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府

林知州從外回來，直接朝喬姨娘的院子去了，進去便問話，“昨日我讓你去辦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喬姨娘忙親自端茶倒水，又是替他靴，邊道，“妾見過那位薛娘子了，年輕不說，人也生得好看，那銀票也想法子遞過去了。今日也未曾有侯府的人上門，想來是收下了。”

林知州抿著茶，面上出幾分得意神，嘲諷道，“我還當陛下這回派了個多麼難對付的角，也不過如此。這個李玄，年紀輕輕，出門辦案還帶著寵妾，傳得神乎其乎的，還不是靠著侯府世子的名頭，哪里能有什麼真本事。陛下也是糊涂了，派了這樣的人來查案，我看倒不像是來查案的，借著機會游山玩水罷了。”

喬姨娘在一側聽著，一言不發，只當自己什麼都沒聽見，一心伺候著林知州。

臨到歇息的時候，林知州還是沒留下，扭頭去了云姨娘。云姨娘是府里新納的，林知州正新鮮著，一個月三十日，有十來日是歇在云姨娘那里的。

喬姨娘安安靜靜收好茶，瞥見鏡子里的自己，保養得當的臉上仍然是長了細紋，笑起來時尤為明顯。

到底是不年輕了，自然也比不上云姨娘那般鮮的新人了，若不是為了送禮那事，大人怕是一個月也記不起一回。

但比起那些被睡了幾次后、照舊當著丫鬟的通房，覺得自己還是走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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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了知州府的宴后，李玄又閑了下來，只他帶來蘇州的那幾個謀士和員每日進進出出的忙，李玄倒像個沒事人，日日待在府里。

“明日帶你出去走走。聽人說，天下四大名繡，蘇繡最為，雙面繡亦是十分難得，當居其首。正好給你添置些裳首飾。”

李玄起來，用了早膳后，便說起了要帶阿梨出去，阿梨早就想出去逛逛了，見識見識蘇州城的秀雅致，聞言高高興興應下。

二人出了府邸，沒乘馬車，侍衛和丫鬟也只遠遠跟著，一路來到繁華的街巷。

蘇語糯，語調，說話總像是撒般，這條街巷上大多是做子生意的，招攬客人的也都是婦人，利落大方的打扮，落落大方招攬著客人，說話聲雖，可做起生意來卻是半點不含糊的。

阿梨沒走幾步，便被熱的婦人們拉進鋪子里，等出來時，跟著的隨從手里已經抱了滿滿一堆了。

阿梨沒見過這陣仗，方才在鋪子里時，不好攔著李玄掏錢，怕害他在外丟了面，等一出來，趕忙道，“世子，您別掏銀子了，這些就夠了。”

李玄倒是沒把這點銀子看在眼里，他一個世子爺，還不至于自己的通房給他省錢，見阿梨張兮兮看著自己，輕笑道，“無妨，買便是。”

李玄一貫說一不二，阿梨勸不，也不好再勸，只好著頭皮繼續逛。

沒走幾步，便瞧見一家胭脂鋪，胭脂水比珠寶首飾便宜得多，再貴也就是十幾兩，阿梨忙說自己想去看看胭脂。

李玄自是無話，二人相攜來到胭脂鋪外，還未進門，一個生得圓潤的婦人攔住了兩人，面上出個親切的笑，輕聲道，“貴客且慢，我們鋪子只招待客。不若這位公子先去旁邊的書肆稍坐片刻？”

阿梨詫異，竟還有往外趕客的？但轉念一想，這胭脂鋪只做子生意，倒也不必結男子。

但李玄等，自然不好，阿梨正準備說算了，李玄卻是先對道，“我讓谷峰在外守著。”

說罷，便朝隔壁的書肆去了。

方才說話的婦人含笑嫣嫣請阿梨進去，阿梨抬眼打量了一下鋪子里的布置，正好同了簾子出來的子打了個照面。

婦人：“這便是我們家掌柜。”

那子大大方方道，“如若不嫌，喚我秦三娘便是。”

秦三娘生一張鵝蛋臉，打扮利落干凈，說話做事也最風風火火，很快招待起阿梨來，一一給介紹鋪子里的胭脂。

阿梨對這樣自食其力的子，天然帶有幾分好意，加上李玄也不在邊，花用都是自己的銀子，便也難得大方，挑了些合適的，又給云潤和香婉幾個選了些。

秦三娘親力親為，作利索將胭脂水分打包好，收進個竹編的巧盒子里，邊含笑同寒暄，“客人眼生得很，應當不是蘇州人吧？”

阿梨頷首，找了個由頭，“我是隨主家來蘇州做客的。”

秦三娘點頭，“難怪，蘇州城若是有客人這般模樣的小娘子，我哪怕只見過一面，應當也忘不了。”

