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幾時起的?”
“早飯用了多?”
“昨晚睡得怎樣?”
侯夫人細細問著大兒子和大兒媳的日常,問過一遍,滿意地點點頭,又看向於寒舟,滿麵慈地道:“璋兒子不好,吵著你了吧?一會兒丫鬟服侍著他,你去睡一會兒,可不要把自己累壞了。”
於寒舟聽了,立即道:“是,多謝母親疼。”
賀文璋卻心裏一驚,他怎麽把這個忘了?昨天就沒睡好,他還拉著下棋。
“還是母親細心。”他麵帶慚,“不然我便忽視了此事,又要拉著下棋了。”
侯夫人笑的,看看大兒子,又看看大兒媳,心裏很是寬。
兒媳沒有恃寵生,本分和善,侯夫人對此滿意極了。不枉當初下了那麽重的聘禮,又幾乎是舍去了臉皮,跟安夫人求娶。
“好了,你們歇著吧。”侯夫人又坐了會兒,便起走了。
於寒舟和賀文璋送到院子門口。
兩人同進同出,步調一致,落在侯夫人眼裏,更為滿意了。
道:“過幾日,是長公主的壽辰,到時兒同我一起去給長公主殿下賀壽。”
“是,母親。”於寒舟應道。
送走侯夫人後,賀文璋立刻說道:“這兩日我生病,累著你了,現在沒什麽事,我也覺著很好,你去睡會兒吧。”
他不知道昨晚睡得如何,但前天晚上肯定沒睡好。缺的覺,一定要補回來才行。
之前他沒想到也就罷了,現在侯夫人提醒了他,就一定要給補回來。
“那我真的去睡了啊?”於寒舟將他打量兩眼,見他雖然病懨懨的,神倒是還行,就說道。
能睡懶覺的時候,可是不會客氣的。
賀文璋聽願意去睡,倒是很高興,點點頭:“去吧。”
於寒舟便笑了笑,往屋裏去了。
賀文璋看著的背影,眼裏含著笑,目送進了屋,才收回視線。
他沒有進屋,坐在簷下,想事。
屋裏有人補眠,長青院的丫鬟們都很安靜,做什麽都輕手輕腳的。賀文璋就在一片安靜中,思考起來。
他現在覺著很舒適。許是昨晚睡得好,他覺得頭腦一片清明,五都敏銳了許多。
想著後的房間裏睡著喜歡的人,他心中一片歡喜,猶如流淌著的清泉,叮咚有聲。
“我去書房。”不多時,他起往書房行去了。
翠珠怔了一下,跟上去,勸道:“大爺,您現在病著,不好費神。”
“不礙。”賀文璋搖搖頭,“我不讀書,很快就出來。”
翠珠聽他這麽說,就知道勸不他。實際上,大爺是個非常倔強的人,們這些做丫鬟的,很能改變他的主意。
便是侯夫人也很難改變他的主意,比如他要每日請安,侯夫人就沒拗得過他。隻要不生病的時候,他天天去請安。
翠珠隻知道一個能勸得他的人,那就是才嫁進來的大,不過這會兒大睡著,誰還能勸得了他?
隻得了一個小丫鬟,進去伺候著。
而賀文璋進了書房後,便鋪開紙張,研墨。而後提筆蘸了墨,在紙上勾勒起來。
下筆時,他麵上帶著微微的笑,神說不出的溫。
是這樣好的人,而他又不是全然的殘廢,他也要盡可能地對好一點。
做一點有用的事,對好的事。
一張又一張畫紙被放到一邊,很快攢了十幾張。賀文璋才停筆,看著那十幾張畫紙,眉頭微微皺了皺,撇除了幾張不滿意的,然後將滿意的七八張摞在一起。
“翠珠進來。”
不一會兒,翠珠進來了:“大爺喚我?”
“這些拿去。”賀文璋將一遝畫紙遞給,“做荷包,給你們佩戴,知道了嗎?”
翠珠一聽,便抿笑了,接過畫紙,低頭一看,誇讚道:“大爺畫的花樣,真是極好看的,必然喜歡。”
賀文璋的眼神飄了飄,然後又定住,嚴肅地看著道:“不許知道,是我畫的花樣。”
翠珠訝道:“這是為什麽?如果知道大爺這樣記著,必定很高興的。”
賀文璋神淡淡,說道:“主子吩咐你,聽著就是了,多什麽話?”
翠珠一聽,就不問了,應道:“是,奴婢記住了。”
賀文璋看著拿著畫紙退下,心裏有著淡淡的悵惘。如果他健健康康,有未來可期,他一定不舍得不讓知道。
可是不行。他這樣,最好還是不讓知道。不能讓知道,他其實喜歡。
一天很快過去。
到了晚上,賀文璋還想說:“你去次間睡吧。”
他一病起來,就要折騰好些日子。他怕晚上又折騰,就不想連累。
但是看著沉靜安然的麵孔,那些話湧在邊,就沒有說出來。
幾次三番對他說,他們是朋友,而朋友之間不說連累的話。他若是再攆,什麽了?
