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夢到了小時候，夢到了他那個孱弱卻善良的親生母親淑貴妃，還有他英勇俊氣的三皇叔，還有冷酷殘暴的漠滄皇。

五歲那年，後宮爭寵之風頗盛，後宮各個妃嬪，但凡得了一點寵，裏就像沾了會上癮的一樣，永遠不懂得滿足，無人不想方設法爭得父皇寵。父母之子，則為之計深遠。一旦他們誕下皇嗣，便開始用盡各種狠毒的手段為他們的孩子爭取一個偉岸的前程。

而他的母親淑貴妃不同，懂得月滿則虧的道理，在這場後宮的大戰中漸漸退出，隻專心照顧的的兩個孩子，無塵和無霜。

可是這場大戰注定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一旦涉足，就永遠別試圖逃開。因為，總有人以為你在跟們搶東西。索，們三番五次設計將眼看就快五歲的自己和妹妹謀害。

幸運的是，他的三皇叔早年和自己的母妃是舊相識，他的三皇叔定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的孩子不保。就這樣，在一次次的謀害中，他和妹妹僥幸活了下來。因為一切都深得三皇叔的庇佑。

看著後宮的鬥爭愈加激烈，他們的計謀更加歹毒。很多次，的母妃想要為自己的孩子討回一個公道，可他的父皇始終不管不顧。母妃對父皇漸漸寒了心。

在母親最艱難的時候，三皇叔一次次冒死相助，這使母妃再一次上了三皇叔。慢慢的，和三皇叔舊複燃。

可是，這種違倫理道德的事注定是不被允許的，是會遭世人唾罵的。父皇很快就發現了母妃和三皇叔的曖昧。

“淑貴妃不守忠貞，違背人倫，私通衡王，賜三尺白綾，死於二皇子和四公主眼前，骨相看，長記恥辱，以警後宮。”

“衡王行事不正，有辱皇室，以淩遲。”

父皇一道道聖旨將他小的心靈徹底宣潰了。他和自己的妹妹親眼看著自己的母妃活活被勒死，萬人唾棄，後人詬罵。

自那以後，他徹底失去了所有人的護，他的父皇每次見到他，都是一副震怒的神。每天夜裏，他都躲在門後提心吊膽地睡著，因為他總是覺得有人要殺他。而自己的妹妹則變得很要強，總是一次次的反擊那些傷害他們的人。在妹妹的保護下，他才得以在這個恐怖的皇室長大人。

噩夢恍如昨。微弱的燈火影影綽綽地照著漠滄無塵鎖的眉，不忍離去。

東宮，故樓。

沉沉的夜幕將拔地而起、高聳雲的故樓埋在一片浩瀚的黑暗之中，唯有那最高層，燈，忽明忽暗，就像一片閃爍的星辰，與遠一覽無的秦淮河麵泛起的粼粼波遙遙相對，相得益彰。

飛簷上的翼角垂掛著一盞明晃晃的宮燈，宮燈將漠滄無痕單薄的影子拉得格外長。阿信憂心忡忡地拿來一件墨黑的披風，細細在漠滄無痕的上，幾番勸歸仍舊無果。

這已經是漠滄無痕來到秦淮後的第六個晚上，漠滄無痕總是習慣等所有東宮議政結束後，自己一個人登上故樓的最高層，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遠方。阿信從來都不知道漠滄無痕眼裏到底在想什麽，隻是就這樣，注視著，沉默不語。

“我漠滄皇族想要得到的東西，隻會攥在手中，從來都不會遠遠觀。”信誓旦旦的聲音傳來，驚跪了一旁的阿信，“痕兒，你到底想要什麽？”

漠滄無痕聽到父皇的聲音，從容地收起了臉上不易被人發現的神，轉參拜，回話：“兒臣承蒙父皇厚，擁有著父皇賜予兒臣的一切，無盡恩寵激不盡，並不敢有其他奢求。”

十八年來，父皇給他的宮中用度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賞賜的奇珍異寶充斥著整個東宮，加封的頭銜已經到了無銜可加的地步。他知道，隻要自己隨便將一件珍寶賞給一個貧困的流民，這個流民轉瞬將會擁有無盡的榮華富貴，這足以讓他安此生。他亦知道，自己上隨便一個頭銜分給一個小，這個小世代都將會有不盡的榮譽。可他的父皇始終都在問他同一句話，“你要什麽？”。

“痕兒若是缺什麽，定要告訴父皇，”漠滄皇雙手扶起漠滄無痕，關心道。往前走了幾步，眺著遠的秦淮河，“父皇方才登樓之時，遠遠便看見痕兒癡癡地著遠的秦淮河，想必這秦淮河的風深得痕兒垂。果然是父子同心，恰巧父皇也看上了這片秀麗風，可喜黎桑皇被捕，如今天下形勢已定，父皇決定在秦淮河畔修建一雨花臺，等雨花臺一竣工，我們就在雨花臺上舉行慶國大典，朕要昭告天下，黎桑從此便是我漠滄的領地！”

