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燃著淡淡的龍涎香。
高麟面前的錦盒之中,放著一顆蛋大的夜明珠。
這夜明珠曾經是莫寒大敗西夷之后,得來的戰利品,價值連城,一顆難求,遂獻給了高麟。
孫大人曾經見高麟把玩過,應該不釋手才對。
但如今又賞給了鎮國將軍府,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孫大人只得著頭皮接下,老老實實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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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這夜明珠,便到了鎮國將軍府。
老夫人帶領眾人謝恩之后,便將這夜明珠給了沈映月。
“映月,這是皇上賜給寒兒的,便由你保管罷。”
沈映月點頭稱是。
垂眸,看了一眼這顆圓潤通的夜明珠,心道……終于有夜燈可用了。
鎮國將軍府一片平靜。
但皇帝此舉,卻在朝堂之中,激起了不水花。
散朝過后,臣子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議論起來。
“皇上將夜明珠賞給鎮國將軍府,這是什麼意思?”
“依我看,這重點不在于夜明珠,而在于誰去送。”
“此話怎講?”
“你們想想看,莫將軍是因何故?還不是與那被燒毀的糧草有關!這糧草可是戶部的差事,皇上這麼做,可不就是讓孫大人去賠罪麼?”
幾人面面相覷,覺得他說得有理。
又一大臣道:“依我看,沒那麼簡單……戶部和兵部,不是早就將燒糧和斥候被殺一事的結果呈上去了嗎?皇上至今都未給批復,他賞夜明珠給鎮國將軍府,意思是不讓‘明珠蒙塵’,一定會追查到底!”
“有理有理!”眾人不由得嘆道。
不知誰又說了一句:“這夜明珠可是皇上經常捧在手心的……這是不是說明,即便莫將軍不在了,皇上還會繼續將鎮國將軍府捧在手里?”
眾人思索了一瞬,有人答道:“難怪,關于兵權一事,皇上一直沒有松口啊!”
眾人恍然大悟。
他們討論來討論去,最終的結論便是——鎮國將軍府,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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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將軍府的靈堂,終于安靜了些。
沈映月今日接待了不前來吊唁的大臣,只覺得有些勞累。
巧云為端來茶水,低聲:“夫人,喝點茶潤潤嗓子罷。”
沈映月點了點頭,遂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巧云,你有沒有發現,今日來的人,比昨日多出了一倍?”
巧云還未回答,沈映月便聽到了另一個聲音:“恐怕不止。”
沈映月抬眸一看,大夫人由丫鬟紅丹扶著,緩緩走了過來。
沈映月站起來,福了福子:“母親。”
大夫人沖淡淡一笑,神也有些疲憊。
“母親,外面的人也很多?”
大夫人若有所思地點頭,道:“真是奇了怪了,今日門口的人數,足足有昨日的三倍之多。況且……”頓了頓,道:“不大臣和公子們,路過門口也非要排隊拜一拜英雄碑,一來為了吊唁,二來可以保佑自己府上基業長青……”
沈映月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汝南王世子傳出去的鬼話。
沈映月笑了笑:“母親快去歇息罷,千萬別累著了。”
“喲,大嫂和映月都在啊。”二夫人見們坐在一旁,便扭著腰肢走了過來。
大夫人冷冷看一眼,并不說話。
二夫人出一臉笑,道:“大嫂辛苦了,史管家方才來找我商量府中采買之事,我怕大嫂事忙,便直接做主了,大嫂不會生氣罷?”
大夫人面僵了僵。
是個人都能聽出來,二夫人是來炫耀的。
可這麼說話,大夫人就算是生氣,也不能明面上說了。
沈映月淡淡一笑:“有勞二嬸……對了,聽說莫衡病了,如今況怎麼樣了?”
二夫人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干笑了兩聲,道:“快好了,快好了。”
沈映月看了一眼,心中了然。
莫衡一定還沒有找到。
二夫人聽到沈映月問起莫衡,就有些心虛,便找了個由頭走了。
紅丹也扶著大夫人回屋休息了。
靈堂之中,又只剩下了沈映月和巧云。
回頭,看了一眼靈堂中的棺槨。
那里躺著的,是素未蒙面的丈夫。
沈映月想起白燃和吳小刀的話,心中泛起一同。
英雄往往不是死在敵人手中,而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沈映月有些出神。
就在這時,梁護衛大步流星地從外面走了過來。
他生得俊逸,走路帶風,看得巧云愣了一瞬。
梁護衛來到沈映月面前,低聲稟報:“夫人,有您的信。”
巧云連忙回神,雙手接過信件,呈給了沈映月。
沈映月迅速打開信紙,一目十行地看完。
這是白燃送來的信,沈映月托他辦的事,他已經辦到了。
沈映月沉思片刻,才緩緩放下信紙。
沈映月下意識抬眸,忽然發現,梁護衛正在看,似乎言又止。
四目相接,他又連忙將頭低了下去,恭順地站在一旁。
沈映月看了他一眼,道:“梁護衛……想說什麼?”