寒暄間，方才秦三娘出來的那個屋子里，忽的傳來一陣嬰孩的啼哭聲。招攬客人的婦人趕忙朝這邊抱歉笑了笑，掀開簾子進去了。

秦三娘代為解釋，“客人勿怪，那是如娘的孩子。孩子還小，留在家里不放心，我便讓帶來鋪子里了。命苦，嫁的男人是個絕的，嫌棄生不出兒子，便給了一紙休書，將和孩子攆出來了。如今住在娘家，怕給家里添麻煩，便出來尋個營生。我見不容易，便留下了。”

果然，沒一會兒工夫，那孩子便被母親哄得不哭了，想來應該也知道母親為難，不想給母親添麻煩。

阿梨微微笑了下，道，“無妨，掌柜心善。”

秦三娘擺擺手，“什麼善不善的，擔不起。能拉一把，便拉一把。同為子，自是曉得子的難，也是自己肯吃苦，若是個自怨自艾、日愁眉苦臉的，我也不敢留。”

求人不如求己，秦三娘這句話卻是正中了阿梨的心思，也一貫是同樣的念頭，覺得秦三娘有種難得的俠氣。倒有點像話本里扶弱濟貧的俠，是個妙人兒。

結了賬，從胭脂鋪出來，阿梨便去隔壁書肆尋李玄，一過去，便見他被幾個書生模樣的人圍著。

阿梨走過去，便聽到其中一個似乎在自薦，唾橫飛、神激，滿口“愿為君效犬馬之勞”之類的話。

以李玄的氣度，一看便不是尋常人，蘇州讀書人最多，但出路無非便那麼一條，科舉仕，這卻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路子，難于登天。不書生便想走第二條路子，自薦做宦人家的門客謀士，再尋謀的機會。

李玄原漫不經心聽著，并未趕人，直到看到阿梨走了進來，才一抬手。侍衛忙將書生攔住。

李玄走過去，“挑完了”

阿梨溫順點頭，主道，“耽誤了世子一上午，我們這便回府吧。”

李玄頷首，走在前面，阿梨跟上，走出書肆時，抬眼看見門口掛了書肆出典的木牌，阿梨并未放在心上，一眼掃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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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邸，云潤忙里忙外收拾帶回來的東西，阿梨等忙完了，才喚到跟前，取出兩盒胭脂，“給你挑的，你跟香婉一人一盒，香婉的你先替收著。”

云潤高高興興收下，抿著笑得一臉可，“主子對我們真好。”

阿梨輕輕笑了下，想起件事，便道，“等回去后，屋里怕是要添個管事嬤嬤了，到時候只怕就沒現在這般松快了。”

云潤眨眼點頭，“奴婢不會惹嬤嬤生氣的，香婉就更不會了，主子別擔心。”

阿梨輕輕點頭，隨云潤忙去了。

接下來幾日，李玄照舊待在府里，卻不似先前那般閑著了，跟他來的門客和刑部員每每來正院，在書房里一待便是一整日。

阿梨猜想，李玄大抵是很忙，也不敢去打擾他，只窩在屋里琢磨蘇繡。刺繡的手藝一般，沒正經給誰做過裳，這回跟著蘇州繡娘學了幾日，來了興致，便拉著云潤，要替量，練練手。

云潤找了尺來，主仆兩個正要忙活，卻見李玄朝這邊來了。

云潤趕忙把針線和尺收起來，李玄進來，朝那邊看了眼，問阿梨，“在忙什麼？”

阿梨抿抿，輕笑著回話，“我這幾日跟著繡娘學了些針法，想練練手。等做得好了，便替世子做件袍子，只是我手笨，活又做得慢，世子別嫌棄。”

“好。”李玄眼里流出些許的笑意，又道，“慢些也無妨，不急在一時。”

有什麼可急的，在一起的日子還久著呢。

慢便慢些，他是世子，養總還是養得起，不似民間那些夫婦，要靠妻子的手藝活過日子。

“這幾日忙，沒時候陪你。明日帶你出去走走。此送君山上有個古剎，百年前曾有高僧在此圓寂，留下數十枚舍利子，藏于玲瓏塔中，有緣人可得贈一枚，有驅邪庇佑之效。”

阿梨聽得興致，睜大眼問，“真有這般靈驗？那些有緣人真幸運。”

李玄沒接那話，只道，“興許你也是有緣人。”

阿梨想了想，認真道，“那大抵不是的，我看話本子里，有緣人不是天潢貴胄，便是天生貴命之人，我這般尋常的，大概是不了有緣人的。倒是世子您，興許是有緣人。”

李玄聽著阿梨一本正經的話，覺得既天真，又容易相信旁人，很是好哄。

什麼舍利子贈有緣人，不過是僧人為求香火鼎盛特意編出來哄人的噱頭罷了，緣分深不深，無非是看香火錢給得足不足。的道高僧圓寂是真，留下舍利子興許也是真，但百余年贈出的舍利子沒有上萬也有千，一個高僧哪里夠用。

不過哄人的噱頭罷了。

饒是知道其中彎彎道道，李玄卻沒說穿，只道，“若是贈了我，到時我給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