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合帳行房是婚姻里必須的義務,若無“你我愿”為前提,那也無甚意趣。
這倆人,一個魏國公主,一個齊國皇子,之前十八年從無集,忽然因為兩國利益被迫聯姻,誰心里都沒多舒坦。
就算蕭明徹生得“上佳”,李鳴沒胃口,睡不下去。
想來蕭明徹也是同樣的心,兩人迅速達共識。
之后上榻合帳,雙方躺下時都自覺保持距離。各自僵了片刻,漸漸屈服于整日典儀下來的疲乏,就都睡意昏沉了。
忽地,門外響起一陣雜腳步,接著便有模糊人語。
霎時間,帳中二人在半夢半醒被同時驚,雙雙警醒睜眼,不約而同地……抬手卡住對方的脖子。
沉默對峙中,李鳴的眼神慢慢聚攏,神魂徹底回籠,總算看清了近在咫尺的寒涼桃花眸。
說實話,蕭明徹生得極好,那雙桃花眼尤其出挑。眼瞳迎呈淺淺琥珀,清澈到近乎空靈。
他看人很專注,總是直勾勾的。若是個溫多的子,只怕眼波流轉間就能使人沉迷。
可惜他在齊國是出了名的冷無心,眼中不見半點繾綣暖,宛如平靜幽凜的月下寒潭,輕易就可將人“凍”得遍結霜。
“抱歉,我還沒習慣旁睡著人,”李鳴率先松了手,彎了眉眼釋放善意,“一時迷糊了,忘記這是新婚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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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下周繃力道后,嗓音帶著薄薄殘困,話尾慵懶上揚,像貓兒甩著尾。
蕭明徹用力著無端麻燙紅的耳尖,含混“嗯”了一聲,利落坐起。他面無表地扭頭,看向金紅紗帳外趨近的人影:“說。”
得他應允,來人戰戰兢兢稟道:“殿下恕罪。太子親自登門來傳陛下口諭,請殿下與王妃速往正廳。”
仰躺的李鳴強行忍了個呵欠,含著滿目困淚,訝異迎上蕭明徹略顯茫然的目。
什麼七八糟的章程?!
就算出了十萬火急之事,非得要太子在弟弟的新婚之夜親自登門來傳圣上口諭,那也沒道理讓帶上李鳴這新婚弟妹一并面啊!
這回到蕭明徹抱歉了。
他俊面微繃,清冷緩聲:“對不住,麻煩你起隨我走一趟。”
“好。”李鳴聲應了,面上笑嘻嘻,心里卻忍不住嘰嘰咕咕。
居然能將歉意請求之言說出捉拿嫌犯的刺耳語氣,這位淮王殿下也算個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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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初刻,萬籟俱寂,可淮王府正廳卻燈火通明,人語嘈切。
因事發突然,李鳴來不及梳妝,只能用厚厚大氅將自己裹得不風,再以半長的雙層細紗幃帽遮住頭臉。
此刻站在蕭明徹后半步,躲在幃帽后觀眼前局面。
影影綽綽能見齊太子蕭明宣端坐主位,左側下手座站著幾位蕭氏宗親重臣,右側站著幾名著戎裝、神焦灼的武將。
雙方言辭間有所爭議,都在不知不覺地逐漸提高音量,仿佛這樣就能說服對方。
太子居中卻沉默,一時未出調停或決斷的意思。
而兩方爭議的主角人蕭明徹也是不發一言,孤直立在那里,似有所思。
原來,就在今日傍晚,蕭明徹與李鳴完和親大婚的所有典儀,被送房后,宮中也接到邊境戰場傳來的求援急報。
齊帝急召太子宮,稍作商議后,果斷決定派兵增援,并派新婚的淮王蕭明徹隨行,代天子前往邊境督戰,以振軍心。
說來也巧,就在那當口,京郊滴翠山行宮也向齊帝報了急訊,稱在行宮安養的太皇太后風寒加重,神智迷糊。
廳中,某位老王爺語重心長,一頂大帽子扣下鎮場:“明徹自九歲起就隨太皇太后長居滴翠山,老人家庇護、養多年。眼下老人家念他都快念心病了。邊境告急確為國之大事,可‘孝道’二字也是今上治國之本啊!”
那邊廂,恨不能立刻出城、雪夜馳援邊境的將領們也急到上火:“可是,陛下已欽點淮王殿下隨援軍馳援邊境!”
雙方就這樣車轱轆話好幾個來回,依然沒個定準。
主座上的太子終于出聲:“明徹,父皇的意思是,由你定奪去顧哪頭。若你要往滴翠山,督軍之事可以換人。”
此言一出,李鳴立刻悟出這是個什麼樣的圈套。
同時也明白了太子先前命人通秉時,為何要特意囑咐蕭明徹把這個新婚妻子也帶上。
若蕭明徹顧念太皇太后的養育庇佑之恩,選擇去滴翠山侍疾,那麼,李鳴的存在就會給武將們一種暗示:淮王殿下新婚燕爾,私心正沉迷溫鄉。今夜無非就是借著太皇太后的由頭,推前往邊境督軍的重任。
而他要是狠心不管病重念他的太皇太后,毅然選擇隨援軍前往邊境,不但在場這幾位皇室宗親要斥他冷,將來他在齊國朝野還會落個“大不孝”的惡名。
另外,蕭明徹若說出“由新婚妻子代他前往滴翠山為太皇太后侍疾”,又將面臨“罔顧兩國邦,新婚之夜便輕慢和親公主,強令其獨往行宮侍候尊長”的指責。
這分明是將蕭明徹架在火上,只要他一開口,怎麼選都是錯。
做為魏國公主,李鳴在很多年前就聽過“蕭姓皇室出瘋子”的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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