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卻不妨一旁秋月低聲嘀咕道：“真想有一個像爺這樣的哥哥……”

季清菱愣了愣，擡起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秋月，對方滿臉的羨慕，不太好意思地道：“我家姐妹雖然多，可互相之間見面的時候都，我有一個哥哥，他……”

越說聲音越小，到了後來，不知是了什麼心事，竟莫名其妙嗚嗚地哭了起來。

季清菱以前的丫頭全是好生調教了才送過來的，個個溫小意，自己擡起手，們就知道要遞茶，自己彎個腰，們馬上曉得該背，從沒遇到過秋月這般說著說著就哭起來的，一時之間，不手足無措，只得安了幾句。

好在秋月哭了一會，自己就噎噎地停了下來，用袖子掉眼淚，窘迫地道：“對不住姑娘了，我想起家裡的事，一下沒忍住……”

季清菱實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問道：“是不是想家了？要不我讓廖嫂子送你回去？或者找一戶離你們屋裡近的人家去做活，這樣也能常常……”

話沒說完，秋月頓時臉一變，渾打了個哆嗦，翻了屁下坐著的小幾，“撲通”一下就跪在地上，抓著季清菱的角求道：“姑娘千萬不要送我回去！若是把我送回廖嫂子那了，不知會是個什麼下場，我雖然不機靈，可我吃得苦啊！您讓我種菜也使得，挖地也使得，挑糞擔水也使得！我吃得，每天賞我一個饃饃就行了，實在瞧不上的話，您看我能做什麼，我一定把孃胎裡的力氣都使出來，我腦子笨，學得慢，可決不苦累，您別不要我啊！”

許是真的嚇到了，的話顛來倒去，邊說邊哭，很快就涕淚橫流了。

季清菱這行徑唬了一跳，忙把扶起來，解釋道：“我沒說要送你回去，快把眼淚，這是怎麼了……”又安了半晌。

鬧這樣，一時半會也睡不了。季清菱總覺得這反應有點不正常，等對方緒稍微平靜下來，便問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竟嚇這樣？”

秋月抹了一把眼淚，哭哭啼啼把家中況給代了。

家原有兄妹六人，上頭有三個姐姐，一個哥哥，下頭還有一個妹妹。二哥是家中唯一的男嗣，今年已經二十三，小時候得過病，瘸了一條，下不得地，也做不得營生。家本就窮，養著這樣一個兒子，更是不敷出。

“我二哥八歲的時候摔傷的，好了之後就瘸了，我們這邊鬧過天花，當時兩個姐姐都沒了，哥哥跟我也留下了一臉的麻子。”用袖子了眼睛，接著往下說，“二哥年紀大了，他瘸，又是花子臉，我們家窮，吃飽飯都不容易，哪裡有人肯嫁進來。爲了給二哥說親，我爹做主把阿姊賣去了迎春院……”

說到此，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今歲邊關打仗，好些人往我們這裡逃命，又有臨縣遭了洪水，人頭不值錢，賣了阿姊，錢不夠，家裡又把妹妹送給隔壁村的做了養媳，只我因爲長得不好看，又笨，賣不出價，又能在家中下地做活。”

“前月嫂子過門，懷了孕，可不巧卻染了風寒，請了好幾個郎中都不見好，早沒錢醫治了，家裡尋人牙子問了一圈，見我賣不出價，養在家中又要費口糧，便把我託給了廖嫂子，讓幫著找個主家，能多換點錢最好，就算不能，個人頭吃飯也是好的……”

聽到這裡，季清菱也忍不住一陣沉默。

如果不是有李家的那塊玉佩，與顧延章估計也就是賣爲僕的下場。自己這相貌好，只要將來不長歪，肯定是個人，只要了人牙手裡，十有八九就要往那等勾欄賣。進了那腌臢之地，這輩子算是毀了，再無出頭之日。

“上個月剛進城的時候，我去找了阿姊，跟我說，讓我死也要死在外頭，不管怎樣也不能進窯子，阿姊不知道得了什麼病，上下都長了膿瘡，又沒醫……前幾日我上街買菜，讓人幫帶信，昨兒迎春院裡頭回了口信，說我阿姊已經死了，怕那病傳給別人，連個全都沒留，直接拖去外頭野地裡埋了……”

“姑娘，我實話與您說吧，來這以前，廖嫂子已經把我送去好多人家了，別人都沒有看中我了，說我長得難看，您若是不要我，我真個無可去了……”說完這話，復又跪到了地上，因不敢再抓季清菱的角，索“砰砰”地磕起頭來，邊磕頭邊哭道，“廖嫂子要是把我退回家，我非得被打死不可……”

原來此時無論大戶富商買賣丫頭，頂頂重要的是模樣周正，手腳麻利，聰明伶俐，這才賣得出價格。秋月這個條件，在買賣中絕對算是下等的，院不願意要，大戶人家不願意要，只能賣給那些沒什麼錢，又想找個人幹活的。

“姑娘，您把我買了吧，我願不要工錢，您只給我一口飯吃就好，我爹孃是不中用的，我那二哥雖是瘸了，可打起人來跟我爹一樣狠。”說著把手上的袖子了起來，給季清菱看那深深淺淺的傷痕，“您買了我吧，我不會讓您吃虧的……”

秋月邊說邊哭，眼淚都沒停過，季清菱心中難過，可除卻口頭安，也實在沒有其他的辦法，只得連連保證，一定不會把退回去。

那秋月得了保證承諾，這才鬆了口大氣，把臉了，說道：“看我這人，又蠢又笨話都不會說，讓姑娘也跟著我哭了一場。”又道，“姑娘真是好人，好人命好，有個這樣疼你的哥哥……哪像我們村……”忙住了，把眼淚乾，抱著足爐去廚房裝炭去了。

季清菱在房中唏噓慨一回，既暗暗慶幸，又生出警惕，更覺得無論哪朝哪代，凡是底層都如同螻蟻一般，還是要幫著顧延章混出頭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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