梁護衛薄微抿,低聲道:“昨日長街,夫人遇險,是屬下護衛不力,請夫人責罰。”
說罷,他鄭重地跪了下來。
沈映月怔了怔,連忙讓他起。
“男兒膝下有黃金,你記住,以后不要隨意下跪。”
梁護衛愣了一瞬,點頭稱是。
沈映月又道:“你的職責,本來就是護衛母親,守在旁,并無不妥。你沒有做錯什麼,不必自責。”
梁護衛忍不住抬眸,看了沈映月一眼。
神淡淡,語調平緩,沒有責備他,也沒有刻意安他,只是在陳述事實。
梁護衛心中好了許多,他低聲道:“多謝夫人。”
頓了頓,他道:“其實……屬下的指責不僅僅是護衛大夫人……將軍走之前,特意叮囑了屬下,也要好好護衛您。”
沈映月一頓,抬眸看他。
梁護衛眼神清澈,著堅毅的,神十分嚴肅。
以往莫寒上戰場,都會帶上梁護衛。
但這一次出征,事發突然,莫寒便讓他留下來,護衛鎮國將軍府安全。
尤其對新夫人,初來乍到,不可到任何傷害。
可梁護衛萬萬沒想到,將軍居然一去不返。
如今他能做的,便是好好完莫寒生前代的事。
沈映月凝視他一瞬,問:“在鎮國將軍府多久了?”
“回夫人,五年了……當年,屬下父母雙亡,是將軍把屬下從戰場上撿回來的。”
沈映月微微頷首,道:“你也節哀。”
梁護衛驚訝地看了沈映月一眼,低低應了一聲。
男子的緒不同于子,一向藏得很深。
但不知為何,沈映月卻能敏銳瞧見。
沈映月沉片刻,道:“梁護衛,可愿幫我做一件事?”
梁護衛一聽,不假思索道:“任憑夫人吩咐。”
沈映月笑了笑:“今晚……陪我去一趟醉心樓。”
梁護衛目瞪口呆,他一臉驚詫地看著沈映月。
那可是京城里數一數二的青樓啊!?
-
京城夜。
甜水巷里的紅燈籠,一盞接著一盞被點燃,很快便照亮了整條長街。
這一整條街上,都是秦樓楚館。
姑娘們穿得清涼,花枝招展地吸引著客人。
梁護衛自從進這條巷子,臉上的紅暈就沒有散開過。
他低著頭,跟在沈映月后面。
沈映月換了一淡黃,長發高挽,白紗遮面,一看便是富貴人家的夫人。
梁護衛遲疑著開口:“夫人……莫衡公子當真在醉心樓麼?”
沈映月悠悠道:“是白副將送來的消息,應該錯不了。”
梁護衛猶豫了一會兒,勸道:“夫人,不如屬下去找罷……您千金之軀,不宜來到這種地方。”
沈映月挑眼看他,笑道:“梁護衛這般斂,連街邊的姑娘都不敢看,等會兒去了醉心樓,可怎麼找人?”
梁護衛面一僵。
沈映月見他面皮薄,也不忍再打趣他,目視前方,見到兩個悉的影,便走了過去。
“白副將,吳副將。”
白燃與吳小刀連忙道了句嫂夫人好,便將和梁護衛帶到街角。
白燃低聲音道:“嫂夫人,我已查清,這莫衡公子從多日前開始,便宿在醉心樓的妙心姑娘那里。”
吳小刀嘖嘖兩聲,道:“這莫衡公子當真是一擲千金,妙心姑娘可是醉心樓的頭牌。”
白燃看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
吳小刀答道:“上次將軍和我去醉心樓時,恰逢妙心姑娘跳舞……”
“咳咳咳……”白燃連忙咳嗽兩聲。
吳小刀才意識到不妥,立即解釋道:“嫂夫人別誤會,我們不是去找姑娘的,是去抓人的!將軍從來不去那種地方,真的!”
沈映月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有深究,道:“繼續說。”
吳小刀松了口氣,白燃繼續道:“據醉心樓的媽媽說,莫衡公子此番去時,恰逢永安侯府二公子也來了,兩人便都搶著要妙心姑娘陪,爭執一番過后,妙心姑娘便歸了莫衡公子。”
吳小刀補充道:“他們兩人待在一起,如膠似漆,幾天都沒有出過房門……”
沈映月眼角了:“細節不必說了,然后呢?”
吳小刀又道:“直到幾日前,侯府二公子忽然帶人來了醉心樓,鉆進了莫衡公子的廂房,外面的人聽到一陣響,想進去看個究竟,卻被二公子的人攔在了外面。”
沈映月心中算了算時間,道:“看來,是那侯府二公子收到將軍的死訊,以為鎮國將軍府大廈將傾,于是想借機報復。”
白燃點點頭,道:“應該是這樣。”
“莫衡現在如何了?”
吳小刀答道:“聽醉心樓的人說,那侯府二公子過分得很,這幾日極盡辱莫衡公子,還不允他們報信,揚言若他們敢給鎮國將軍府報信,就拆了這醉心樓。”
梁護衛越聽越擔憂,道:“夫人,那現在怎麼辦?要不要報?或者多調些府兵來?”
沈映月搖頭,沉聲道:“都不行。”
如今莫寒的死,將鎮國將軍府推到了風口浪尖,人們或遠遠觀,或等著看笑話。
不能讓鎮國將軍府蒙,那莫寒的事,便只能私下解決。
況且……鎮國將軍府如今這般景,要重振門楣,莫衡是關鍵。
就算他是一團爛泥,沈映月也必須要將他糊到墻上去。
沈映月打定主意,出聲:“走,去醉心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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