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有了孕,說是我的,小皇帝姐控沒藥醫,我負責。
「陛下,臣沒那個功能啊!」我喊冤。
長公主長七尺,傾國傾城,低眸含笑:「八個月后,本宮若沒有孩子,唯你是問。」
我了小腹,酸酸崽,咱們娘倆怕是要完了……
1
是餞酸果便吃掉了小半個月的俸祿后,我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了。
躲躲藏藏在西市找了個赤腳大夫把脈。
老大夫先按左手,嘶哈了一聲,又按右手,哎喲了一聲,最后看向我。
「姑娘。」
罔顧我一男裝,老大夫語重心長:「你脾胃失調,嗜酸過多,需得吃些酸食。」
我松了口氣:「好的!」
「不然的話。」老大夫捋了捋胡子,補充道,「恐會對腹中骨有所損傷。」
我:「……」
兩個月的崽,沒有一防備,便在我腹中安家落戶了。
掏出所剩不多的月俸,一腦給了老大夫,再出來時,我手里拎著兩包藥。
立即回府,生火熬藥。
藥罐里水才剛冒熱氣兒,外頭急匆匆跑進來一個年輕人。
「煜衡,出事了!
「長公主殿前告你,說懷了你的孩子!」
2
我一生中兩個高時刻。
一是三年前,科舉高中,殿試頭名。
二便是此刻,跪在金殿,喜當爹娘——我不想給自己的崽當娘,卻要給公主的崽當爹。
真真是冤死個人。
為主掌戶部的尚書——底下的侍郎——再底下的文書,堂堂正正九品命,我能背這個黑鍋嗎?必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當著皇帝的面,當著南北府司的面,我矢口否認。
出寒門的北派員紛紛為我說話。
「世人皆知,顧大人與長公主最是不和,他這等寧折不彎的青竹君子,必不可能與長公主那樣——那樣的人茍合!」
出世族的南派員表示不服。
「長公主先帝信任,攝政輔君,你們這群窮腐書生不信服又斗不過,才想出這等下作手段,以男之,堪稱卑鄙!」
雙方槍舌戰,一時間能過審的不能過審的,口吐芬香,如同鬧市。
「夠了!」
小皇帝近來脾氣越發不好,眼神鷙地看向我:「顧煜衡,長姐此刻就在后殿,你既然不認,可敢與當面對質?」
來呀,沒在怕的!
隨著侍一聲「長公主到」,環佩金玉便叮當響起。
長公主一襲紅緩步駕臨。
七尺長,傾城傾城。
——還有點瘋。
3
長公主蕭儀是個瘋子。
十四歲上,被送至漠北和親,親當日,漠北可汗暴斃,漠北各部一團。
把控主,玩弄心計,不過兩年景,兵不刃地將漠北貴族殺了個干凈。
漠北歸降,返回壁月,被特許以公主份參政。
此后不斷蠶食權勢,屠戮手足,有七八位親王直接或間接地死在手中。
世人敬更畏,給起了個綽號,喚作黑寡婦——心狠手辣,貌如花。
如今,這黑寡婦竟一口咬定懷了我的骨!
且不說我自覺比不過漠北可汗命,就單單只講道理,我扮男裝也沒那功能啊!
「看樣子,你是不認了?」蕭儀偏低沉的聲音里永遠含著兩分笑。
「臣與公主,清清白白!」我斬釘截鐵。
輕輕地哦了一聲。
「……倘若你與本宮清清白白,那本宮如何得知,你后腰正中有顆瑰紅痣呢?」
我:「???」
「倘若你與本宮清清白白,那本宮又如何得知,你左側有指甲大小的胎記呢?」
我:「……」
「倘若你與本宮清清白白,那本宮必不會知曉,你左心房那長約兩寸的傷疤了。」
我:「!!!」
蕭儀每問一句,便向我走來一步。
微微彎下腰,含笑著問:「本宮再問一次,你與本宮到底是何關系?」
我定定看,眼波劇烈震。
大殿之中,靜謐一片。
良久,我啞著嗓子說:「臣與公主……珠胎暗結。」
滿堂嘩然。
4
鸞車之中,暖香浮。
蕭儀慵懶地半躺著,一紅艷如同星火灼燒,修長的不似子弱,也不似男子獷,自有一風人。
我跪坐在角落,一襲青衫疊在紅紗上,分外刺眼。
「陛下賜婚,三日后,你便是本宮的駙馬了。」蕭儀單手撐著臉頰,「你可高興?」
「臣不
高興,但公主一手玩弄了所有人,公主該是最高興吧?」我平平靜靜地反問。
「見你如此吃癟,本宮自然是高興極了,早知能將你玩弄到這個地步,就不該將你流放三年。
「本宮原以為,將你從天之驕子連貶五級,貶到苦寒之地去,你該心灰意冷,可你沒有,反而因功回朝。