聞言，漠滄無痕大驚失，後退了一步，屈直諫：“父皇，此事萬萬不可，修建雨花臺不僅失了秦淮河原有的麵貌，而且還要勞民傷財，還請父皇收回命！”

阿信聽到漠滄無痕的諫言，頓時心生不安。

“整個黎桑都為我漠滄所有，秦淮也應該要有我漠滄的象征。至於勞民傷財，那更不值得一提。父皇知道痕兒向來心善，所以父皇之前答應過你不濫殺仇人，但仇人注定是我風人的奴隸，讓他們去修雨花臺乃是給他們一條生路。”漠滄皇理所當然道。

漠滄皇所說之事發生在三天前。那日，漠滄無痕經過秦淮一帶，一路的流民看得他目驚心。他們躺在白骨皚皚的路邊得兩眼翻白，漠滄無痕停了轎，讓阿信將隨攜帶的食分發給一路的流民。誰知，那些流民見到食後爭先恐後地撲了上去，他們互相廝殺隻是為了爭得一塊食。後來這裏的爭吵驚了守衛的兵，兵憤怒地要把他們全部殺死。漠滄無痕還沒來得及下令阻止，一眨眼，所有流民都死於彎刀之下。有些人眼看就能吃上一口好不容易搶來的食，結果已經沒命了。

自那起，漠滄無痕知道，自己終究是綆短汲深，就算他能救得下眼前的流民，那些他看不見的千千萬萬流民遲早都會被殺死。

於是，漠滄無痕回宮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頂著潑天的風險，草擬奏章，向漠滄皇請求停止殺戮，留仇人一命。東宮見了奏章，齊刷刷地跪在地上，死死哀求太子，放棄這個想法。他們皆言，若是這份奏章被漠滄皇知道定會然大怒，並引起漠滄皇的懷疑。就算太子飽著漠滄皇的盛寵，可此事一出，終究難以堵住天下悠悠眾口。何況，外麵不知有多人日日夜夜想著如何扳倒太子，他們定會利用這個機會，趁機彈劾。隻怕到時整個東宮將會於水深火熱之中。

可漠滄無痕卻認為，與外麵那些千上萬人的命相比，自己的仕途簡直微不足道。僅管東宮在東宮外哀求了一夜，奏章仍舊呈到了漠滄皇的手中。

打開奏章那一刻，漠滄皇徹底震驚，因為，奏章尾竟留有太子紋。

以諫言，自古並不罕見。可那是漠滄皇室最尊貴的脈，是天神賜予的福澤。從小到大，就算太子掉一頭發，那些在太子邊伺候的人都會被漠滄皇拖出去死。如今太子竟以諫言，漠滄皇自然心疼至極。但漠滄皇細想，反正江山已取，這一步沒什麽不可退的。雖有諸多無奈，但仍允了太子的請求。

至於後的悠悠眾口，憑著對太子至高的寵，漠滄皇隻是置若罔聞。

而這一切，隨從阿信看得比誰都清楚。眼看漠滄無痕就要再次求諫，阿信急忙拉住了他，黑暗之，神凝重地朝他搖了搖頭。

漠滄無痕這才猶豫了片刻，想來幾日前的行為已經是父皇最大的容忍，縱有千般不甘，但，什麽是更重要的事，他向來想得很清楚。他意識到，若再這麽諫下去，就算父皇不起疑心，那些在暗地裏日日夜夜監視自己的人終有一天會發現什麽。

思及此，漠滄無痕蹙的眉慢慢舒展，恭敬道：“既然父皇心意已決，兒臣聽從便是。”

漠滄皇聞言，收回落在遠的視線，朝向太子，叮嚀道：“夜涼了，痕兒早些回東宮安置吧！”隨後，隨行的太監眼尖，引了路，同漠滄皇下了樓。

漠滄無痕弓著腰，目送父皇離開。轉瞬，不甘地揮了揮袖，眼神落在了一片漫天的星辰之中。

“阿信，那個被人劫走的張通士如今可有下落？”漠滄無痕問，此時袖已經落在後。

阿信回：“至今，下落不明。”

聞言，漠滄無痕淡淡地歎了一口氣，由於角度的原因，不易讓人察覺，又道：“一邊繼續打探張通士的下落，一邊去打聽整個秦淮可能與秦淮地形結構圖有關的信息。記住，行事小心，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阿信在他邊跟了六年。阿信的行事，他向來是放心的。僅管他知道漠滄無忌和其他藏在背後的人總是在暗地裏跟蹤自己，打探自己的一舉一，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向來喜歡將計就計，將一些流於表麵的事刻意做給他們看。而那些做的事，總是那麽讓外人不易察覺。

阿信領命退了出去。隨後，整個故樓的燈漸漸熄滅，隻留下三個字在月籠罩的黑夜裏，熠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