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領道：“正在館舍中等候。”

穆長洲點頭：“奉總管令，按慣例攜涼州員來查軍務，請甘州都督前來領路，即刻營。”

將領似是猶豫了一下，恭敬問：“軍司可要先行館舍休息後再查？”

穆長洲說：“我在此等候安都督，隻等一刻。”

將領看了看他臉，頓時不再多言，立馬出去上了馬，匆匆趕回去報了。

眼見他們都走了，四周沒有外人，張君奉在旁道：“軍司今日來此，隻怕讓他們措手不及，料想有一番戲要演。”說著看一眼舜音，還是覺得帶著不合適。

穆長洲道：“隨機應變。”說完回頭看一眼舜音，眼神如同暗示。

舜音不語，無非就是提醒之前的“商量”，想要全力配合相助罷了。

還沒到一刻，外麵已經有馬蹄聲遠遠而來。

舜音抬眼去看，院外來了一行人馬，停下後紛紛走驛館，為首的是個四十來歲的魁梧武將，圓臉短須，袍華貴，一看就是甘州都督安欽貴。

“軍司遠行至此辛苦了，未能遠迎，失敬失敬。”安欽貴向穆長洲見禮，看著客氣，卻連見禮的手都沒怎麽抬高，回頭又要後將領來見禮。

他後跟著個武將，三十多歲的模樣，和發都比常人略淺，顯然是胡人，看見穆長洲，卻麵不善，也沒有抬手行禮。

穆長洲隻掃了對方一眼，對安欽貴道：“安都督不必客氣，總管有令，我此行隻查一下軍務，查完便返回了。”說著看一眼側的舜音，“我攜夫人而來，也沒心思多耽擱。”

舜音在一旁站著，垂眼看地，看來倒像是赧然，已經很配合。

安欽貴這才看了一眼舜音，笑道：“聽聞軍司娶得長安貴，看來果真是投意合。既然如此，便去查吧，軍司是總管麵前說一不二的人，哪敢不遵。”說著便朝院外揮兩下手，“準備一下，按軍司命令，即刻出發去查附近軍營。”

外麵頓時忙碌起來，張君奉也命弓衛將他們的馬牽來。

四周嘈雜，舜音走開幾步回避，甘州都督帶來的人裏已有兩名婢走來，向見禮：“請軍司夫人先館舍休息。”

穆長洲站在一旁，眼神看了過來，輕微頷首。

舜音看他一眼，也不知他是什麽安排，但看來他今日查營並不需要自己隨行，便隨們先往外走了。

外麵道上準備好了馬車，舜音坐車中時，幾個弓衛跟了過來，在車後隨行。

挑起窗格簾布看著外麵，很快外麵的人就準備好了，穆長洲已坐上馬背。

車駛出去，他也打馬而出，恰好與坐的馬車背道而行，一行人浩浩往軍營去了。

舜音心中思索，到現在沒聽他提及來此目的，這趟帶著到底有什麽打算也沒說。

車已駛城中街道，道路灑掃一淨，前方有幾名兵馬執甘州都督旗幟引路，分外禮待。挑著簾布一路看過去，打量著道旁的房屋鋪麵，明明是白日，卻沒見有多百姓走，不房屋還閉屋門，看來有些怪異。

城太小，幾條街一過就能看見城頭。馬車轉向，舜音遠遠看見城頭上懸著一麵黃旗幟，想了想，記在了心裏。

一路看著外麵，直到車停。

婢恭恭敬敬挑起車簾，請下車。

舜音下了車，麵前就是城中心的館舍，進去後，被婢引著直去後院客房。

一路走，一路將這間館舍也打量了一番，直至走客房。

“請夫人暫歇。”婢請往裏，桌上已擺好剛煮沸的熱茶湯和幾隻漆盒盛著的小食。

舜音點頭，往裏走了幾步，後婢們已退去，給掩好了門。

回頭看了眼房門，忽而擰眉，穆長洲一定是有意的，讓先來館舍順便觀城中，自己去查營，偏偏已養習慣，還真將城中四下觀了一遍。

真要他的探子了……在心底自言自語一句，轉頭坐去榻上，不想了。

館舍之中一直很安靜。

直到臨晚，才終於有了人聲。

舜音並未休息，誰的聲音都沒聽見，隻胡孛兒嗓門最大，約聽見了，便知他們查營已經返回了。

剛要出去，房門被推開，婢在門口恭請：“請夫人前廳赴宴。”

聲音太小，舜音看清口型，才走了出去。

前廳已是一片喧騰，裏麵點上了燈火，剛走近就可見其中人影綽綽。

舜音邁步而，看見穆長洲已坐在左側上首案席之後。一進去，他便看了過來。

旁邊兩張小案，其後分別坐著張君奉和胡孛兒。對麵是安欽貴手下的幾個將領，為首正對著穆長洲的就是那個之前見過的胡人武將。

安欽貴坐在上方正中，看見舜音進來，忽朝廳中四周揮手：“都出去出去！”說完轉向舜音道，“下人安排不周，實在失禮，夫人莫怪。”

舜音掃視廳中，才發現四周燈影裏都是些著薄紗輕衫的歌姬舞，此刻被他吼過之後，紛紛往外而去。看一眼穆長洲，顯然這些子都是為他準備的了，轉頭稍稍向安欽貴欠見禮，卻說：“都督不必在意，我自長安而來，喜好觀舞聽樂，看見們倒覺得欣喜。”

