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新帝與他的特殊關系及對他的信重,在蘭宜沒來得及看見的未來,他進一步做閣首輔大概也就是個時間問題。
蘭宜絕不想看見。
無論死了還是活著。
死了就挖他的心肝,活著就做他青云路上最大最堅定的那塊絆腳石,他不得安生,永不暢意。
“,吃藥了。”
翠翠準時地出現在了床邊,如昨日一般把蘭宜的腦袋墊高一點以后,端來藥碗。
喂,蘭宜心不在焉地喝了。
翠翠親熱地埋怨:“昨天說那話,害得我哭了半夜。結果今兒神不是又健旺些了?真是的,下回可別嚇唬我了,我看一定能好起來。”
蘭宜的神確實比昨日好,沒照鏡子,但憑覺都覺得眼神清亮了些,還有力氣做長遠一點的打算了。
也許是真的重生回來,不用死了。
這個“也許”一點點真起來。
這一日過去,又一日,再一日,還是沒有死。
這三日里,楊文煦往翰林院請了假報了丁憂,指揮家人收拾齊了行裝,也雇好了車船,隔天一早,他們就要啟程回鄉奔喪去了。
翠翠又急起來:“這樣的子,怎麼得起路上的奔波?”
陸蘭宜沒有回答。
們都知道是非回去不可的,婆母去世,這個媳婦可以無力持,但只要還有一口氣,爬都得爬回去個面,否則無以在世上立足。
“我不會死的。”好一會之后,說了句話。
不知道為什麼,有這個信心,最應該死的時候沒死,那就不會隨便死在路上。
無論翠翠多不愿,次日天蒙蒙亮,還是跟另一個小丫頭把陸蘭宜移到了車上,蘭宜病得很瘦很輕,抬倒費不了多大力氣。
院門開著,起得早聽見靜的鄰居們前來相送,何太太見到這一幕,話都堵在嚨里,只能立在車邊向蘭宜說一句:“多保重。”
陸蘭宜向點頭回禮。
范大踮著腳,半探進車廂里,塞過來一個紙包:“我家里收著的好人參,切了半給你,路上撐不住了,丫頭熬湯喂你,管用著呢。”
這份禮不薄,范家和楊家一樣,都還未發跡,人參這樣的貴重藥品不是那麼容易得的,因為楊文煦和范翰林之間微妙的競爭關系,兩家從前面上和氣,里其實算不得親近。蘭宜有點意外,再一想,明白了,努力欠致謝。
謝得很真誠,范翰林是楊文煦的對手,可不是的。從前沒想清楚,現在不會再犯這個糊涂。
范大見領,很高興,忙抬手虛著靠回去:“快別多禮了,路上多保重。”
楊文煦一共雇了三輛馬車,陸蘭宜和翠翠一輛,楊文煦和姜姨娘帶著大哥兒一輛,母和大姐兒及最小的睿哥兒一輛,一把大鎖掛上院門,他們踏上返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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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很急,楊太太還停靈在家中,等待楊文煦回去發喪,他是長子,也是獨子,他不到,無人捧靈摔盆,楊太太這喪事就辦得不好看。
至于蘭宜一個病人是否熬得住,就只能看的命了。
這次命很。
出通州棄車換船,在水上飄了七八天,喝了兩回獨參湯,再上岸換馬車顛簸了兩日,就進了山東省的青州府治地,益都縣。
青州是古九州之一,地東方,應五季之春,晉《太康地記》中有云:青州,東方,其青,其氣清,歲之首,事之始,故以青為名也。
這里就是楊文煦和陸蘭宜的家鄉。
兩家原來不住城里,在益都縣下轄的云門鄉里,后來楊文煦連登兩榜,兩家跟著興旺起來,陸父是鄉間地主,發家早,更通際,賣了些土地,借著婿名氣一口氣進縣城盤了三間好地段的鋪子,兩三年時間把賣地錢賺了回來,又掉回頭把賣出去的地買回來,且每年都再新增一些,如今已是擁地千畝的大地主了。
楊父稍遜一些,也買鋪子也買地,他眼魄力不如陸父,加上家里開銷比陸家大,攢下的家業便不如陸家。不過也在城里置了三進的大宅子,買了十數奴仆,出來進去,人人都喚一聲“楊老爺”了。
馬車在城門口等待查驗進城。
益都是府治之縣,青州府衙就設在益都,因此名為縣城,人丁經濟遠勝普通縣區,城門前的隊伍蜿蜒著排出了好幾里去。
楊文煦有些不耐,命楊管家:“拿我的名帖,去找守城的人,讓我們先進去。”
楊管家起了膛,應道:“是。”
名帖就在他懷里揣著,這一路上用到的地方不,雖只是個丁憂翰林,打發一些難纏的小鬼夠用了。
他昂首往前走去,前方排隊的一些商賈鄉民都不在他眼里,眼看著快靠近城門,后方忽然傳來一陣喧囂靜。
“讓開!”
“快讓開,沒點眼,別擋路!”
“說你們呢,還不把車弄邊上去,小王爺的路也敢攔?”
這說的正是楊家的三輛馬車,在人群里,確實擋住了后面人的路。
楊文煦皺起了眉。
什麼小王爺?
他不好與人斗氣,但這后來一行人的態度太過無禮,他若就此讓開,未免也太示弱。
“喂,你啞了?還是瞎了?擋路了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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