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呼啦啦就到了六月初，天氣越來越熱了。

梅香家有往年剩的十幾隻母，因母們吃的好，每天能下十幾個蛋。葉氏雖然舍得給孩子們吃蛋，但如今菜園裏菜多，鹹也還剩下許多，每天都能結餘近十個蛋。

葉氏頭先攢了一批蛋，因族裏有人家裏姑生孩子或送禮，從葉氏這裏陸陸續續買走了兩百多個蛋。

葉氏自己又醃了一百多個鹹蛋，就這，家裏又攢下了兩百多個蛋。葉氏預備把蛋拿到鎮上去賣了，也能換一些銅板。再放下去，怕要壞掉了。

本來葉氏想自己去，但梅香死活不同意，梅香總擔心葉氏一個人出門要被人欺負。母兩個一起去的話，蘭香也要跟著去，太小了，若是去趕集買吃的還行，賣這麽多蛋，怕要折騰一上午，蘭香肯定熬不住。

最後，梅香決定，帶著明朗一起去，讓葉氏在家裏看著兩個小的，葉氏拗不過兒，隻得同意了。

這天早上，天邊剛有一亮的時候，梅香和明朗已經吃完了一大碗蛋炒飯，喝了些熱水，又上了一趟茅房，一人拎著一籃子蛋就出門了。

葉氏囑咐梅香，“半上午的時候，去油餅攤子那裏買幾張餅，你和明朗一人吃兩張，剩下的給明盛和蘭香帶回來。到鎮上不要和人家起爭執，賣多算多。”

梅香一邊答應，一邊出門去了。拎著蛋走路要格外小心，若是不小心磕了了，一籃子蛋就全部毀了。

姐弟兩個走了有四五裏路遠，梅香見明朗那一籃子蛋在兩隻手裏換來換去，就知道他大概是累了。要把明朗手裏的蛋接了過來，明朗不同意。

梅香笑道，“你還小呢，別累壞了子。我一隻手拎一個籃子不用歪著子，還舒服一些。你先歇一歇，等快到鎮上的時候再給你。”

明朗這才把籃子給了，姐弟兩個快步往前走，很快就到了鎮上。

夏天天亮的早，趕集的人來的也早，賣東西的人要來的更早一些才行。姐弟兩個剛到的時候，街上已經有不人了，要地方的攤位都沒了。

梅香以前也沒到鎮上來賣過東西，沒有找攤位的經驗。

韓敬平在的時候，韓家油坊大多數時候都是等人上門，絕大部分人家都是用菜籽換油，隻有一些家境富裕的人家用錢買，家裏每年能能賺下好幾大車油菜籽和一萬多個銅錢。

平日裏韓敬平有時候也會到鎮上來賣油，但兩個集才來一次，一次挑個百八十斤油，能賣個七七八八，他一個人就可以忙活得過來，故而從來沒帶過葉氏和孩子們。

等到快過年的時候，韓敬平會把大部分油菜籽賣了，再多打幾缸油，逢集上街賣，背集在家等顧客，一年也能淨賺個約莫二十兩銀子，且家裏吃油也不用擔心。

葉氏囑咐梅香要找個不太熱鬧也不太僻靜的地方賣，一文錢兩個，若是有人來收攤位錢，看人家給多，跟著給就是了。

梅香帶著弟弟一路走過去，發現有一些邊緣地帶還有空隙，但梅香想找個好地方。

走了一程之後，梅香忽然聽得有人，“韓大妹妹。”

梅香一扭頭，發現賣豆腐的黃茂林正笑瞇瞇地看著。

他手裏還拿著兩張餅，問梅香，“大妹妹來做甚的？”

梅香笑了，“黃大哥好，我家裏蛋太多了，我阿娘讓我來把蛋賣了，我和弟弟正在找地方呢。”

黃茂林咬了一口餅，聽見梅香這樣說，忍不住又笑了，“大妹妹，虧得我問你一句，不然你今兒蛋可是賣不完了。如今街上好攤位都是有主的，隻有那清冷的地方隨意擺。我旁邊賣豆芽的今兒家裏有喜事沒來，上個集托我把攤位轉租了，多隨我定，你要不要去那裏？那地方人多，要不了多久都能賣完了。”

梅香瞬間眼睛亮了，“那，黃大哥能租給我嗎？一天多錢？”

