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那郎中所說,溫婉這病,來得急,去的也快,一劑藥下去,便退了燒。
但是不知怎麽的,春江花月夜有位小西施的事竟不脛而走,很快便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傳開了。
加之一連兩日,崔簡都在三曲巷的春江花月夜過了夜,好事者自然而然便將這兩件事聯係在了一起。
誰能勾住崔大世子的魂呢?除了小西施還能是誰?
當夜,顧佩瑜在春江花月夜擺了一桌酒,請崔簡赴宴。
崔簡翻開請帖,當時就有點牙酸。
“適此仲春之際,春意盎然之機,愚兄聞易之賢弟近日得一西施,天人之姿,深為仰慕。茲定於雍和二十三年二月十八日夜於三曲巷春江花月夜設宴。良辰景不可辜負,誠邀賢弟蒞臨,若蒙賢弟之,得見西子,實乃三生有幸。”
這個顧佩瑜,這些小道消息,他知道的比誰都快。
反正他本來就要去看看小西施,倒也順路,不然他指定把這請帖扔到路邊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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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地方,早就有人在候著他。
杜十娘沒想到今夜來了這麽多高,其中一半還都是高門大姓的世家子弟,更不敢怠慢,挑了最好的姑娘進去伺候。
結果那位顧大人開口就要見小西施,可把杜十娘嚇得夠嗆。
這事可不敢做主,便推說溫婉病了,誰知他們還就是要見病西施,鐵定是腦子有點問題。
幹們這一行的,都是有眼力見的,單說今日婉兒病了,那位崔大世子的表現,很明顯是把婉兒放心上了,要是這個時候讓出來見了別的客人,隻怕會惹惱這位大世子。
所以杜十娘不敢擅自做主。
好在這一桌客人涵養都極好,並沒有為難,隻笑說等崔易之過來。於是杜十娘便親自等在門口,迎候崔大世子。
眼下看到崔大世子下馬,杜十娘忙把天香閣的事說了,崔簡一言不發,一路冷著臉去了席上。
杜十娘心想,原以為婉兒在手裏是棵搖錢樹,如今看來,應該是個燙手山芋才是。
可知這人的貌,是過猶不及。
天香閣是春江花月夜最好的包廂,一,琴音繞耳,滿目膏粱。
“來了!”
眾人的目因為顧佩瑾一言紛紛向屏風後投去,果見一石青暗紋圓領袍的男子倜儻而來。
“易之,你可算是來了,我們等你等得好苦。”
顧佩瑜惺惺作態地一哭,直哭得眾人皆是一陣惡寒。
崔簡嫌棄地打開他放在自己上的手,了袍子落座。
眾人見他臉不大好看,都不敢開口,隻等著顧佩瑜這個冤大頭開口提小西施的事。
結果他沒提這事,一坐下就開始哭訴家有胭脂虎。
“我家那個夫人,太霸道了。我不過是想納個妾,結果就哭著要回娘家,還把我那些大舅子小舅子過來打我,我們顧家兩世公侯,我叔伯兄弟誰不是妻妾群,偏我,隻能守著這個母老虎過日子,你說我憋不憋屈?”
陸勉笑道:“顧兄,那就消停點吧,誰不知道你那夫人剛烈,姑姑當年因為丈夫納妾,就險些飲鴆自殺,家風如此,你既娶了,還納什麽妾?難道這三曲巷還不夠你找樂子嗎?”
“你夫人出書香世家,溫賢惠,你當然不能同了。我家那位,往上數三代都是武將,一拔劍,一瞪眼,我都嚇了,你有這種煩惱嗎?你有嗎?”
陸勉起先還能忍住,聽到這裏,忍不住哈哈大笑,其他人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崔簡輕嗤一聲,端起酒杯,才算沒有失儀。
顧佩瑾方才一個人便自灌了許多,這會已有醉態,見眾人嘲笑自己,冷哼一聲,便端著酒杯到了崔簡跟前。
“易之賢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不是和忠勇侯府的謝二有婚約啊?好像還是指腹為婚的吧?那謝二還在娘胎裏就被指給你做媳婦了。”
崔簡漠聲道:“父母之命罷了,你想說什麽?”
