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打了這個主意,蘇婆子生怕劉氏攔著,忙道:「眼瞅就秋了,地里不過就那點兒玉米沒收,前鄰蘇保家的口多,地比咱家還,正愁冬天沒嚼穀過冬呢,讓他家大郎幫幫忙,過後給一袋子穀米,蘇保娘還不知道怎麼樣樂呢,讓善學跟著他哥和大虎跑跑也好,這都十四了,也該出去見見世面,總在家裏拘著,趕明兒連個媳婦兒都討不上了。」
蘇善學一聽,眼睛就是一亮,他倒是真想去外面看看去,聽馮秀才說的那些人故事,一個個鮮活的在腦子裏閃啊閃,就是對不上號,蘇善學本沒想娶媳婦兒的事,就想著跟大哥出去一趟,沒準能遇上個手好有真本事的人,那他就拜個正經師傅學學武藝,省的自己在家瞎琢磨。
到了晚上,劉氏把丈夫的洗腳水端出去潑到當院一頭,回了屋就見丈夫已經把的服換了下來,拿了把剪刀坐在燈下,正一顆一顆的往外摳銀錠子,整整五個擺在炕桌上亮閃閃能晃花了人的眼。
蘇善長道:「這是臨走你給我的本錢,一回了本我就仍在裏面,如今好生帶回來,你仍給大丫頭放起來吧,這是周家的銀子,趕明原封不填給大丫頭就是了。」
劉氏放下盆乾了手,了那些銀錠子道:「大虎不說你們這回要多辦些貨回來,不如仍捎了去。」
蘇善長道:「你放心,貨已經置辦下了,到了南邊賣了車上的貨,本錢是現的,上只帶些散碎銀錢就夠了。」
劉氏嘆口氣道:「雖說這買賣賺錢,可這幾個月,我在家裏沒日沒夜的擔驚怕,就怕你跟大虎遇上什麼難,大老遠的地兒,又舉目無親的,怎生是好,你晌午說了一半的話,可是怕咱娘憂心,故意下了什麼?」
蘇善長微微點頭:「這南北隔著幾千里地的路程,水路上倒還好,就是走陸地兒的時候,進了山東,就有點不太平,遇上兩個零散的山賊,好在我們跟前面幾個跑單幫的傍在一起,那山賊一看我們人多,沒得下手,我也是想著善學是個幫手,那力氣,三兩個漢子上前,也不見得弄的過他,若是有他跟著,也能壯壯聲勢,說不得更穩妥些,只是家裏恐更累你了。」
劉氏聽到這裏,倒是白了他一眼笑道:「這跑了一趟買賣,倒學的會說話起來,橫豎家裏也沒什麼活計了,哪就真能累著我,如今咱兩個丫頭都大了,也能幫著我料理一些家事,還有娘呢,再不還有多年的老街坊幫襯著。「
蘇善長定定著劉氏,不覺呆住,雖兩人早已是十數載夫妻,此時的妻子笑語嫣然溫可親,在燈下,倒更有幾分人的風韻,蘇善長心裏一盪,手就去摟妻子的肩,低聲喚了句:「秀娘……」聲音多有纏綿之意。
老夫老妻這麼多年,劉氏哪裏還能不明白丈夫的心思,不覺臉一紅,子卻偎依了過去,任著丈夫擁著往床上倒去……兩口子久別重逢,這一夜倒比新婚的時節還親熱幾分,第二日劉氏起得比平日晚了些。
出了屋就見灶上已經做了飯,劉氏心裏就是一慌,只見西屋裏的簾子掀開,婆婆笑的走出來,掃了兩眼道:「善長剛回來,地里的活又完了,你就多睡一會兒也沒什麼,時候還早呢,這麼起來作甚!」
劉氏臉騰的一紅了,心裏也明白婆婆的意思,是想著給蘇家再填個承香火的小子呢,劉氏何嘗不想,只不過這些年都落了空。
開頭那兩年,劉氏還疑是生採薇的時候做下了什麼病,那時正趕上年景不好,月子裏沒養太好,前幾年也找了郎中瞧過,說沒甚大礙,可沒大礙,這些年,肚子裏也沒見再有音信兒,後來索也看開了,想來這些事兒都是上天一早註定好的,你該多兒都是一定的。
倒了如今,劉氏越發覺得,生了明薇採薇也不屈的慌,如今就瞧自己這倆丫頭,論模樣兒十里八寸數得著就是明薇拔了尖,至於採薇,雖子野了點,可這麼大點兒的孩子,能讀書會寫字的,可著整個定興縣也不見的能尋出第二個來,只不過,若是能生一個小子,倒是能安婆婆的心,也省得婆婆總惦記著了。
蘇婆子可不就惦記這個,雖說還有個善學,可畢竟長子是善長,若能得個長子長孫最是如意,因此這幾日便把兩個孫挪到自己屋裏睡覺,指兒子兒媳婦兒能鼓搗個孫子出來。