黃茂林想了想，對梅香說道，“大妹妹，你這蛋怎麽賣的？”

梅香回道，“我們按個賣的，一文錢兩個。”

黃茂林點了點頭，“大妹妹，你在清冷的地方也能把蛋賣個七七八八，但一來費時間，二來，因你地方不好，怕賣到一半人家就殺價殺的厲害。我把豆芽攤位租給你，你給兩文錢吧，賣豆芽的張老爹說了，隻要不低於兩文錢就可以。他這攤位是按月租的，一個月九十文錢呢。”

梅香想了想，若到清冷的地方賣，真不一定能賣完，再拎回去不劃算，租！

立刻笑道，“那就有勞黃大哥了。”

黃茂林笑著往前走，“你們跟我來，你們吃早飯了沒？這是你弟弟呀？”

梅香忙回答，“我們都吃過了，黃大哥每回來都沒吃早飯嗎？這是我大弟弟，明朗。”

明朗忙了聲黃大哥，黃茂林衝他笑了笑。

黃茂林不想說自己家裏的事，“我來的早，等不及家裏的早飯，每回都是買兩張餅吃。你弟弟這樣小就知道心家事，是個好孩子。”

三個人到了黃茂林的攤子，黃家的豆腐攤位置不錯，雖然不是菜場的正中心，但大部分趕集的人都會從這裏過。

黃茂林對梅香說道，“大妹妹把籃子放下，也不用吆喝，你們隻管坐在這裏，保準一會子就會有人來買。如今各家都攢有不蛋，每個集都會有不人來賣蛋，價格上不去，論個賣都是一文錢兩個。你們年紀小，若有人殺價，別輕易答應了。”

梅香笑道，“多謝黃大哥指點，我家裏母時常吃油渣餅，一天至都能下個一個蛋，攢的多了，我阿娘怕放壞了哩。”

黃茂林還沒回答，就有人來買豆腐，他立刻衝梅香笑了一下，就招呼客人去了。

姐弟兩把小馬紮打開，都坐下了，等客人上門。

梅香怕弟弟一個讀書郎害，讓明朗坐到後麵去。

明朗不幹，“姐姐，我又不又不搶，不怕。”

等了一會子後，果真有人來問。行價都是一文錢兩個，梅香家的蛋幹幹淨淨的，上麵沒有一和一個糞點，有一些鎮上講究的大娘們都喜歡。

半個時辰之後，梅香賣掉了一百三十多個蛋，得了六十幾文錢。拿出四文錢給明朗，讓他去買八張油餅。

明朗去買餅的功夫，黃茂林正好沒客人，坐在一邊跟梅香拉閑話。

“大妹妹，你這是頭一回上街賣東西？”

“是呢，往常都是我阿爹來賣油的時候順道就把蛋賣了。”

“韓老板以前賣油也有固定的地方，後來沒有續租子，就被人家轉租了，那地方也不錯的。”

梅香沉默了一下，又笑問，“黃大哥你賣豆腐多久了？”

黃茂林瞇起眼睛笑了笑，“我也就去年開始的，頭先是跟著我阿爹一起賣，今年才開始一個人守攤子。”

梅香驚訝道，“我看黃大哥你老道的很，還以為你賣了好多年呢。”

黃茂林謙虛道，“嗨，我都是跟著我阿爹學的。倒是大妹妹你，沒人教也能自己索著幹。我看你剛才有模有樣的，還以為你跟著韓老板學過呢。”

梅香悶聲說道，“我阿爹不讓我學這個，就讓我在家繡花。”

黃茂林不好說別人家教養孩子的事，隻得勸，“各家父母教孩子總是有些不大一樣，不過都是為了孩子好。”

梅香不再說話，把籃子裏的蛋又整理了整理。

黃茂林試探著問了一下，“大妹妹，上回那個穿長衫的小哥是誰？我也挨了他一句訓哩。”

梅香忙道歉，“真是不好意思黃大哥，他近來遇到不順的事，火氣大了些，黃大哥別跟他計較。”

黃茂林見梅香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也不再追問，“我倒無事，反正我也不認得他。若他是妹妹家的親戚就無妨，我還以為是找事的呢。”

梅香笑了笑，“謝過黃大哥關心，我無事的。”

兩個人正說著，明朗買完餅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