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敬威到了爾雅齋時，天竟稀稀落落下去了如細雨，更添涼意。

他看了眼仍舊亮著燈火的西廂房，在知道賈玉娘一直等著自己時心頭一暖，可當腦中不自主浮現起白氏凄然含怨的臉時，卻又是五味雜陳，突然就只想一個人安靜的待上一待。

駐足沉思片刻后，就在他打定主意往東廂房自己睡上一夜時，

「相爺。」

一聲輕喚，抬眼便見賈玉娘不知何時已撐了把傘立在屋前，烏髮漫不經心的用一玉簪綰起，雪青織錦羅衫，眉眼含波，是江南特有的溫。

小跑到楚敬威的前，將油紙傘往那邊移了移，楚敬威低頭看一單薄的裳，

「夜裏寒涼，你怎麼能穿的這樣，懷有孕不多顧著些自己，這麼晚也不休息，是在存心讓我擔心不。」

話雖眼裏，但仍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的大氅解下來披在賈玉娘的上，

與白氏的倔強不同，賈玉娘順勢倚在了楚敬威的懷裏，雙手環抱住他，發間的蘭花香氣霎時了鼻息。

只聽莞爾輕道：

「妾就是想相爺多牽掛妾些，相爺不在，玉娘害怕，就好像從前在宿遷那樣，不知相爺哪日回來，只好一直等著盼著，祈求上天，能讓玉娘快些把相爺盼回來……」

這等小子的模樣，試問有幾個男子能抵擋的住，楚敬威也不例外，若之前還有對白氏的愧疚，此刻心裏眼裏可就只剩下了眼前人。

攏著進了西廂屋，憐惜道：

「以後我們日日都在一起，只一點，你子骨弱，再不能向今日般不顧惜自己，知道了嗎。」

賈玉娘點了點頭。

楚敬威環顧了一眼這空的屋子，蹙眉道：

「也是我考慮的不周，竟忘了讓母親多派幾個的丫鬟過來，你現在是府上頂要的人，該格外留心照顧才是。」

「姨母下午已撥了人來，是玉娘不要的。」

「為何，是他們不合你的意嗎？」

「怎麼會，只是玉娘自知份尷尬，能留下已是不易，哪裏還能要府中那麼多的丫鬟來惹眼伺候。而且從前都是我與祚兒兩個相依為命，早已習慣了的。」

賈玉娘話說的玲瓏，實則確是深知這宅兇險，那些丫鬟，都是不敢用的。

「難為你想的這般周到，只是你如今是有子的人，邊只有瑞嬤嬤一個人到底不。這樣吧，明日我讓來旺從外邊再買幾個來，算私賬上，你且自己挑，看重哪幾個便留下哪幾個。」

賈玉娘心中一喜：「相爺待玉娘這般好，玉娘當真是死也甘願了。」

「說的什麼傻話。」

楚敬威看這幅單純的模樣，笑了一笑，吹熄了燈火，牽著賈玉娘相擁於榻上。

黑暗中，聞著發間清香，忽就覺得心放鬆，忍不住道：

「玉娘，你知道嗎，只有在你這裏我才能覺得寬，若沒有你，我當真不知道該如何解憂了。」

回答他的卻只有沉寂，在他以為賈玉娘已經睡著了也準備閉目睡覺之時，方聽到輕的嗓音，帶著些歉疚：

「是不是因為玉娘的事，讓相爺與夫人生了嫌隙，也惹得相爺煩心了。」

「沒有。」

楚敬威輕拍了拍道：

「原是我這些年太縱著了些，才讓學不會半點恤順從。玉娘，我真是想不到當初那樣一個單純直爽的子，竟會慢慢變妒婦般尖酸模樣，實在是……」

楚敬威說道最後不知該怎麼說了，唯餘一聲嘆息，在屋外潺潺細雨之中。

賈玉娘睜開眼眸，就著微薄的亮，能看到一閃而過的冷意。

把子向楚敬威懷中窩了窩，握住他的手，半晌后：

「姐姐有什麼錯呢，只是不願把自己的丈夫與另一個人分罷了。玉娘也是人，是再能明白姐姐不過了。」

「你還替說話，殊不知在我那裏是怎麼抹黑你的。罷了罷了，什麼將軍府的嫡，在我看來，半點不如玉娘你知書識禮。論起陪伴的時日，不知比你多了多，玉娘你都從未怨我一句，倒先不滿意起來，一副整個楚家都對不起的樣子，看著便生厭。」

楚敬威越說越是激，不知怎麼，對白氏不滿的緒比之前更多。

賈玉娘目的達，心中暗喜，可面上還要繼續裝作良善無爭的說：

「相爺，你不可再如此說姐姐了，若知道，可該多難過呢。」

楚敬威聞言也愣了愣，嘆息道：

「好，我不說了，我只是替玉娘你覺得委屈罷了，依你的品貌，實不該這份委屈的。」

賈玉娘突然轉過，看著楚敬威的眼睛。

「玉娘說過許多次了，玉娘不覺得委屈，相爺若再這樣說可就辜負了玉娘的深厚意。」

頓了頓，又道：

「只是可憐祚兒，玉娘自以為教養他的盡心竭力，只求他爭氣些不給相爺丟臉。可今日了府才知祚兒有多不足，與沉穩聰慧的二小姐已是相去甚遠，更遑論文武雙全的大爺呢。可憐他這般聰明懂事的一個孩子，得不到好的教育不說，今後也要被我這做母親的所拖累，到了學堂里，不知該被怎樣欺凌。」

說到這裏，賈玉娘竟自責的落淚，哽咽道：

「相爺，若相爺疼玉娘與祚兒，便還是將祚兒養在夫人院中吧，還有這腹中的骨也是一樣。玉娘資質疏，份低微，實不願再耽誤他們了啊……」

「又再胡思想了。」

楚敬威皺了皺眉，一本正經道：

「論才學你勝過那些貴不知多，論更是沒得挑剔，再沒有人比你有資格教養咱們的孩子了。至於祚兒，他是有天賦的，若你放心不下，便先安置在爾雅齋里，由我親自盯著學問一段時間，再去學堂不遲。」

「可以嗎？」賈玉娘惶恐道：「這樣的殊榮，連大爺也不曾，祚兒又怎麼能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