他不能一邊對說,我們是朋友,一邊又不把當朋友,有什麽就把推開。
那樣是混蛋。
“晚安。”賀文璋到底沒有說出攆的話,上了床,躺下來,輕聲說道。
於寒舟卻沒有躺下,盤坐著,笑瞇瞇地對他道:“我要你的頭發。”
賀文璋臉上一熱,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我好多了,不用再……那樣了,我能睡好的。”
“那樣是哪樣?”於寒舟笑盈盈地問他。
賀文璋就很不好意思,被子下的手指蜷了蜷,見始終不放棄,隻得答道:“按。”
於寒舟才笑了一聲,說道:“你睡你的,我我的。”
如果按能讓他睡得好,那麽很值得。
昨晚他睡得很好,不知道是按的緣故,還是隻是湊巧,於寒舟打算再試試。
但是賀文璋非常不好意思。
他知道是為了讓他睡得好,才要他的頭發。可是這樣說,總讓他誤會自己的頭發很好,才要他的頭發。
這讓他非常難為。
“這樣不好。”他堅持說道,抬眼看著:“我們雖然是朋友,到底男有別。”
雖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是他得提醒,他們男有別。
而他不想做的姐妹。
一點也不想。
他乃堂堂七尺男兒,一言九鼎的大丈夫,他怎麽能做的姐妹?
“你生著病。”於寒舟聽到這裏,不笑了,白生生的纖手托了腮,垂眼看著他,“你還記得嗎?”
賀文璋當然記得。
他點點頭道:“嗯。”
於寒舟便又道:“如果常大夫的診斷沒有錯,那麽你還能活在世上的日子不久了。”
準確來說,不到一年了。
賀文璋猛地想起來,一顆心頓時了。
是,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個沒有未來的人。可是,從來沒有人這樣直白地說在他臉上。
府裏上上下下,都是對他說,大爺會好起來的。然後把他當易碎的件兒,好好地保護著。
脆弱卻漂亮的假象,就這樣被直白地破,讓賀文璋的心裏不免刺痛起來。
“如果是我,我時日無多了,那我不會在意很多事。”於寒舟垂著眼瞼,目落在他瘦得仿佛一折就斷的脖子上,“比如規矩,比如男之別。我可能隻想好好的,快樂的,過完這最後的日子。”
他明明很喜歡的。看得出來,他並不抗拒被擼,甚至還有點沉溺。那他為什麽不答應?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為什麽不遵從心真正的意願,而去在意什麽男之別?
男人或者人,在這種時候,那麽重要嗎?
說這話的時候,非常認真。一雙清幽的眸子,讓賀文璋不知怎麽,竟想到了春日裏雪山上流下來的雪水,融著碎冰,撲麵而來的寒意。
他著這一雙眼睛,一時間失去了言語。
仿佛又回到大婚那日,他有些煩惱,又有些擔憂,還有些期待地挑起了蓋頭,就看到了那樣一雙清眸。不帶什麽溫度,如金石玉雕刻而。
被破現實的刺痛,早就不見了。他如今是個年男子,他能夠坦然麵對自己的真實境。
他隻在心中想道,不喜歡他。
他在這一刻清楚地明白,不喜歡他。所以,才會說,男之別沒有意義。因為他在眼裏,隻是一個時日不久的病人,沒有別。
可他不是啊!心裏酸楚起來,他不是啊,他看是有別的。他垂著眼睛,努力克製著酸的緒。
“你說話啊,男之別就那麽重要嗎?”於寒舟見他不說話,就隔著被子了下他的手臂,“瀕死之男人和瀕死之人,有什麽分別?”
有分別!當然有分別!
被到的地方,泛起了一層麻的覺,清楚地告訴了賀文璋這其中的區別。
他是男人,而是人。
他喜歡著,這就是男之別的意義所在。
他是這樣貪心的人,在所剩無多的時日裏,還起了這樣的貪念。
他垂下眼睛,一聲不吭。
於寒舟見他又不說話了,一臉倔強的樣子,直接不跟他說了,起手來。
發現了,小夥伴非常口是心非。跟他說什麽,都沒有用。他心裏想著一套,上說著一套。
既然這樣,直接手好了!
“你,你幹什麽!”忽然眼前影一暗,隻見居然彎腰下來抱他,賀文璋慌往旁邊躲,“你別我!”
於寒舟直接把他抱到上。
他拒還迎的抵抗和掙紮,簡直沒有殺傷力。
“你放開我——”
當纖纖十指穿發間,賀文璋的聲音頓時被吞沒了。僵掙紮的,也漸漸弱下來。
於寒舟不笑了,愈發輕按他的腦袋:“你看,很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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