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玉那一跤摔的不輕，一晚上都在醫院待著，沒有回家。

吃早飯的時候，大太太問了一，榮玉是怎麼摔倒的，傭人們口徑一致，都說是不小心，大太太便沒再多問，到底不是自己的閨，哪會真正的關心。

榮淑依舊打扮得緻靚麗，穿著一洋裝，挎著小包坐上黃包車，準備前往醫院工作。

從包里拿出一份報紙，遞給榮音，臉上帶著一佞笑，「睜大眼睛瞧瞧吧，我表哥馬上就要和宋家大小姐訂婚了，某人以後啊就不要癡心妄想了，像你這樣的貨給我表哥做妾也不配，竟然還想為他的正妻，哈哈，真是笑掉人的大牙了。你啊，還是老老實實獃著吧，只要你乖乖聽話，回頭由我做主，給你配個小廝啊夥計啊糟老頭子什麼的，起碼還能做個正房，你說呢，四妹妹？」

榮音看著手中的報紙，白紙黑字印著【陸家大將於月底與宋氏千金訂婚】的消息。

靜靜地看著，臉上不悲不喜，淡定的緒反而讓榮淑覺得好生沒趣，不由譏諷道：「行了，想哭就哭，裝什麼。」

「這是天大的喜事，我為表爺高興還來不及，為何要哭呢。」榮音收起報紙，出一個十分燦爛的笑容。

榮淑只覺得那笑容扎眼，鄙夷地看了一眼，最討厭見到榮音這副惺惺作態的模樣。

「走了。」

黃包車被催促著啟，跟在後的榮音斂了笑容，最後瞥了一眼手中的報紙，疊起來，毫無眷地扔到了旁邊的垃圾箱裏。

……

到了辦公室，榮淑也沒別的事，就看看報紙塗塗指甲油，一會兒和幾個男朋友打兩個電話，這一天滋滋潤潤地就混過去了。

反正坐診和手都有榮音呢，只需要在關鍵時刻個臉就了，這麼多年都是這麼過來的，配合得天無。

「阿倫，人家也想你啊，可人家這不是要工作嘛，要麼你來醫院看我唄……哎呀，你壞啦……」

「Darling，知道我回國也不來看看人家，是不是又新朋友了，你可是說過只我一個的，要為我守如玉哦……」

正捧著電話發，門突然被敲響，榮淑急忙掛斷了電話，整了整上的白大褂，做出淑的模樣，輕輕喊一聲，「請進。」

「榮醫生，例會馬上要開始了，院長讓我通知您提前準備一下，一會兒要上臺演講，哦，還有述職報告。」

呀，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榮淑緻的妝容頓時四分五裂，垮了下來，佯裝鎮定道：「哦，我知道了。個……你幫我把榮音護士喊過來。」

「榮護士今天貌似請假了，一直沒有看到，您找有什麼事嗎？」小護士著一口並不流利的中文，磕磕地問。

榮淑登時急了，淑形象都不顧了猛地從椅子上竄起來，「什麼？請假？請假我怎麼不知道？」

跑出去，將醫院上上下下找了個遍都沒找到榮音，那邊小護士催得，「榮醫生，會議馬上開始，就差您了，請吧……」

榮淑小臉一白，頓時了。

心裏把榮音罵了千百遍，這個死丫頭，關鍵時刻給玩失蹤，到底去哪兒了？！

……

不同於榮淑的火燒眉，榮音這邊則很悠閑。

去商鋪買了幾盒點心和幾兜水果，拎著大包小包往城西的小巷走去，兜兜轉轉來到一間戲園子，隔著老遠便聽到噼里啪啦的靜。

這是久違了的聲音，榮音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門開著，邁步進去，便見院子裏一片熱鬧，幾個小徒正在練功，喊嗓子的、練三弦的、打小鼓的，個個不閑著。

有那眼尖的，一眼便瞧見院子裏多了個人，還是個頂好看的，再定睛一瞧，「乖乖，這不是燕歌師姐麼，您回來了嘿！」

一聲嘹亮的喊聲，將滿院子的目都吸引了過來，幾個小徒紛紛朝榮音圍了過去，難掩喜，「師姐，真的是你啊，你回來了！」

「是啊，回來了。」

榮音含笑，了幾個冰雪可的小腦袋，將手中的點心和水果分下去，寒暄了幾句，問道：「老爺子呢？」

正說著，裏間傳來一聲輕咳，榮音抬眸看去，便見木製的雕花門框走出來一個瘦高長者，年近古稀，倒是朗，目矍鑠。

他一襲黑燙金長褂，頭髮花白，卻有一綹濃黑的大鬍子，面容威嚴，此刻卻噙了笑意，「小丫頭，總算知道來看師爺了。」

榮音笑著，規規矩矩走上前跪地磕頭，恭恭敬敬的行禮，「給老爺子請安了。」

「快起來快起來。」

余師傅將扶起，上下一通打量，不住點頭，「三年不見，我的小燕歌是越長越俊了，頗有你阿娘當年的風采啊。」

榮音微笑，「您倒不如說，有您年輕時的風采。」

余師傅爽朗大笑，拉著榮音進去，拜見一溜前輩，幾位京劇大家見到榮音便眼前一亮，聽說是孟曉娥的親閨，更是倍親切。

榮音跟著母親算是打娃娃兒就了梨園行，也算是京劇圈裏的人，而的藝名是師爺余冠林親自給起的，——「小燕歌」。

今兒榮音來戲園，一是給師爺請安，見見幾位叔伯兄弟，二來……是來搭個順風車，想跟著戲班子去北平。

「去北平？你去做什麼？」余師傅問。

榮音給老爺子斟了杯茶，一雙靈的桃花眼微微一彎，「咱這臺戲是要搬去段公館演吧？師爺，您看我，能不能上臺亮個嗓？」

余師傅眼睛一睜，裏面湧現出亮，捋了捋大鬍子，興緻盎然地問：「想上臺？可以。唱什麼？」

老爺子說話中氣十足，舉杯輕輕咂了一口茶。

榮音莞爾一笑，「《捉放曹》。」

有點意思了。

余師傅臉上說不出的喜悅，點點的鼻子，「你阿娘的拿手好戲，正好趕上十周年紀念，由你來唱，再合適不過了。」

榮音淡淡搖頭，「這一齣戲，我不為我阿娘唱，為的，是另一人。」

余師傅微愕，「哦，所為何人？」

榮音微啟，目是說不出的堅定，「段家二郎，段寒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