婚配問題不是當聽從父母之命麼?”
寧楚楚反手又給了鐘離若水一刀:“你可有聽從了父母之命?”
鐘離若水小兒喏喏,終究啞口無言。
但這并不能打擊到惜才也喜歡這人的心思,站了起來,脖子一揚,就像一只驕傲的孔雀,“我去二井那巷子看看。”
……
……
李辰安回到二井巷子那家里的時候,妹妹李巧兮正在后院里等著他。
“哥,”
看著一頭汗的哥哥,李巧兮有些驚訝,“這大早上的,你干啥去了?”
李辰安取了一條巾了臉上的汗,“去跑步了,這子有些弱,娘怎樣了?”
“娘已經差不多好了,昨天我又去回春堂請張大夫開了個方子,再吃兩劑估計就痊愈了,對了……哥,昨天晚上爹去看了娘。”
李辰安從院子角落的水井中打了一桶水洗了一把臉,“他態度怎樣?”
“比以前好了很多,言語……言語有些愧疚。”
“這東西就是爹昨晚給我的,讓我給你,說這件事由你自己做主。”
“什麼東西?”
“沈家的婚書呀,爹說這婚書退還是不退,你自己決定,我倒是覺得不退的好,畢竟沈家小姐知書達理也很漂亮,若是了我的嫂子,可能羨煞許多人。”
李辰安笑了起來,他了李巧兮的腦袋,接過這婚書看了看,隨手丟在了桌上。
“明天下午你過來一下,幫我個忙。”
“好呀,什麼事?”
“也沒什麼,哥準備釀酒,你幫哥燒下火。”
李巧兮眼睛瞪得大大的,驚訝問道:“你還會釀酒?”
“你哥會的東西可多了,明兒個釀出來你就知道了。”
小姑娘眼里滿是崇拜,就是依舊有些疑,心想哥既然有這些本事,早些時候怎麼不表現出來呢?
若是爹知道了哥的本事,想來也不會將哥給逐出了家門。
忽然想起這兩天在廣陵城里流傳極廣的那首《蝶花》,本想讀給哥哥聽聽,又忽然想起詩詞文章本就是哥哥心里的痛,于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那我先回去給娘煎藥了,明兒再過來。”
“嗯,家里若是有什麼事,記得來給哥說一聲。”
“好!”
李巧兮開心的離去,李辰安去西廂房看了看匠人們弄的那些釀酒所需的,可別說,手藝還相當不錯。
他回到了院子里,又拿起那婚書來看了看,才知道那個沈巧蝶的姑娘還差半個月才滿十六歲。
這婚書當然是要退給人家的,畢竟他連那個沈巧蝶的姑娘生的什麼模樣都不知道——其實就算知道也得退,因為人家看中的是李辰安能夠出人頭地,現在就算自己占據了這個子也沒有出人頭地的可能。
這古人所認為的出人頭地是出將相,和自己所理解的偏差極大。
現在他也沒有親的心思,一來是剛來到這里,先得弄出些產業來扎下。
二來嘛,人,特別是一直黏在邊的人確實有些麻煩,影響自己右手拔劍的速度。
將這婚書揣懷里,了兜里剩下的三兩銀子,他又有些犯愁,因為要釀造出十斤酒,這需要大致四五十斤糧食。
買糧食倒是夠,但酒曲這東西卻有些貴。
另外鋪子的裝飾完工之后還得結算一筆工錢,又得想辦法弄點銀子才行了。
就在這時候,后院走了一個人進來。
這是個胖乎乎頗為富貴的中年男子,穿著一華麗的鍛長袍,記憶里浮現出了他的名字——沈千山!
本應該是自己的岳父,但現在他前來顯然是奔著這婚書的。
李辰安笑了起來,覺得自己的運氣不錯。
賣婚書這種事不知道以往有沒有人干過,但現在他準備這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