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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驚華》 第 4 章 一江風04

著火之地在驛站西北方向,戚潯剛跑到跟前,便見宋懷瑾披個斗篷,發髻散的站在最外圍,他臉頰上沾了一抹黑灰,看著有些狼狽。

“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宋懷瑾沉著臉,“有人夜半放火。”

放火?還未明白,周蔚提著一桶水走到跟前,“有人要燒死我們!”

戚潯忙往火場看,火勢最盛之地,果然是正中三間廂房,而此時雪早已停了,火舌沿著屋檐而走,連帶著一墻之隔的空置院落也燒著,來往驛差和大理寺差吏們都在幫忙救火,可水源不近,眼看著這幾間館舍要付之一炬。

“怎知是人為放起來的?”

周蔚指著廂房最右,“我和卿大人住在那里,火是從墻頭燒起來的,還有桐油的味道,那味道刺鼻我們不會聞錯,從著火到現在只有兩盞茶的功夫,你看這火勢,倘若我們睡得再沉些,怕是跑不出來。”

周蔚也沾了滿黑灰,而戚潯更不曾想到,大理寺眾人才來一天,這驛站里竟有人膽子大到如此大張旗鼓的謀害朝廷命了!

又問:“隔壁是何地?”

“是閑置的,平日里堆放些老舊文書雜之類的,我們住的院子兇手不敢靠近,便從隔壁放火,我們發現不對追出來,早不見人影了。”

戚潯有些心驚,這時劉義山從遠跑來,著氣道:“大人,有兩水井凍住了,眼下只有一口井可用,下正命人從鍋爐房打水來,幸而此連著的院子不多。大人,外頭太冷了,救火給我們,您先帶著他們去歇著?”

寒意刺骨,宋懷瑾心里窩著火,看劉義山的眼神也不善,“歇著?歇著好讓兇手有時間躲藏起來?真是好大的膽子,先害余鳴,如今見大理寺查案,便對我們也起了歹心,誰也不必歇著了,本要搜查整個芙蓉驛!”

劉義山雙,也差點慪出一口老,他怎會想到,竟有人敢放火殺大理寺諸人呢?!

“好好好,大人想從何搜查?”

宋懷瑾目往遠一掃,“距離此最近的院子,便是臨江侯世子所居之地吧?”

宋懷瑾白日里剛去見過傅玦,自辨的清方向,也不等劉義山答話,他點了幾人抬步便走,戚潯見狀跟了上去,一邊走一邊回頭,只見火舌迎風竄起,濃煙滾滾,一時想不通,大理寺也并未找到直指兇手的關鍵線索,是誰這般著急殺人呢?

很快,眾人到了目的地,傅玦的院門大開,里頭燈火通明,顯然也是被大火驚醒了,宋懷瑾雄赳赳氣凌凌進去,林巍早等在門口。

宋懷瑾沒好氣道:“今夜你們可曾出門?”

林巍道:“自是不曾的,不過忽然著了火,我們主子料到卿大人會來搜查,因此早便候著了,卿大人請——”

越是坦,越是宋懷瑾生出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氣悶,他毫不客氣的進正堂,戚潯略一沉并未跟進去。站著無事,打量這院子,忽然在遠檐下看到一化雪之地,里頭堆著一團污,戚潯走近兩步,看清那是一堆藥渣。

正打算細辨其中有哪些藥材,一道腳步聲到了后,一個激靈轉過來,對上林巍冷冷的眸子。

戚潯鎮定自若,對著林巍出個明快坦然的笑,燈火煌煌,將眸子照的又靈又亮,林巍本是覺得行跡詭異,斥幾句,此刻卻發作不出,一咬牙冷著臉走了。

戚潯笑意緩緩淡下去,輕呼出一口氣,又去看那藥渣。

不多時宋懷瑾出來,忙跟上去,出院子之后才輕聲道:“大人,昨夜我問了張迅,說臨江侯的棺槨回京之時,曾在此停留過,世子是早來過此地的,只是我看世子所用之藥外皆有,且多烈傷藥,他的傷多半不輕。”

宋懷瑾沉聲道:“這里無異常,不過還是那句話,他雖了傷,可他的隨從個個擅武,要殺人也不必他親自手,咱們繼續往東邊搜——”

大理寺一行人剛走,林巍便對傅玦道:“主子,適才那仵作在看咱們倒在外頭的藥渣,只怕是懷疑您傷勢作假。”

傅玦先是挑眉,繼而邊溢出了一笑意,林巍無奈,“主子還笑,咱們在幽州何時過這樣的氣?”

傅玦指節輕叩案幾,吩咐道:“多盯著案子進展,看看他們能查出什麼,尤其……看看那姑娘驗尸之技如何。”

林巍和其他幾人對視一眼,林巍道:“您這是要……”

傅玦緩聲道:“萬一以后能為我們所用呢?”

