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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鬢亂》 第 20 節 拋錯繡球

1.

我拋繡球那天,圣上說過,就算砸到了神仙,他也必須娶我。

丫鬟慌張跑來,「郡主……搶繡球的人里,沒有華小公子。」

我手里的繡球一燙,華奕果然騙了我。

昨夜我派王府的暗衛問他會不會來時,他答應會來搶繡球。

丫鬟泣道,「華小公子還連夜逃出了京城……」

「帶了沈小姐。」

「……」

華奕與我本有婚約,可我及笄那日,他當著滿朝貴胄的面退我的婚。

他說把婚退了,再給我八抬大轎的聘禮,十里紅妝的儀式。

我自與華奕青梅竹馬,便信了他。

我等著華奕的聘禮,卻不曾想他上了投奔華家的表妹沈白茶,如今還妄圖帶著表妹雙宿雙飛。

為了華奕娶我,我特地向圣上求了這場繡球招親。

住繡球,只想找臺階下。

梁貴妃是我的親姨母,拽住想跑的我,「迢迢,你可不能耍皇上,今日就找個家世穩妥的嫁了,我看新科狀元不錯。」

一群面如菜的世家公子里,那狀元郎一襲青衫,儒雅溫,長相俊逸,對我微微一笑,想來對我有意。

我猶豫著拋出繡球,死馬當活馬醫。

世家公子們如同驚的鳥,面驚恐地逃開:「快跑!兄弟們!」

我緩緩瞇起眼睛:「……」

原來傳言都是真的,圣上特地囑咐了百,家里有適齡待娶的公子都送過來,按人頭賜黃金百兩。

自從被退婚,我的名聲臭得如糞坑的石頭,全拜華奕所賜。

丫鬟驚:「郡主不可!新科狀元名喚沈安,是沈白茶的三哥啊!」

我如遭雷劈,若沈安撿了繡球,好日子該到頭了,妹妹搶我的夫婿,哥哥還來湊熱鬧。

在我萬分焦灼之際,一陣馬蹄聲傳來,男人騎馬掠過,裹得嚴實,只出一雙黑眸。

他拎起沈安甩回人群里,倨傲道歉:「沈大人,得罪了。」

2.

我慌忙撿回繡球。

長相風流的貴公子被綁到我面前,面如鬼,正是連夜私奔的華奕。

「放開我!我才不要娶這種人。」

這種人?

我朝著他白玉般的臉,毫不留扇了個耳,「在華小公子眼里,我是什麼樣的人?」

他被嚇得氣若游:「……好的,是我配不上郡主。」

「騙我退婚時,說八抬大轎的聘禮迎我,如今,怎麼又配不上了?」

華奕狼狽爬起,咬牙一跪:「大哥,我不要娶,沒有茶兒,我活不下去。」

男人靜靜瞧著這出鬧劇,淺絳廣袖負于后,長玉立,頗有看戲的意思。

我早聽聞華奕的大哥華慎常駐南地,是個權傾一方的藩王,一刀能砍下敵軍十二個新鮮腦袋。

男人許是不耐,袍微,一腳將華奕踹到我面前:「郡主請隨意。」

華奕煞白著臉,我笑了笑:「華小公子,我們各退一步,讓沈白茶給你做妾,可好?」

做妾,這輩子再無翻之日,我非要讓華奕看看,他的沈妹妹說他,的是權勢,還是人。

華奕握拳頭,「茶兒只能是妻,你若愿做妾,我就把你抬回去。」

我冷笑道:「除非你死,否則別做這種夢。」

除非華奕死……雖說者無心,但聽者有意。

白刃的冷乍現,我和華奕齊刷刷扭頭。

原本看戲的華慎出佩劍,在我以為他要大義滅親時,我手中一沉。

那劍被塞到我手中,男人頗有戲謔的語氣竟不知幫誰:「郡主,請隨意。」

「……」

殺人的事怎能隨意。

我手一抖:「要不……你來吧。」

天地良心,我只想把劍塞回華慎手中,卻不慎將左手的繡球強塞了過去。

一時間,空氣有些靜謐。

我:「……」

搶回來還禮貌嗎?