穆長洲看著，邊似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左手在自己側點了點。

舜音朝那裏走，聽見張君奉打趣一般開了口：“安都督真是客氣，軍司曆來不喜好這些，河西人人盡知，今日這排場是用不上了，何況還有夫人陪同呢。”

安欽貴笑兩聲：“佐史說得對，都是下人胡安排，還好軍司夫人不怪。”就此將話給遮過去了，請眾人舉筷。

舜音聽見張君奉的話就知道是安欽貴刻意為之，不聲地在穆長洲左側坐下。

先前因甘州屢次做出靜嫁禍中原，已經很惱火，到了這裏又來這出，愈發不快。這位甘州都督大約是覺得與穆長洲尚在新婚，見到這出必然來氣，便好盡快催促穆長洲離開這裏了。

右手邊影一，穆長洲偏過了頭，在右耳邊又低又快地說了句：“音娘方才說得不錯。”

“……”舜音瞥他一眼，他已轉頭去與上首的安欽貴說話了，仿佛剛才說話的人不是他。

安欽貴舉了酒盞敬來：“不知軍司今日查營覺得如何？”

穆長洲說：“安都督帶兵有方，明日若無他事，大概就能返回涼州向總管複命了。”

安欽貴笑著道謝，抬手請他飲酒，一麵又招呼座下武將敬酒。

四下頓時歡聲笑語，一派祥和。

對麵似有目看著這裏，舜音看過去，發現還是之前那個胡人武將。

他看的不是自己，是穆長洲。對麵另外兩個將領已舉盞敬來，他卻都沒，很快轉開目，臉仍是不善。

“哼。”胡孛兒忽而哼一聲。

舜音聽見了，朝他看一眼，發現他看的就是對麵那個胡人武將，大概是對他態度不滿。

這頓宴席全是客套逢迎，並未持續太久。

外麵夜四合之際，安欽貴便聲稱不勝酒力，請眾人再偏廳去飲茶小坐。

他一出去，手下將領也跟著出去，最先出去的就是那個胡人武將。

趁四下都在往外走，舜音轉頭，輕聲問：“那是誰？”

穆長洲看過來，知道在問誰，低聲說：“甘州副都督令狐拓。”

舜音說：“他看來對穆二哥頗有不滿。”

穆長洲扯了下角：“對我不滿的多的是，他隻是最不藏著的那個罷了。”說完起往外走，廳中已隻剩他們兩人了。

舜音聽不出他話中意味，看他兩眼，才跟著起出去。

到了外麵，眾人都已去了偏廳，想必仍是要說一些客套話罷了。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舜音不便跟去，先回了客房。

房中屏風後熱氣嫋嫋，婢們已備好熱水帕，見回房，便關門退走了。

先前一路趕得匆忙，舜音此刻才覺出一疲乏，繞去屏風後，除了外衫，細細清洗。

披回外衫，走出屏風時，還在思索著穆長洲此行的意圖，正低頭係著襟，忽覺左邊側有人影，一轉頭，發現穆長洲已經進了房，就站在左側，毫沒有聽見靜。

穆長洲剛才進來後先打量了一遍屋子才沒有做聲，此時見自屏風後走出，眼睛看向。

舜音下意識看了眼上，掩了下外衫，才意識到這裏不是涼州，外人眼裏他們是夫妻，必然是會被安排在一室同寢的，默默轉朝裏走。

後似有腳步聲響，回頭看一眼，穆長洲已走了過來，忽而手，在肩上一攬。

舜音被他手上力道一帶，隨他往前走了幾步，隨即側一，他已近，一手就環在腰上，膛抵著肩。

這一番作太快，愣一下，扭頭看他。

穆長洲朝桌上豎著的燭臺上遞去一眼，又看一眼窗戶。

舜音順著他目看過去，才發現燭火映照著他們的影，剛好投在窗紙上，人影疊在一起，似是骨溫存，眼一閃，轉開。

穆長洲偏頭靠近右耳邊，聲音低低地說：“外麵有靜，應是有人聽。”

舜音便不了，也不好，整個人幾乎被他摟著，肩頭腰後都似已生熱，右耳也被他鼻息語聲拂得發熱，眼隻落在他襟上，輕聲說：“莫不是你們查營查出什麽了？”

“看似沒有，但這裏斥候進不來，唯有我亮份進來，不可能無事。所以安欽貴更要盯著，怕我藏了什麽不提。”穆長洲忽而問，“音娘今日為我查到什麽了？”

舜音眼神了，果然是要自己替他查探的，故意說：“沒有，我哪知穆二哥帶著我是要做什麽。”

穆長洲離右耳更近，聲音極低：“自然是為我刺探軍了，我要拔了甘州這刺。”

舜音不轉頭看他，一下撞上他目。

穆長洲對上臉，才發現彼此離得有多近，目往下，看見外衫輕係，被他剛才攬過，愈發鬆散，了一小片雪白肩頭，直直衝眼中。他眼神微，似又嗅到了發間淡香，搭在腰上的手一不。

舜音眼晃一下，終是沒往下說，目轉開，輕聲問：“人還在？”

穆長洲才收回目，又凝神聽了聽：“應當走了。”

那隻搭在腰上的手頓時被一撥，他看過去。

舜音手去腰後撥開了他的手，退開幾步去了床邊，坐下時一手抓了床帳，看著他說：“穆二哥耳力好，那就勞煩你睡榻上了，也好防人再聽。”說完放下了床帳。

穆長洲對著床帳看了兩眼，看來剛說完刺探就被回敬了，轉頭時莫名牽了下角。

第二十三章

舜音再睜眼時已是次日一早,稍稍側過，右耳對著床帳，房中毫無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