……

宋懷瑾剛到東邊館舍,便見田萬春披著袍子朝他們走來,“宋卿,好端端的怎會起火?是兇手干的?”他滿臉驚悸,“兇手連你們都敢了,他到底是何人?此當真是留不得了,無論如何,明日一早我必定要走。”

他語氣急,后面祈然幾人已跟了來,宋懷瑾見他們都在,便問起適才狀,祈然道:“聽見外面靜,我先起來的,害怕火勢變大,便去了辛將軍,又一起去見吳太守和劉太守,田公公是自己過來找我們的。”

宋懷瑾看了他們幾瞬,“火是人為放的,眼下正在搜查整個芙蓉驛,你們若是不介懷,我們要到你們屋子里看看。”

祈然略一猶豫,點頭應了,“看,隨便看——”

辛原修幾個紛紛頷首,十分配合,宋懷瑾遂帶人一一檢查幾人住所,雖不至于翻箱倒柜,卻也看的頗為仔細,可走了一圈,不見任何異常,待出來,田萬春的驚怕也惹得其他幾人愁云慘霧。

宋懷瑾道:“現在開始讓隨從與你們住與一,今日大理寺會繼續查,明日田公公和辛將軍著急可先走一步,祈大人和兩位太守大人無急務在,還是多留兩日,大理寺勢必會保證你們安全。”

祈然欣然應允,吳涵和劉榭略一猶豫自也留下。

既搜查無果,宋懷瑾也不多留,告辭后又往火場去,劉義山惶恐的道:“驛桐油只有庫房有,除此之外,便是各所用燈盞,房雖有地龍,卻絕不會引起大火……”

聽見這話,戚潯忍不住道:“近來天干燥,再加上屋有地龍,一點火星子都能點著屋子,何況兇手用了桐油,不過,大人昨夜可是搜查到了什麼?否則兇手怎會如此著急?再者,即便大人出事,朝廷必定還要再派人來,兇手難道不知這個道理?”

宋懷瑾凝眸道:“昨夜所獲甚,我也不解兇手為何著急發難。”

漸明之時,火場只剩下一片斷壁殘垣,盤問驛差役的司直回來,亦是毫無所獲,著火時正是所有人睡得最之時,待被醒,同住一的人都在,每個人都有完的不在場證明。

宋懷瑾仔細一想,“火勢起來的時候,我們醒的很快,還能聞到桐油味,可我們追出來,那人卻已跑的無影無蹤,此人要麼手矯健,要麼,便有極近之地可藏。”

他看向北面傅玦的院子,“恰好,我們有一兩個條件都符合的。”輕哼一聲,宋懷瑾吩咐王肅,“找個機靈的盯著傅世子的院子。”

王肅應是,戚潯心中對傅玦亦懷疑更甚,就在這時,一個驛差從外快步而來。

“驛丞,檀州太守楊大人到了!”

劉義山聞言忙對宋懷瑾道:“卿大人,那日余大人出事,我們亦派人往檀州城報過信,茲事大,下不得不謹慎些。”

芙蓉驛在檀州和京城界之地,若按吏治,是由檀州管轄,宋懷瑾不置可否,很快,便看到一個著便服的中年男子跟著驛差快步而來。

檀州太守楊斐,與宋懷瑾年紀相仿,因距離京城近,時而京面圣,宋懷瑾曾與他打過兩次照面,他星夜兼程而來,卻還是比大理寺慢,因此一來便先致歉,待聽聞昨夜有人放火,更是大驚。

“竟還有人放火!驛其他大人可好?”

劉義山忙道:“您放心,其他幾位大人都好。”

楊斐還不知如今驛住著哪些人,便細問了一句,待劉義山代完,他略有怔愣,又很快定神道:“驛幾位大人皆是朝中肱骨,我此番帶了足夠人手,切要護住他們周全。”

宋懷瑾問:“楊大人可有相的?可認得余大人?”

楊斐道:“我與祈大人有過數面之緣,其他人并不相,與余大人數年前在京城見過一次,之后便不曾見過。”

楊斐既來了,此案便是大理寺主查,檀州衙門協助,宋懷瑾不由將眼下所知和盤托出,聽此案兇手是想用觀音廟詛咒做掩護,楊斐立刻道:“什麼觀音廟詛咒,都是百姓們以訛傳訛罷了,不過兇手能利用此,多半是當地人。”

他又道:“莫不如查查驛本地雜役和驛差?要麼查是否有嚴州人,或許與余大人有過仇怨,要麼便是今歲冬寒,四皆遭了雪災,有人記恨為的了,宋卿在京城不知道,地方上有些刁民,若當年年不好,便會歸咎我們這等做父母的,一時生了殺心,也不足為奇。”