「本宮越是磋磨打你,你越是清冽端正,本宮真的好心啊……寢食難安,一直在想,你的弱點到底是什麼,卻原來……」
蕭儀支起子,一手指勾著我的下,吃吃地笑:「竟是個子呢。」
我扭開臉,沉默不言。
適才在大殿上,蕭儀說我特征,沒有一是對的。
但我卻認了。
——倘若不認,必會找人驗明正,我下場只有一死。
換而言之,那時便清楚,我是子,以此要挾,讓我自己撿鍋主來背。
「公主。」我轉眸看向,「你當真有了孕?」
笑起來,滿臉愉悅地反問:「你猜?」
不等我回答,笑得愈加肆意,熾艷的眉眼仿佛燃燒一般明麗。
我默默注視,三年不見,這人瘋得更厲害了。
5
回到宅邸時,左右沒旁人,只有先前和我通風報信的同科好友符鈺。
一見面他就急急地問,長公主肚子里的崽是什麼時候揣進去的。
「不確定,不好說。」我保守回答。
「這有什麼不確定的?」符鈺傻了眼,又喃喃地問,「難不是……」
他倏地抿,又擔憂看向我:「下朝時,恩師直去了太醫院,太醫說他悶氣短,肝火俱焚,針灸只扎了一半,就將你罵了三回,還說……」
符鈺言又止。
我接替他說:「還說要與我斷絕師生關系?」
符鈺默然。
我輕笑道:「恩師高居太尉,與長公主不和,他脾氣素來不好,只與我斷絕師生分,不是打斷我的,算開恩了。」
符鈺對我的境很擔憂。
杜太尉是北派之首,蕭儀是南派領袖,我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我覺得他多慮了,還以后的日子?此刻我已經走到死胡同了!
藥罐子里的藥滾了三滾,我對滾滾水霧抓耳撓腮。
我不知道蕭儀的孩子是幾時有的,但我腹中這個,應是兩個月前的宮秋宴……
對那晚的記憶太過模糊,只知道喝醉了酒,渾燥熱。
本能近清涼,抱住了一冰玉似的軀,又蹭又啃,不肯撒手。
之后種種,全不記得,可以確定的是,我先的手沒錯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邊空無一人。
我本不敢奢能逃過此劫,但那日之后,風平浪靜。
戶部牽連國庫,又趕上秋糧稅收的關鍵時節,一忙起來,只把那夜的事丟在了腦后。
誰承想會有「目擊證人」。
我著小腹長吁短嘆。
三日后親,此刻落胎,怕是連馬都騎不得。
再等等。
蕭儀既然能懷著別人的孩子嫁我,我為何不能懷著別人的孩子娶?
投桃報李,敢我就敢!
6
蕭儀舉著一把紅紗團扇,團扇下拴著拇指蓋大的珍珠流绦。
綾羅尾迤邐在地,滿頭金飾輕鳴作響,比平時打扮更加隆重,一整個艷洶涌。
但我對此視而不見,擼著袖子伏案寫字。
綺香襲來,蕭儀在我耳邊輕笑:「良宵苦短,駙馬不急嗎?」
「急。」我筆下不停,目專注,「這折子十萬火急,臣恨不得今夜就遞上去。」
「什麼折子能讓你這般廢寢忘……『臣參:攝政長公主大婚用度逾制鋪張』。」
蕭儀一字一句念完,笑意驟揚:「大婚當夜,駙馬竟想彈劾本宮?」
我看向,認真說道:「臣雖九品,也屬京,本就有彈劾之權。」
「九品想遞奏本,需經上峰,再經府衙,過六部,進閣。」蕭儀興致,「而本宮,統領閣,駙馬這奏本最終是要到本宮手上的。」
「臣知道。」我收回視線,認認真真往下寫。
「知道還要寫?」蕭儀興高采烈地問。
「要寫。」我邊寫邊說,「公主若駁回,臣繼續寫,公主若再駁回,臣就等,等陛下來年大婚親政,再行彈劾。」
「為了治罪本宮,真真辛苦駙馬了。」蕭儀聲音中著莫名興。
「不只要治你的罪。」我從奏本下拿出另一本來,「這是臣的請罪折,你我夫妻一同承擔。」
親是兩個人的,蕭儀什麼罪,我就什麼罪。
見我這般干脆利落,蕭儀開懷發笑。
「不愧是你,顧煜衡,本宮沒看錯你
,你真是,真是——」
真是什麼,沒有說下去。
那雙眸深,灼灼黑亮,像野看見了獵,要吞噬的模樣。
兩份彈劾的奏折寫完,外頭傳來了三聲梆子響。
三更了。
「駙馬。」蕭儀扇尾流蘇慢慢過我脖頸,笑聲人,「可要房?」
我攥了筆,臉僵。
7
房花燭夜,我被蕭儀步步迫,一路退到了床邊緣。
忍無可忍,喊出了句:「您看臣有那功能嗎!」。
蕭儀笑聲不止,俯靠向我:「那功能,駙馬沒有不要,本宮有就了。」
我錯愕。
蕭儀執起我的手,沿著瑰麗的五,輕。
若凝脂,眉眼絕。
我怔怔地不知所措,手指到了的眉眼,到了的鼻,到了的下頜,還到了——
結!
