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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入樊籠》 第9章 賠禮

大風忽起,畫紙飛的漫天都是,且畫上都是那惡徒的像,一張張兇惡的臉閃過,這場面著實有些詭異。

等到大風止息,雪定定地看向眼前的人:“二表哥,敢問這些畫為何會在這里?”

這話問的莫名其妙。

崔珩一垂眼,當看到了著畫紙,指尖因為太過用力都有些泛了白的時候,有些明白了:“這些畫是你所做?”

“是。”雪點頭,想等到一個解釋。

崔珩以為是的習作不小心丟了,掃了一眼吩咐楊保道:“撿起來。”

現在撿起來還有何用?

搖了搖頭:“不必了,是我畫的不好。”

楊保夾在中間,一時間不知是該撿還是不該撿,低著頭手心被汗的乎乎的。

崔珩皺眉,又停了楊保:“回來。”

二表哥這話輕描淡寫,仿佛在說丟了就丟了。

這幾日為了抄畫,食指并拇指都磨的發紅,可這麼多的心換來的只是這麼輕飄飄的一句。

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問了他一句:“表哥若是看不上我的畫,直說不收便是了,何苦既收下了又背著我丟掉?”

崔珩頓時便沉了臉:“你這話是何意?”

承認,本就存著討好的心思,被人丟了也就丟了吧,也怨不得誰。

看到他的冷眼,斂了斂睫:“沒什麼,是我一時口不擇言,這幾日打攪二表哥了,三表哥還在等著探視,我先進去了。”

說完便頭也不抬的直接過去,步子太快,走路仿佛都帶起了風,引得那門被流風一刮“砰”的帶了上,徹底隔絕了開來。

二公子自出生便是天之驕子,還從未有人敢這樣下他的面子。

楊保在一旁看的膽戰心驚,后背洇出了一片深

崔珩被拂了面子,臉上倒也看不出生氣,只是當眼神落到楊保那汗了背上時,意識到些許不妥:“到底怎麼回事?”

楊保被這淬了寒意的聲音一嚇,吞吐道:“公子,這畫其實是表姑娘遣人送到咱們院子里來的,只是您不收,我才丟給伙房,沒想到……沒想到正表姑娘撞見了。”

“我何時不收了?”崔珩面如冰霜,完全憶不起來。

“就是您休沐那日啊!”楊保急了,生怕他忘了,“您那天早上去了梨花院,白日里心看著像是不太好的樣子,晚上一回來聽說梨花院又送了東西來,就不準我和秋容收下。”

原來是那日。

崔珩稍有些印象,那日他剛得知這位陸表妹就是他當初救下的人,心正在復雜之際,是以對著梨花院送來的東西似乎的確沒什麼好臉

他按了按眉心:“你當時為何不與我說那是畫?”

若是知道那是為著公事,他便是不收,也不至于讓人丟掉。

“您沒讓我開口啊!”

楊保也憋悶,就公子當時那冷塊冰,滿臉寫著“滾遠點”的樣子,他哪兒敢湊上去?

“那后來呢?我既說了不收,你為何還收?”

楊保這回心虛地低下了頭:“小人也是看著們一片好心,不忍心辜負,想著理了,沒想到好心辦壞事,反倒惹表姑娘生氣了。”

“一共收了幾日?”崔珩額上青筋直跳。

楊保的頭更低了,聲音也小了下來,老實地認錯:“每日都收,合在一起約莫……一二百張吧。”

一、二百張。

怪不得手指都磨紅了。

崔珩想起方才偶然的一瞥,眉宇間掩飾不住地煩躁,剜了楊保一眼:“自己去楊管事那里領罰。”

“是。”楊保慌忙賠罪。

可他還沒站直,崔珩忽又住了他:“回來。”

“公子還有何事?”楊保垂著手,又又愧。

“把地上的畫撿一撿。”崔珩看著這一地的畫就頭疼。

楊保忙不迭地撿起了畫,一張張地捋平疊放在了一起,可收拾好了,他又犯了難:“那這畫該怎麼辦呢?”

表姑娘正在氣頭上,若是送回去,定然不會收,可再丟下,更對不住人家。

崔珩盯著那畫看了片刻,忽然手拿起了一張。

如今這張比起那日他頭回看到的畫技著實進步不小。

看來這位表妹,是下了苦功夫的。

雖則心思多了些,但論跡不論心,在這件事上,做的確實無可指摘。

崔珩停頓了片刻,開口道:“把這些畫拿到京兆尹去,讓李如風張下去。”

至于那磨紅的手指,崔珩沉了一會兒:“你再往梨花院送些銀錢去。”

給了銀子,也不算白忙一場。

*

拜別二表哥,雪理了理心出了笑意,才敢往三表哥的院子里去。

剛進了門,院子里便撲鼻一濃重的草藥味,看來這位三表哥著實病的不輕。

被領著進去時,使果然嚴苛地查了查雪臉上有無脂,又查了查上的香囊,一并摘了下去。

當看到鬢邊簪著的那一小朵杏花時,使猶豫了一下,又覺得這杏花實在沒什麼味道,便由著戴著進去了。

二夫人一直待在室里,見雪不施脂的來了,頗為滿意地對著招了招手:“三郎剛醒,快過來與他說說話。”