顧佩瑜道:“謝家也是武侯世家,武德充沛。雖然謝家男兒能打的都戰死了,隻留下一個謝蘊還沒有人,可是大謝是個狠人吶,我聽說在漠北為了追擊阿達凜殘部,竟發狠屠了整個瀾州城,史參的折子都堆山了,聖上態度曖昧,也隻是下了道聖旨送去漠北略為申斥……”
“瀾州離京城有千餘裏,此事存疑,況且輕易懲軍前大將本就是忌諱,聖上的理合合理,此事還是等昌國郡主回來再說吧。”
提起這事,崔簡眉心微蹙,顯然不大讚同顧佩瑜話裏對大謝的貶斥之意。
其他人忌憚謝家軍聲勢,加之對聖上曖昧態度的顧慮,也不敢發表意見。
獨顧佩瑜東拉西扯道:“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別看你崔易之現在人在懷好不快活,等你一娶妻,隻怕也跟我差不了多,天天是河東獅子吼,相公雙肱抖。”
喝醉的顧佩瑜,活像個醜角,逗得眾人捧腹大笑。
崔簡扶了扶額,有點後悔來赴宴,“你以為我是你?夫綱不振,畏妻如虎?”
剩下那些人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紛紛出言調侃。
“不能吧,我看謝二小姐待人接還是溫俏的,不像是那種善妒之人啊。”
聽顧佩瑾道:“千萬別被這些武將世家的子給騙了,我夫人出閣之前,還嫻靜猶如花照水,行好比風扶柳呢,親之後,胎換骨,那劍舞的殺氣騰騰,房之夜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
正所謂,痛不在己不知其苦,樂不在己卻知其樂,聽了顧佩瑾滿腔苦楚,眾人隻當個樂子,反正他們的夫人都是秀外慧中之人。
隻有沒娶妻的,聽進了一些前輩的經驗之談。
那廂,顧佩瑜頂著張紅豬肝的臉,對崔簡道:“愚兄我給你出個好主意,你把那小西施贖了,金屋藏,謝家聞訊必然退親,等你再找到大家閨秀,便把小西施轉送給為兄……”
圖窮匕首現?
崔簡挑了挑眉,“顧懷玨,我看你是真的有點瘋了。”
顧佩瑾大醉酩酊,不瘋也有三分瘋了,眾人見此,再也不提小西施的事,恰在這時,外麵卻忽然傳來一陣“叮鈴哐啷”的打砸聲,還夾著幾聲爭執。
眾人凝神一聽,隻聽見“科考”、“買試題”什麽的,鬧哄哄的,還有人掀桌砸碗。
這一桌皆是當朝員,聽見這事無不凜然警覺起來,崔簡第一個起,出門查看。
除了醉得半死的顧佩瑜,其餘人等也跟著走了出去。
這一幹青衫緋袍站在三樓走廊上,皆是目如炬,四下裏一尋,便發現吵鬧聲正是來自一樓大堂。
幾雙眼睛從高俯瞰下去,隻見幾個書生氣的人打一團。
其中一個穿月白服的揪著另一個青人的領道:“你敢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嗎?”
那人估計也是喝醉了,一臉豬肝,搖搖擺擺道:“敢啊,怎麽不敢,我說你賄賂考,買賣試題,你這個進士,是花錢買來的,怎麽了?”
“你口噴人!”
“你敢說你沒給盧大人送禮?”
“送禮的人那麽多,又不止我一個,再說了,這都是去歲的老黃曆了,你現在翻出來?當時我怎麽會知道盧大人是主考?”
“可是你元宵節那天的遊戲之作,卻和試題有八分相似,你敢說這其中沒有貓膩?考完當天你是不是還自信滿滿說你今科必中,這事你敢否認?”
“是有這事不假,但元宵節那天的事純屬巧合,我說今科必中也是因為我確有那個自信!”
“你當然自信了,因為你早就知道了試題!”
“陳十六你別太咄咄人!”
“沈隨雲我看你是心虛了!”
……
二人各有幫手,一群人就這樣扭打在一起一起,場麵一時混不堪。
這一幕被三樓看臺上的諸位在職員盡收眼底。先不管這事是不是真的,鬧大了於朝廷威信始終無益,而且一幫讀書人聚眾鬥毆,實在不個統。
當下,崔簡便道:“快去把人拉開,別打死了。然後去金吾衛調人,告訴他們這裏有人聚眾鬧事,先把人都關起來,等明日早朝奏呈聖上,再行定奪。”
言畢,便已經有人作極快地去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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