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獻國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但從長遠角度來看,未必不是一步好棋。
樓蘭王室爭鬥一向腥,如今王位上的新王,也就是明月王子的父親,就是殺死了兩個侄子登上王位,並且向晉稱臣保全自,先皇好脾氣不假,但也正因為如此,朝堂上的事很多都不歸他做決定,這些年樓蘭國其實也算名存實亡,這時獻國,雖然不至於像齊國那樣封個君位,但至能保住榮華富貴。
其實一些西域小國何嚐不想獻國,但誰也沒有樓蘭國這樣居於重要關塞的地理位置,也沒有樓蘭沙漠綠洲的富饒環境,沙土地裏長不出糧食,靠追逐水源生存,有的小國方圓都不到百裏,王後都要親自紡紗織布,晉使被尊稱為天使,意為天子使者,每逢天使駕到,這些小國無不歡欣鼓舞,恨不得舉國來投。
在這一點上,先皇和士族是站在同一陣線上的,誰都不願意收下這些窮得要命,年年死人的破落小國,互通有無也就夠了,真的占下來了,是能遷移晉人去那鳥不生蛋的地方開荒,還是能把這些小國愚民遷進中原?就是雄心的武帝,也不過把西域當一條商道而已。
姬越的目卻過浩瀚的沙漠,窺見了大片大片富饒的國土。
夜宴過後,姬越留下了樓蘭使臣,明月王子似乎也明白語言不通的自己隻是個陪客,安靜地立在一旁。
姬越問了使臣一些問題,大部分是關於樓蘭如今大致的況,也有小部分是關於樓蘭王室的,也是從使臣這裏,姬越才知道原來這個明月王子是樓蘭王已逝的妃所生,按照晉國的概念,算是庶長子,然而如果不是樓蘭獻國的話,樓蘭王是屬意明月王子繼承王位的。
據說在明月王子出生的那個晚上,明月東升,群星墜落,樓蘭國的占星預測,這是一位要肩負起樓蘭命運的王子,他與第一代樓蘭王一模一樣的雪白和熔金的雙眼就是最好的證明。
姬越也就隨意聽聽,在看來,這個明月王子的父親另有其人的概率要更高一點。
樓蘭王在殺侄子上頗有心得,但對待人的問題上,他不僅是個老實人,還是個好父親,雖然他高大俊的長子和妃作為占星的哥哥越長越像,但每當想起妃臨終時那雙如泣如訴的目,他就堅定不移地認定明月是自己最親的兒子,是妃留給他的最後禮。
而樓蘭王後所生的和他仿佛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四個紅褐皮的王子,全都加在一起都抵不過他和妃的真結晶。
事實上樓蘭國的事是一筆回到原點的爛賬,最早的樓蘭先王是一位淺發白金眼的異邦騎士,他熱衷於,最喜歡他人的妻子,留下的私生脈不計其數,在和當地土著居民近千年的統稀釋之後,基本上已經沒有太大區別,唯獨是當年妻子生下一對金眼兄妹的占星出於對樓蘭王脈的病態崇拜,將兄妹二人配夫妻,令家族世代近親繁衍,不得流失王脈。
占星一脈經常出現瘋子,但都宣稱占星一道及世界的本質,神明因此降罪,到了明月母親這一代,距離樓蘭先王最近的緣一脈回到了先祖的宮殿。
明月從很小的時候就發覺,千年的近親繁衍,逆倫的兄妹相,似乎給他的脈帶來了一點意外的刺激,比如他立在樓蘭國的王座前,有時眼前會浮現出很多麵孔不一但都有些相似的坐在椅子上的人,那是一代代的樓蘭王;比如他經過一個地方,覺得應該會發生一件事,那件事或遲或早就必然會發生;他曾預見母親的死亡,做了萬全準備,還是沒能挽回。
他消沉了一段時間,再次通過振作神,他要報複害死母親的王後,他要為樓蘭的王,他要……然而這些都被某日突如其來的預見打破了。
黑甲胄的騎兵自東方而來,輕鬆地收割片的人頭,兩日破樓蘭。
黑鐵蹄踏過無數首,裹挾著烽火的餘燼將西域諸國遠遠地落在黃沙裏。
黑的晉旗在沙漠狂風中獵獵作響。
他似乎窺見了很多,但清醒過來的時候,卻隻能記得很的一部分,他記得樓蘭國破,卻忘記了宛如魔神般屠城的將軍名姓相貌和年紀,他記得樓蘭王室被押解到晉王城後的落魄狀,卻忘記了大部分遭遇,隻記得自己作為奴隸親眼見證了一個連神都無法抗衡的強大皇朝的誕生。
一夢浮生,回過神時父王說著無比悉的話語,帶著些野心,他想要勾連秦人對抗強晉,至收回他作為國王的權柄,他說的每一個字,說話時的每一個細微的表,都和預見中別無二致,明月忽然惶恐起來,事仿佛即將重複著踏新的回。
好在一切都結束了。
坐在驛館的溫泉湯池裏,明月閉上雙眼,深深地把臉埋進水裏,以此才能稍稍平複激和後怕的心。
即便沒能為樓蘭王,但他已經真正肩負起了樓蘭的命運。
這一夜不很多小國使者沒有睡好,姬越也沒有睡好,不費一兵一卒得到樓蘭要塞的喜悅充斥著腦海,讓簡直恨不得從床上跳起來,半夜開個朝會。
如果不是也喝了點酒,有些發暈,怕影響決斷的話,這朝會也許真就開了。
曹也沒睡好,他如坐針氈。
也許是夜宴開辦得很熱鬧,最後散場的時候小皇帝問他想要什麽賞賜,他當時還沒來得及開口,小皇帝就像想起了什麽,把高麗國進貢來的兩名絕人送給了他。
員一妻一妾是定額,但上賜的人不算在,畢竟既不是妻也不是妾,先皇自己後宮就不多,也沒那個賞賜的意識,開天辟地頭一遭上賜人,就讓曹給趕上了。
頂著無數羨慕嫉妒的眼神,曹著頭皮收下了人。
曹開心嗎?他難得要命。
但凡男人,哪怕是十三四歲的年人,有幾個不的?曹是個後腦勺都長眼睛的人,一整天發生的事,每一個細微的記憶點,他都會在臨睡之前腦海裏複盤,據他複盤所得,小皇帝在見到高麗人的時候明顯被驚豔了,被樓蘭獻禮打斷之後,小皇帝因為高興,多喝了好幾杯酒。
曹懷疑小皇帝是因為喝多酒才一時上頭把人送給了他,小皇帝不可能清醒過來之後找他要人,但心裏必然會膈應,就像賈詡勸張繡一樣,主公看到你就想起人,那還有什麽前途可言?
位居三公自然不需要擔心前途,這個位置需要擔心的是腦袋!現在不出事,等到出事的時候這就是一筆記在紙上的賬。
曹提心吊膽一整夜,隔日上朝比平時積極多了,滿心都是盡快把自己的印象分給找補回來,至於人?那已經不在他思考範圍裏了。
等等,記在紙上的賬?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