看客詭異地旁觀,并發出一些嘀嘀咕咕的聒噪聲。

「郡主選了南藩王。」

「南藩王不愧是昭國的英雄。」

「妙啊。」

我無措地對上華慎略微震驚的雙目,但我未解釋,圣上的駕剛好駕到。

皇上意味深長地凝著我們,梁貴妃也笑著胡謅,「迢迢早就心悅南藩王。」

我和華慎像兩強扭的瓜雙雙跪下。

皇帝曾親口下旨,哪個男人拿了我的繡球,我便嫁給誰。

我輕扯側男人的袍,明目張膽地示意,華慎若能拒絕,那可再好不過。

他的目落在我作的手指上,愣怔片刻,明白,似乎又沒明白的模樣。

「臣,謝主隆恩。」

「??」

華慎唯恐天下不,笑道:「臣下定會好好待郡主。」

「若做不到,斷子絕孫。」

我鼻子一酸,嗎?我可能斷子絕孫。

皇帝爽朗笑起來:「南藩王就會哄朕開心,那與郡主擇日完婚吧。」

3.

那天的風好大,我拼命出的幾滴眼淚,一下子就被吹干了,我恨!

換上傷心絕的表,我從丫鬟手里拿出手帕莫須有的眼淚,對華慎哭道:「這可怎麼辦才好,都怨我,你是權臣,要不……」

正想提出兩人一起跪宮門請罪,讓皇上收回旨意。

華慎不疾不徐的聲音傳來:「我人言輕微,圣上賜婚就是天作良緣,不敢忤逆,若郡主悔婚,恐怕日后清譽難保。」

我一聽有戲:「我不在乎清譽。」

嚨里冒出清潤的笑,云淡風輕道:「本王說的是,我的清譽。」

「……」

醒醒,你在京城圈里沒有清譽。

4.

欽天監跟我報喜的那日,我躺在榻上,雙目無神且郁郁寡歡。

有些人活著,但已經死了。

「來人!把郡主抬出來接圣旨,皇上說還有一口氣,這圣旨就不能作廢。」

「……」

我連著小塌被抬出去,圣旨不客氣蓋在我的臉上,小太監聲音尖細:「郡主,您看清了沒,奴家可要回去差了。」

我演了幾日病榻纏,也沒能讓皇上憐憫。

我默默著肚子上的,居然瘦了一圈,可惡!

倒不是我非要嫁給華奕,我與他青梅竹馬,婚約又是我死去的父母定下的。

而華慎位高權重,萬一當膩了藩王,造個反,我這人間小苦瓜被豈不是要被切

幾日后,整個京城都知我嫁給了華慎。

那個能止三歲小兒夜啼的煞神。

梁貴妃派了幾個弱不經風的人給我,我一抬頭,人個個語還休,眉眼間有幾分沈白茶的風韻。

我略微思索,便知姨母何意,沈白茶在楚楚人的氣質,若華府里冒出幾個沈白茶,華奕還會待如珠如寶嗎?

嘖,狗男

我眉目染上喜氣:「來人!打包一下,把們當做嫁妝送給南藩王做妾。」

嬤嬤無奈扶額,告訴我這群人是貴妃派來教我本事的,就學沈白茶那個獨家訣,什麼弱柳扶風,弱不能自理。

「學著當廢?!」我輕皺起眉。

沈家早沒落魄了,沈家兄弟卻有本事,一個是當朝駙馬,一個是右丞相的婿,憑著生生抬高了沈家的門檻。

恰巧丫鬟們在窗牖外碎,「沈白茶可真不要臉,差人來府上報喜說要和郡主同一天婚,也破落小戶,跟咱們差不多啊。」

「那能比啊,祖上是族,駙馬爺親自為他妹妹求的。」

沈白茶自知不過我,卻偏要使些手段與我平起平坐。

丫鬟們的聲音越來越遠:「最近京城很火的話本子,說什麼娘慘遭退婚,誤嫁貌丑長兄,房夜被嚇死那個你看了嗎?好像寫的郡主……」

另一個丫鬟搶了:「噓,別讓郡主知道。」

謝謝,我知道了。

全京城都在笑話我,嫁了個驢臉相公。

5.

