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刻后,年再次睜開眼睛,從樹枝上取下已經干的服穿好,看了眼遠方重新消失在云霧里的某座山峰,轉向溪河下游走去。
與從湖里走出來時相比,他的腳步變得穩定很多,就像是學會了走路,又或者是習慣了這。
溪岸有霧,好在沒有什麼石,行走起來并不困難,沒用多長時間,他便順著溪水走出了這片山,來到了一座村莊前。
在田里松土的農夫,拖著大車拉干草的老漢,往半山送飯的婦人,村口大樹下玩耍的孩,都漸漸地停下了手里的作,站在原地。
白年向村里走去。
農夫手里的鋤頭落在地上,險些砸著自己的腳。
老漢里的煙斗落了下來,燙的拉車的驢痛了一聲。
婦人抱著懷里的飯甕,卻張的比甕口還大。
那些孩們忽然散開,喊著向村子四跑去,其中有個小孩竟是哇哇的哭了起來。
白年停下腳步,不明白這是怎麼了。
集的腳步聲響起,山村里的人們都匯集到了村口,臉上帶著敬畏與張的緒。
在一位老者的帶領下,村民們有些笨拙地跪到地上,參差不齊地喊著:“拜見仙師大人。”
白年神不變,很多年前他偶爾會在凡間行走,這樣的場景遇到過很多次。
但他很快便發現異常,這些普通村民為何能夠認出自己的真實份?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因為他沒有問,村民們自然不會回答。
村民們無比熱地看著他,神又有些畏怯,就像看著縣城衙上面的那塊匾。
被這樣的數十道視線盯著看,年并不慌張,想了想后說道:“你們好。”
“仙師好!”
依然是那位老者帶頭,村民們七八舌地回應道。
一來一回間仿佛某種儀式。
村民們再次行禮,有些反應不及的小孩子更是被父母打了兩下屁。
偏生那些小孩子也不哭,只是盯著年的臉看,瞪圓了眼睛,像是看著世間最稀罕的糖果。
一片安靜,大樹在微風里輕搖,發出嘩嘩的聲音。
沒有任何村民敢說話,保持著最恭敬的姿式,微躬而立。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年忽然說道:“我要在這里住一年。”
那位老人很吃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村民們也是神呆愣,心想仙師這是什麼意思?
看著眾人反應,白年在記憶里尋找,再次想起一些東西,似乎銀錢是凡間很重要的東西。
他把手到那名老者面前,掌心是數十片金葉。
如果放在平時,這些村民看到這些金葉,只怕會興激地昏過去,但這時候他們只是看了一眼,便又向了白年。
在他們眼里,白年要比這些金葉好看的多,而且這些金葉怎麼能拿呢?
“仙師肯留下來便是我們的福氣。”
那位老者有些不安地說道:“只是寒村貧苦,實在找不到能讓仙師清修的住所啊。”
白年不知道老者在這麼短的時間里想了多事,村民們又在想什麼。
當然,他也并不在意,只知道對方應該是答應了自己的要求,視線在村民里掃過,最后落在了一個小男孩的上。
那個小男孩生的有些黑,很結實,神老實,給人一種很憨厚的覺。
“你住哪里?”
白年著那名小男孩說道。
那名小男孩愣了愣,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被旁的父親重重地拍了一掌。
“娃,還不趕給仙師帶路!”
那名老者急聲喊道。
……
……
山村西邊的一個院子里,房間有些幽暗。
那名小男孩按照父親路上的警告,恭恭敬敬向白年行禮,便準備退出。
白年忽然問道:“姓名?”
小男孩停下腳步,說道:“柳寶。”
白年沉默了會兒,又問道:“年齡?”
小男孩說道:“十歲。”
“寶不好聽。”
白年說道:“今后十歲。”
小男孩了后腦。
從此,他便是柳十歲了。
……
……
出了院子,柳十歲頓時被滿村的人圍住。
那名老者關切問道:“仙師有甚吩咐呢?”
柳十歲有些渾渾噩噩說道:“他問我年齡呢……還給我取了個名字。”
老者聞言微驚,小男孩的父母則是大喜過,不停地著手。
柳十歲對于新名字卻有些不喜歡,有些委屈地說道:“哪有這種怪名字。”
父親抬起手便準備打下去,忽想起屋里的仙師,強行忍了下來。
老者教訓道:“仙師賜名,那是何等樣的福氣,普通人求都求不來,可不能瞎說。”
柳十歲忽然想到在屋子里最后說的那幾句話,趕說道:“但他說自己不是仙師。”
村民們有些不解,心想那位不是仙師還能是什麼?
“我看著他有些像傻子。”
柳十歲很老實地說道:“他還要我教他呢。”
老者猶豫問道:“仙……師要你教他什麼?”
柳十歲說道:“鋪床疊被,洗做飯,砍柴種田,嗯,就是這些,我沒記錯一個字。”
村民們很是吃驚,心想連這些事都不會做,莫非屋里那位不是仙師,真是個傻子?”
老者卻笑了起來,說道:“在大青山里, 仙師自有劍服侍,飲漿,食仙果,哪里會做這些事。”
……
……
隨后數日,住在柳家的那位仙師為了整座小山村所有注意力與議論的中心。
村民們非常自然地接了老者的說法,對仙師的份堅信不疑。
他們唯一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仙師不回大青山,卻要留在這個小山村,還要柳家那個積了八輩子福的小家伙教他做這些事。
被村民們羨慕甚至嫉妒的柳十歲,不明白的卻是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也有人不會?
那天夜里,他便開始教對方如何鋪床,因為對方需要睡覺。
第二天清晨,他還要教對方如何疊被。
然后他發現對方竟然是真的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
當他發現對方別的那些事也都不會做的時候,真的傻了。
“倒水的時候別把米倒出來!”
“別把柴砍的太細,那樣不經燒!”
“魚鱗不能要,魚腮也不能要,那些黑的……也不能要。”
“左邊一刀,右邊一刀,別切斷,蓑就出來了,對對對。”
“那不是地薯,是涼瓜……趕放下,姆媽最不喜歡吃那個。”
“別的太深!”
……
……
柳十歲以前見書上說五谷不分,UU看書 www.uukanshu.com四不勤,一直不相信世間真有這樣的人。
直到他遇到了白年。
但九天后,他又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
因為白年只用了九天時間便學會了他教的所有事。
第一天,白年學會了最簡單的鋪床疊被、砍柴燒水。
第二天,白年學會了更復雜的一些家務,柳家的小院被打掃的窗明幾凈,仿佛新生。
第三天,白年開始下廚,看了兩眼,便學會了如何殺剖魚,切蔥剝蒜。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第九天,太照常升起,白年砍了一些竹子,做了一把躺椅,比老篾匠的手藝還要好。
……
……
現在,白年切出來的蓑黃瓜可以拉到兩尺長,每片的厚薄完全一致,至于砍出來的柴,更是漂亮的無法形容。
明明是同樣的溪水,同樣的稻米,里面摻著同樣的薯塊,用著同樣的灶與鐵鍋,但白年煮出來的飯,要比柳十歲吃過的所有飯都香。
白年甚至把小院里的院墻重新砌了一遍,失修很久的檐角都補的齊齊整整,仿佛新的一般。
柳十歲發現自己很難再懷疑對方的份。
除了仙師,誰能做到這樣的事?
而且他沒見白年洗過裳。
他不明白,為何做了這麼多事后,那件白還是這般白,就像最好的大米。
……
……
(忽然想到咱大東北穿白貂的剝蒜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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