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于他有恩的郎,且還為他產下子嗣,說發賣就發賣,我日日睡在他枕邊,可又睡得安穩?”
“娘子鉆牛角尖了,郎君此舉也是為了你好。”
“是啊,我崔文熙這輩子最大的過錯就是沒有生育。這是我的命,我認了。可是芳凌,我的心眼兒真的很小很小,眼里容不得沙子。”
聽到這話,芳凌不由得揪起心來。
哪個郎得了自己的夫君三妻四妾呢?
可是現實就是這般殘酷,慶王好歹是皇親國戚,以后總歸是要留下子嗣承爵的。卻不能生養,若要繼續把這場婚姻維持下去,就必然會有一個人讓步。
而那個讓步的人必然是崔文熙。
現在卻選擇了一條最差的路走——和離。
芳凌也曾有過一段糟糕的婚姻,原本是崔家的家生子,到了適齡時被主家匹配給同等奴仆。
那男人嗜酒如命,一旦醉酒就毆打泄恨。
后來還是崔文熙見可憐出手拆了二人的婚姻,把男人打發到莊子上,沒兩年那廝就喝醉酒摔死了。
有過經歷,知道男人骨子里的劣,語重心長勸道:“娘子且三思,慶王這些年待你不薄,有目共睹,試問這世間還有多男兒能像他那般忠誠如一呢?”
這點崔文熙并未反駁,“他待我極好。”
芳凌:“此事確實是慶王的過錯,他不該瞞娘子,可是那郎到底懷了他的骨,豈能坐視不理?如今他為了維持娘子的面,愿意去母留子,給娘子前程,可見對娘子的珍視。”
崔文熙看著沒有答話。
芳凌繼續勸說道:“娘子且忍耐一番,待那郎產下子嗣再做決定也不遲。若到時慶王反悔,咱們再談和離,何必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折騰,豈不是白白便宜了那狐子?”
“我與雁蘭無冤無仇,埋怨作甚?”
“娘子勿要意氣用事,你若真與慶王和離了,便背上了二嫁的名聲,且又無生育,往后的路可要怎麼走?”
崔文熙知道是為自己著想,也未駁斥,只道:“我乏了,去備熱水沐浴,等會兒繼續給我染指甲。”
“娘子……”
崔文熙揮了揮手,芳凌重重地嘆了口氣,無奈下去辦差。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趙承延也不好過,背著手在屋里來回踱步,滿臉沉。
薛嬤嬤伺候了他多年,還是當初在宮里就看著他長大的,知道他的脾,輕聲問:“郎君可是在為主母的事煩心?”
趙承延頓住形,言又止道:“要與我和離。”
薛嬤嬤愣了愣,失笑道:“人人都道慶王妃持重識大,這事倒是理得輕率了。”
趙承延也是無法理解,皺眉道:“我就想不明白了,好好跟說清楚了去母留子,不會影響的前程,何故就想不通要和離了呢?”
薛嬤嬤送上參湯,“娘子會想明白郎君的良苦用心,就算想不明白,崔家人也會想明白的。”
趙承延接過參湯沒有答話。
薛嬤嬤繼續說道:“倘若娘子真與郎君和離,于而言沒有任何好。現今年歲也不小了,雖有殷實的娘家背景,卻無生育,且骨子里又有傲氣。一個和離過且無生育的郎,若要再進高門大戶做正妻,談何容易?”
這些問題都很現實,故而趙承延是認同的,“若容不下我,定然也容不下他人,依的子,是決計不會替人做后娘的。”
薛嬤嬤:“那這就難辦了,試問,哪家的高門大戶會求娶一個二嫁又無生育的郎呢?再加之心氣兒高,太差的郎君必然看不上眼,這般上不上下不下的,往后的前程必定堪憂,鎮國公府豈會坐視不管?”
“嬤嬤說得有理。”
“故而老奴以為,郎君不必為此事煩心。就算現在娘子想不通,以后也會想通的,畢竟除了郎君待如意,誰還會像你那般把捧在手心里如珠似寶呢?”
經這番勸說,趙承延煩躁的心才稍稍得到安。所言不假,倘若崔文熙真要跟他和離,那鎮國公府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相信他們也能理解他作為男人的不易。
這些年為了子嗣的事著實令他左右為難,一邊是對妻子的忠貞,一邊則是現實的承爵,總要尋一個妥善的法子解決才行。
喝完參湯,薛嬤嬤送上濃茶供他漱口,說道:“天也不早了,郎君早些沐浴歇著罷,勿要被這事煩心,且冷上娘子幾天,自會想明白你的用心良苦。”
趙承延寬點頭,“便依你之言冷兩天,勿要與鬧騰,省得惹惱了。”
于是接下來他都早出晚歸,盡量避免與崔文熙接。
為了避免與發生沖突,甚至連休沐都賴在宮里頭不愿回府。
崇政殿,圣人一襲赤黃常服盤坐在團上,抱著琵琶彈奏《春江宴》。
趙承延則跪坐在另一個團上聆聽,手指時不時隨著琵琶的節奏聲叩到上,一臉的模樣。
高公公躬站在一旁伺候。
當今圣人的音律造詣頗高,擅琵琶和琴,能得幸聽他彈奏,也算是一種榮幸。
《春江宴》是前朝江算子所作,樂曲容瑰麗華,講述的是冀州葦河在中秋那天的壯麗景,是難得的一曲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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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春日,心口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