出嫁前,我奉命進宮,太后說甚是想我。

一進殿門,旁的老嬤嬤嚯嚯給了我兩掌,我捂著右臉的掌印,覺得太后老人家只是想念我的人頭。

冷冷地睨著我:「哀家不管管你,你都忘了自己是誰。」

我擰眉伏地,服:「迢迢錯了……」

「敢嫁給南藩王,和哀家作對,你配嗎?」

太后眼中鋒芒一閃,對我起了殺意,我渾如芒在背,腦子劃過無數可能。

早聽聞太后會趁著華慎回京,借機把侄孫賜給他,籠絡朝臣,穩固外戚的地位。

而皇上故意把我賜給了華慎。

完了!這老妖婆和皇上鬧翻,我了權勢傾軋下的炮灰。

只要我踏出這殿門半步,太后就會神不知鬼不覺把我送進閻王殿。

為了保住我這人間小苦瓜的命,我抱著太后的大哭:「皇祖母,迢迢是無辜的,求你……」

「你壞了哀家的事。」

我艱難吞了口口水,「太后娘娘,南藩王是皇上的人,即使娶了誰,也不能改變什麼……依我看,得不到就毀掉。」

得不到,就毀掉。

太后雙眼一瞇,「有道理,你去殺了他,干凈利落。」

「……」

我的手這輩子做錯了什麼,總被當刀使,借刀殺人的活都讓我來干。

而太后向來果決,命人拿來眼珠子大的丸子:「這是哀家珍藏多年的毒藥,賞你吃了,好好做事,以后你就是我的

人。」

「……」

太后輕挑指尖著我的側臉:「南藩王活著回封地時,就是你的死期,你掂量吧!」

一張畫卷懟到我面前,長玉立的俊逸之姿,正是那日華慎的裝束。

而畫卷上,還描了他的臉。

臉略微長了點,眼睛稍微凸了點,稍微厚了點。

嘔……

我跪在原地,五地猙獰。

但我還是低估了太后的手段。

剛踏出殿門時,把玩著佛珠,心有戚戚地問嬤嬤:「哀家不會有報應吧,最近沾多了,總是頭疼。」

嬤嬤說一報還一報,壞事做了,就多做善事償還。

于是我再次攔住,太后眉目慈悲,仿佛普度眾生:「殺南藩王前,要給他留個后代,做人不能太絕,要留條退路。」

我眼珠子都瞪大了,留后這算哪門子善事,分明是想要個世襲王位的小傀儡。

「迢迢知道了。」

死了一個空有頭銜的郡主,沒人會在乎。

只有劉迢迢會在乎。

6.