我整個人如遭雷劈。
「你是男人!」聲兒都嚇劈叉了。
蕭儀笑得開心極了:「壁月第一才子可以是人,壁月長公主為何不能是男人?」
我:「……」合著咱倆一對臥龍雛唄?
壁月王朝實慘。
但,等等——
蕭儀是男人,蕭儀知道我是人。
我忽地抓住他的手腕,整個人撲了過去。
蕭儀笑聲人:「駙馬急了?」
桃李綺香,冰玉骨。
錯不了了。
「兩個月前,中秋夜宴,你在何?」我質問。
那晚是寒門北派的宴席,我看在恩師面上參加,蕭儀并不在場。
蕭儀慢慢湊過來,著我的下,嫣然一笑:「本宮,在一個小鬼的床上。」
我只覺得天靈蓋上,轟隆隆的悶雷聲響個不停。
兩個月的孕分明是覺不到胎,但我卻有種肚子里的崽在跳舞的搐。
8
算盤噼里啪啦響個不停。
戶部班房里,我的桌幾在最角落。
正午時分大部分同僚都出去用膳,唯有我還在清理煩冗的舊賬。
與蕭儀的大婚已經過去三天了。
這三天里,我真真實實會了什麼人間地獄。
蕭儀作天作地,瘋癲,房之夜對我百般勾引。
我顧忌孕更顧忌他,自然是不愿意上鉤的。
蕭儀也不惱,反而憂傷對我說:
「當初駙馬強本宮,本宮天天不應,地地不靈,就這麼失了貞潔……」
絕人催淚哽咽,多麼令人心的一幅畫。
我胳膊上的汗都豎起來了,一退三四步,打死不跟他同床。
最后是睡在了屋子里的榻上。
一連睡了三天。
……我越是抗拒,蕭儀看我的眼神越是邪肆,仿佛貓逗老鼠。
來回,充當樂趣。
累。
太累。
我人在嘆氣,賬卻沒耽誤算。
符鈺進來時,我一本賬已算到了最后幾頁。
「煜衡。」他看著我不太好的臉,「新婚燕爾,你怎麼這副樣子?」
「一言難盡。」我著苦瓜臉,「我算是明白,為何才三年不見,恩師老了那麼多。」
與蕭儀斗,不老才怪。
符鈺把公文放在我案幾邊:「這是你發往吏部的公函,被打回來了。」
公事不順,我立即問:「為何打回來?」
「說是,格式不符,印章落歪了。」符鈺回答。
我拿過公函看了幾眼,頓時皺眉:「扯淡!」
格式正確,公章板正,一點問題都沒有。
符鈺苦笑:「吏部是北派統轄,你是南派駙馬,你的公函自然會被區別對待。」
我一拍桌子,滿目惱怒:「什麼南派北派的,都是在為君國百姓做事,只為區區派別歸屬,就不干實事找茬,對得起寒窗十載一功名嗎!」
符鈺嘆氣:「這話你和我說沒用,南北兩派對立快十年了,如今你的份……煜衡,你還是辭吧,左右不過是九品小吏,當駙馬領五品虛銜不比如今更好?」
「辭絕不可能。」
我想都不想就說:「讀書明理,兼濟天下。我一生所求,不過是有所作為,九品也好一品也罷,只要是,就該做當者該做的事!」
扯過公函,我大步走出門去。
9
六部班房相互之間離得不算遠。
推開吏部班房的門時,正好看見三五個員聚在一起喝茶嬉笑。
「哎喲。」有人看見了我,嬉皮笑臉,「這不是咱們的小師弟顧大人嗎?」
「小師弟是你能的,駙馬爺。
」另一個咯咯嘲弄,「人家可是皇親國戚,乘龍呢。」
不理會他們怪氣,我將公文放下,沉聲道:「秋收已畢,戶部整合出各地方稅單,煩請諸位用印歸檔。」
假模假樣的笑聲不絕于耳,回復我的,依舊是格式不對印章不符之類的話。
我攥了攥手指,兩步沖過去,薅住一個人的領:「再問一遍,公函收還是不收?」
那人嚇了一跳,結道:「你,你還敢手!」
倘若換在三年前,我初出茅廬,必不可能做這種事。
但被流放燕州這三年,在北境蠻荒之地,手無縛之力的書生可活不下來。
于是,我收了力道。
那人明顯覺得呼吸不上來,掙扎咳嗽:「我,我收,收還不嗎,你撒手!」
我一手將人拎著,甩到椅子上,站在班房中,冷眼看向余下的人。
「以后我的公函,誰敢設卡搞事,我就找誰算賬!」
說完,我重重冷哼,扭頭就走。
「顧煜衡,你敢在吏部手,我非參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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