帶著笑進去,越往里走,里面的藥味越重,順便還夾雜著一說不出的味道——就好像是人久病之后上的死氣,無論多重的藥味都蓋不過去。

走到了簾子邊,雪便停了步,微微一福:“姑母安好,表哥安好。”

這位表妹很守禮,不似上次那個。

崔三郎被扶著靠到了枕上,隔著簾子滿意地回禮:“表妹遠道而來,為兄未能遠迎,實在是……失禮。”

崔三郎說長句子有些氣促,抵著咳嗽了幾聲。

連忙道歉:“表哥如今剛醒,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養好才最重要。”

這話正說到了二夫人心坎里,二夫人回地拍了拍崔三郎:“你且好好養著,莫要多想。”

言畢,又對著雪笑了笑:“外面的藥沸了,我且去盯一盯,你們表兄妹還是時見過一面,如今許久未見了,不妨聊一聊。”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雪毫無印象,但知曉這位姑母的心思,于是也沒反駁,甜甜的一笑:“還表哥不要嫌我聒噪。”

這小娘子的聲音如珠如玉,崔三郎想起了母親說的沖喜之事,對著這位出不顯的表妹倒也沒有那般排斥了,抿了抿:“已經三月了,外面的梨花和杏花該開了吧?”

抬頭,見他盯著只拉了一的窗子看,點了點頭:“都開了。”

“也不知是何風景。”崔三郎眼神悠遠,帶了一羨慕,“上次出去的時候秋還沒開敗。”

已經是春日了他卻還在懷念秋

看來這位三表哥一整個秋冬都沒出過屋子,說起來也怪可憐。

但即便可憐,也不是騙了來沖喜的理由。

只是敷衍地道:“開的甚好,彎了樹梢,等以后表哥病愈了自是有機會出去。”

“出去?”崔三郎抵著拳著搖了搖頭,干脆吩咐人把窗子關了,“我這子還不知有多時日,恐怕等不及明年的杏花了。”

他往下靠了靠,雪一抬頭正看見了一張青白瘦削的臉,樣貌還算周正,但臉上沒什麼活氣,原本到邊的安忽然說不出口。

崔三郎一貫敏,覺察到這位表妹似是客氣疏離的過了頭了,回頭問道:“躺久了,腦子也糊涂了,不知表妹年方幾何了?”

“去歲剛及笄,如今還未滿十六。”雪答道。

已經及笄了,怪不得母親直接把人接進了府來。

崔三郎勉力直著腰,凝神看了片刻,只覺得這位表妹鼻膩鵝脂,腮凝新荔,上是他從沒有過的鮮活氣,他目微怔,忽開口道:“表妹與三房的那位三妹妹倒是有幾分相似,日后你們若是聚在一起做個伴,定然十分合得來。”

日后?

這次來打的是恭祝老國公壽辰短住的幌子,可崔三郎卻說了日后,想來他大抵也是知道沖喜的事了。

可他好似覺得理所應當,雪原本還想從他這里毀了沖喜之事,眼下也無了,別過了臉低聲道:“我如何能與三娘子比,表哥謬贊了。”

“如何不能比?”崔三郎仍是看著

這眼神對初初相見的男來說實在是有些逾矩了,雪立即站了起:“時候不早了,雪不打擾表哥休息,是時候該回去了。”

一站起,崔三郎放察覺到失言,忙直起勸阻。

可他一激,話還沒出口便急劇地咳嗽了起來,旁侍候的使連忙去扶,他卻越咳越厲害,仿佛要咳出來似的。

聽到靜的二夫人連忙掀了簾子進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崔三郎有心想開口,卻咳的更厲害,二夫人忙扶了他躺下:“快別說了,好好歇著,金枝,將藥端過來!”

屋子里頓時忙了起來,又是侍藥的,又是端痰盂的,好半晌才將咳止住。

待崔三郎睡下后,二夫人才掀了簾出去,一抬頭正看見雪鬢邊別著的那朵杏花,頓時氣不打一出來,朝著旁的使斥責道:“三郎弱,我不是吩咐過一應花兒兒的都不許近他的,你是怎麼察看的?”

這屬實是有意撒氣呢,這杏花隔的那麼遠,哪里就能惹得崔三郎犯了舊疾。

使連忙低頭認錯,雪卻明白這是姑母在變相訓斥,連忙將鬢邊的花摘了下來:“是侄不知,恐惹了三表哥犯了疾。”

二夫人抿了抿:“你剛府不知道,我們三郎打小就沾不得這些東西,往后注意些,先回去吧。”

并不辯解,只是低頭應了是,緩步出了這小院。

晴方對這位二夫人著實怕的,等繞了幾條路,快回到廂房的時候才吐出了一口氣,小聲地抱怨:“這位崔三郎未免也太弱了些,若是真嫁與了他,往后連上妝和簪花都不許了,說話也得攢著一勁兒,該多憋屈人呀!”

原本正心低落,倒是沒想到這麼細枝末節。

不過細細想來又覺得確實如此,若是真的嫁過去好好一個大活人恐怕得憋屈死。

主仆倆相視著撲哧一笑,步子也慢慢松了下去。

可誰知剛拐到了廂房前,忽然看到了一個悉的影,笑意頓時凝固在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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