初七那日,是我婚的日子,皇親國戚都來赴宴,我在紅蓋頭下,心肝得慌。

皇帝這是捧殺。

「這位長得跟仙人似的公子好像沒見過,是迎哪家的親?」

「俊啊,那家姑娘這麼走運?」

「原來是南藩王,果然俊郎不凡,人間難得。」

圣上為了證明他的賜婚是金玉良緣,直到我上了花轎,那些虛偽的皇親國戚都還在發出妙的嗟嘆,天下怎麼會有這種好男兒……

華府前,侍扶著我,后腳接著臉極差的沈白茶。

定然沒想到,同日婚沒侮辱到我,反而襯得自己寒磕。

我一襲賜的嫁就驚艷眾人,綴了不進貢的南海小珍珠,普通的冠霞帔比不得。

火盆時,剛邁開尾被人死死踩住,險些踢翻了火盤。

我腳一歪砸進華慎懷里……華慎還被他謔了句:「你急什麼。」

后傳來沈白茶「哎呀」的聲音。

「茶兒,小心。」華奕心疼的聲音傳來,沈白茶怯怯開口:「我踩了嫂嫂的子,不會怪我吧。」

「茶兒別怕,錯的是。」

我咬牙忍住:「……」

大婚這種日子,我懶得計較,華府要穿過一條長廊才能到堂前,沈白茶偏偏與我的嫁較勁。

「阿奕,嫂嫂的子又把我的腳纏住了。」

我用力拽回子,幽幽道:「嫂嫂幫你弄開。」

后的人猝然倒,朱釵砸落在地上,慌了一群下人。

沈白茶帶著哭音,委委屈屈的:「嫂嫂我錯了,你別生氣。」

我反諷道:「你哭得跟奔喪似的,我還要笑著哄你不。」

耳邊似有似無的嘆息傳來,許是不耐我與沈白茶拉拉扯扯。

華慎腰一彎將我抱起,穩步朝拜堂的地方走去,我在滿懷的清冽之氣中,不服氣地嘀咕了一句。

「放我下來,我還沒開始吵。」

華慎單手抱著我,虛虛了下我的紅蓋頭:「先拜堂,你想怎麼吵都行。」

拇指不小心刮到了我的臉,引起一陣麻,兩人皆是一僵。

「別我!」

「你管我?"他的嗓音很輕,五指輕輕扼住了我的下顎。

因著親昵的作,我老臉都急紅了。

我這人記仇,忽而想起賜婚那日,他接過繡球時,清明如澈的黑眸。

他明知太后要將侄孫賜給他,為了與皇上沆瀣一氣,才選擇娶我。

至于我是劉迢迢還是李迢迢,這并不重要。

思及此,我額頭上冒出細細的汗,所以……奉太后之殺掉他,算不得我惡毒。

7.

剛拜完堂,皇上就把華慎召走,說有急事相商。

大婚之日,一個敢召,一個敢走。

我覺得自己像極了……工人。

坐在紅燭闌珊的喜房,丫鬟滿臉同,夜過三更,小廝通報說華慎夜宿宮中,讓我早點歇著。

可我哪里睡得著,太后說要留后,我也不敢耽擱,生怕毒藥發作,我小命朝不保夕。

一旦婚,很快華慎就要回到封地。

幾個人整整齊齊跪在我的喜床邊,這可是我特意帶過來的人,我越看越滿意。

一個長得像沈白茶,一個氣質像沈白茶,一個作風像沈白茶,一個哭得像沈白茶。

華奕喜歡的沈白茶,我送到他親哥的床上。

我問們:「你們,想不想榮華富貴。」

幾個人齊齊點頭,我出太后給的華慎的畫像:「你們給他生兒子,越多越富貴。」

沒等我共商大計,門外傳來一陣稀疏的腳步聲,有人破門而,我淡定卷起畫像。

被發現也無礙,私藏夫君畫冊而已。

開門的人著紅,臉略長了點,眼睛凸了點,厚了點。

正是畫冊上的男人,華慎。

我閉著眼撲過去:「哎,夫君,你長得可真神,我好想你。」

哎,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那人側避開,對著后的人恭恭敬敬:「主子,夫人找您。」

我撲了個空,到了后被抬進來虛弱得只剩半條命的人的口。

他脆弱的睫,猛地吐了好大一口致的五扭曲一團,也好看得跟神仙似的。

「夫人,主子進宮護駕,被皇上當刺客扎了幾刀,還斷了跟肋骨。」

「……」

不愧是君臣,我懷疑皇帝也想讓他死。

關鍵是……我的任務。

抖著聲音指向躺在榻上的人,「這是……華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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