只不過善長跟大虎,惦記著做買賣,只在家裏呆了三天,到了第四天頭上又趕著走了,這一走還捎上了善學。
小叔跟爹都走了,家裏正經是沒個男丁了,到了秋收的時候,蘇婆子真就讓前鄰蘇保兒家的大小子蘇大郎幫忙,把地里的玉米都收了回來。
蘇保就是槐花的爹,家裏本來就窮,偏孩子一個接著一個的生,算上槐花足足生了八個,槐花排行老五,前面兩個姐姐兩個哥哥,下面還有三個弟妹,蘇保的爹也早早的死了,老娘還在,一家子連老帶小整整十一口人,就指那幾畝地里打的糧食,哪裏吃的飽。
春夏還好些,到了冬底下,年年都得借糧食,槐花跟上面兩個姐姐都是一過十二就忙著尋人家嫁了,彩禮多也不挑,就是為了能給家裏省下口飯,平日蘇婆子跟劉氏常接濟。
有了這個分在,就是白讓蘇大郎幫幫忙,也一準應的,更何況還給了一口袋穀米,那蘇保的娘樂得都合不上。
卻忙著親自過來了一趟,進了屋就跟蘇婆子道:「不過就幫了這麼點兒忙,還的讓大郎背了一口袋穀米過去,咱兩家用得著這麼生分不,回去讓我把大郎好一頓數落,我說你嬸子給你就拿著啊,平常吃的喝的,沒便宜你的,你也不臊的慌,這不我讓大郎給背回來了,這糧食不能要。」
蘇婆子知道這蘇保娘最是個喜歡吃甜咬脆的,佔了便宜還不想落人口實,明明窮的叮噹響,還最要個臉面。
蘇婆卻不想跟為這點兒事打飢荒,笑道:「偏你的事兒多,一袋子穀米罷了,又不是什麼金貴東西,值得你這麼讓來讓去的,大郎,別聽你的,這是你嬸子給的,就拿著。」
蘇大郎只撓著頭嘿嘿傻笑,最後還是劉氏死乞白賴的讓著,才又背了回去,採薇從外面提了茶壺進來放在炕桌上,被蘇保娘一把摟在懷裏,抓著手看了又看:「前兒我讓棗花來要花樣子,可巧你跟他嬸子都不在家,就二丫頭一個人正趴在桌子上寫大字呢,聽說我要的急,隨手就給棗花畫了一個,拿回去我一瞧,真真好看,棗花說二姐姐的字,比年上咱家門上的對子還好呢,你說這麼小個人兒,誰也沒教過,怎的就這麼大本事了,可見是個有來歷有造化的。」
採薇滿臉黑線,這都什麼跟什麼,那天棗花過來的時候,正趕上家裏就一個人,看棗花那著急的樣子,說若是花樣子沒拿回去,說不得,就罰不許吃飯了,說著,眼淚都下來了,分外可憐,採薇心一,隨手就給畫了一個。
採薇現代時學的廣告設計,畫個花兒還不手到擒來,又不是讓畫的多有意境,不過就是花樣子罷了,哪想到引來蘇保娘這一番沒邊兒沿兒的話來。
採薇一點不喜歡蘇保娘,最是重男輕,孫子還能當個孩子養活著,幾個孫都跟牲口一樣對待,每日裏或打或罵,要不就不給飯吃。採薇子扭了扭,掙開蘇保兒娘的懷,說了句:「我去餵豬。」便跑了出去。
蘇婆子道:「你瞧瞧,就這麼個瘋丫頭,你還贊,要我說,那寫字畫畫兒可是什麼孩兒家該乾的營生不,偏這丫頭跟中了邪一樣,每日裏就知道干這個,正經兒的針線連都不,爹娘聽了親家老爺的話,也一門心思由著,要我說,即便親家老爺的話有些道理,可孩兒家家的,縱然讀了一車書又能怎樣,最末了,還不是得找個好婆家才是個結果。」
蘇保娘忙道:「總是咱們婦人家沒見識,親家老爺可是大門大戶的人家,將來要做大的,說的話就是金科玉律,錯不了的,說到這兒,倒是忘了問,不說你們親家老爺趕了今年的春闈,可中了不曾?」
蘇婆子搖搖頭:「都這麼容易,天下可不都是做的了,採薇爹回來說沒中,卻在京里買了個小院子,爺倆個一塊兒用功呢,說等下一科再去考,反正家裏有房子有地,有閑錢供著,不像咱們,不種地就連口飯都吃不上。」
蘇保兒娘傾過子小聲道:「如今我瞅著,你們家的運氣也到了,合該著要發家呢,那天你不在家,一個行腳的和尚從我家門前過,想是的狠了,便敲門要口水喝,我一瞧那和尚像個有來頭的,便讓到了院子裏做了,想著讓他給我們家瞧瞧風水,就讓棗花給捧了碗水過來,你猜怎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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