楊斐的話倒是給宋懷瑾提了個醒,今冬的確太冷,京城以北數地都因雪災死傷頗多,他覺有理,立刻令劉義山將驛差役出薄送來。

戚潯在旁聽見楊斐所言,倒也覺得是個方向,想到余鳴的尸首還未查驗完,便往停尸的廂房而來,周蔚是貫幫記述的自是跟著,劉義山又令昨夜的張迅相陪。

走到半路,卻見一個年過五旬的老伯挑著兩個竹筐從花墻之后一閃而過,戚潯不由注目,一旁張迅解釋道:“那是章老伯,負責清理腌臜穢,每天早上從驛站東角門進來,清理完了帶出去,夜香也是他負責倒。”

戚潯點點頭,至廂房驗尸。

余鳴死因已定,可兇手如何做這一切卻令人不解,小廝在午時聽見余鳴還活著,若是余鳴白日出門,會去何?整個驛站又怎無人見過他?

問張迅,“驛有幾門?可有守衛?”

“三,正門,以及東西角門,東角門出去便是飲馬池方向,西角門出去則是往后山去的,尋常正門有人守衛,兩個角門則是夜間上門閂,白日不管。”

戚潯重新細細的勘驗余鳴的

余鳴被分尸,又被送回屋子,期間他去了何上留有證據的可能最大,奈何污太重,戚潯看了一遍仍無發現,不由去看余鳴當日所穿鞋履。

余鳴穿著一雙墨靴,鞋底上積著一層老泥,他此番趕路半月,倒也無奇,戚潯未做猶豫將他鞋底上的泥刮了下來,就在這時,眼瞳忽而一

在一堆泥塊之間,戚潯發現了一截寸長綠植,仔細辨認了半晌,“張大哥,敢問驛種有黑松?”

那是一截松針,好似一枚繡花針般纖細,張迅想了想,“驛沒有,只有后山上才有松林。”

戚潯聞言直起來,“后山?除了后山呢?”

張迅又道:“只有往京城方向去的山上才有——”

可余鳴還不曾踏上往京城去的路!

看向周蔚,“去將余大人的小廝找來。”

周蔚年紀小,手腳卻利落,一盞茶的功夫,便領著個神頹唐的青年人進來,正是余鳴的小廝,戚潯問他:“當日你們之后,你們老爺可出過驛站?”

小廝搖頭,“不曾,我們是下午到的,老爺放下包袱,又去和其他幾位大人見面,之后便是飲酒用膳——”

后來余鳴喝多了被驛差送了回來,按理說他應該昏昏沉沉歇下,直到第二日睡個懶覺,而小廝午時來門也的確證實了這一點,可如果余鳴第二日午后悄悄上了后山,而后在后山上被殺呢——

又問:“你家老爺酒量如何?”

小廝點頭,“我家老爺本就是嚴州人,酒量不錯的。”

嚴州自古出好酒,戚潯著那枚松針,“觀音廟是在后山?”

張迅應是,“從西角門出去,有一條我們驛站往觀音廟去的小路,只要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其他村民則是走另一條大路。”

戚潯又問小廝,“你家老爺可與你說過此觀音廟如何靈驗?”

張迅和周蔚在旁聽著,心道這小廝必定會點頭,可沒想到,小廝竟搖頭,“沒有,老爺一路上都未提起過這里的觀音廟,小人后來知道,還是聽驛其他人說起。”

戚潯看著用白布蓋著的余鳴尸,“去通知大人,我們得去觀音廟走一趟。”

周蔚麻溜出門,這時,戚潯又想到一事,問張迅,“你說有兩位大人你是見過的,那余大人你可曾見過?”

張迅搖頭,“還真沒有,小人在這里七八年,極沐休,此番還是第一次見余大人,想來余大人此前急著趕路,并不來驛歇腳。”

余鳴不可能是頭次京述職,可他在七八年竟是第一次來芙蓉驛,又或者說,他此前來過,正逢張迅沐休他便不知,戚潯便問:“驛對哪年哪日哪位員到驛站住過,皆有記載吧?”

“有的,都有文書記載。”

聽見張迅這話,戚潯秀眉一簇,文書,文書記載……

驀的一變,只來得及叮囑張迅讓他鎖門便離開了廂房,的步伐疾快,剛轉過個拐角便上宋懷瑾,而在他邊,除了楊斐,竟還有祈然和坐著椅的傅玦!

也來不及見禮,快速道:“大人,我們想錯了!昨夜的火并非沖著大人來的!”

宋懷瑾有些愕然,“何意?”

“放火之人是沖著您隔壁放著文書的院子去的,若我猜得不錯,那院子里放著記錄余大人從前來過驛站的記錄,余大人并非第一次來驛站!”戚潯了口氣,“查清楚他從前來驛站之時出過何事,便是破此案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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