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傾訴

在藺家吃過晚飯，安桐不想久留，尋了個借口便想提前離開。

并非不懂人世故，只是飯桌上其樂融融的場面，總會讓不經意地想到自己支離破碎的家庭。

這種鮮明的對比像是一座山沉甸甸地在了安桐的心頭。

容醫生曾建議多與外界接，今晚嘗試過了，個中滋味難以言說。

即便如此，安桐面上什麼都沒表現出來，保持著禮節的微笑與一家三口道別。

藺渤想下樓送，最后也被婉拒。

安桐走后，藺主任并站在落地窗邊目送孤遠走的背影，不輕嘆，“小安最近的狀態好了不，希能一直保持下去。”

喬姨自他后遞來一杯茶，“肯定會的，都來咱家吃飯了，有一就有二，以后會越來越好。”

不知想到了什麼，藺主任端著茶杯輕笑了一聲，“說起來我前陣子還鬧了個笑話。當時小安被拉進公司群，我看到的頭像，連容都沒注意，就下意識回復了收到兩個字。”

“這算什麼笑話，發錯消息不是很正常？”

藺主任慨地嘆息道：“家出事后，小安就改了微信頭像，和社長當年使用的一模一樣，我看到那張圖恍惚以為是社長在指派工作。你想想這都過去三年了，有些習慣還是很難改掉。”

……

另一邊，安桐步行離開小區，走到人民公園就坐在長椅上。

天還沒有黑，華燈卻已點亮了街頭巷尾。

安桐孤單地小坐片刻，拿出手機打開了微信。

寫下一句話，想發送時又遲疑了。

——容醫生，你什麼時候回來？

安桐看了看，轉念又準備刪掉重寫。

太直板了，有質問的意味。

可還沒思考出結果，一片枯葉被涼風吹起，過的手指落在了地上。

結果，拇指意外到了屏幕，消息就這麼發出去了。

安桐：“……”

趕忙撤回消息，蓋彌彰地重新編輯發送：容醫生，請問下次的疏導治療是哪天？

安桐盯著聊天頁面，過了半分鐘也沒得到回復。

想來他在忙，應該是沒看到撤回的那條消息。

同一時間，湛州的平頂飯莊，某間包廂里氣氛活躍，推杯換盞間一片歡聲笑語。

“容總，咱們合作愉快。”舉杯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笑得一臉諂，“以后湛州有您坐鎮，大家實現共贏的目標肯定不遠了。”

“對對，容總，我先干了，您隨意。”

一群人舉杯附和，言談舉止中充滿了對男人的忌憚和尊崇。

驀地，擺在桌角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容慎借勢放下酒杯，點開消息就看到了安桐發來的微信。

AN：容醫生，你什麼時候回來？

接著，消息被撤回。

男人瞇眸地盯著“對方正在輸……”的字樣，薄漸漸抿了起來。

不管安桐接下來發了什麼，有些事已經一目了然。

小姑娘緒出了問題。

單憑寥寥幾字，男人就能敏銳地察到安桐的緒波。

因為沒有使用敬語，您。

雖說安桐有心理疾病，但平時待人接都極有禮貌，與他的接更是時刻掌握著不親不疏的社距離，客套中又帶著細，很會這樣過分的直白。

一如那日在農場，得知他要離開，急之下才會放棄使用敬語。

男人蹙眉盯著屏幕沉默不語，見狀，飯局上的其他人也面面相覷地噤了聲。

“容總，是不是有什麼急事？”

有人謹慎地打探了一句，生怕合作項目中途生變。

男人抬眸，泰然自若地起道：“沒有，各位繼續，我先失陪一下。”

眾人目送容慎離開包廂，懸著的心也稍稍落了地。

走廊外，程風見到容慎就趕忙走了過來，“九爺，飯局結束了？”

“還沒有，你代我進去陪一會，我去理點事。”

程風點頭，轉就瞥見男人舉起手機送到了耳邊。

他本來不知道九爺在給誰打電話，然而聽到那句“發微信過來是不是有事找我”的時候，就了然于心了。

除了安小姐，程風不做他想。

……

天黑了，小區四周的居民樓亮起了萬家燈火。

安桐用腳尖碾著地上的枯葉，神黯然地準備打車回家。

安安還在家里等。

恰時，電話傳來了震。

來電人：容醫生。

安桐凝視著那三個字，接起電話喚人。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夜幕中顯得格外磁穩重，安桐著居民樓，聲音發，“也沒什麼別的事，就想問問下次治療是哪天。”

“著急了？”安桐約聽出了對方的笑意，剛想開口，男人繼續說道：“我大概周六回去，如果等不及，有什麼話也可以現在說。”

安桐問他：“您忙不忙？會不會打擾您工作？”

“不忙，說吧。”

這可能是執業醫師的敏銳度，三言兩語就斷定有心事要傾吐。

安桐打消了心的顧慮，靠著長椅，眼底的沉郁散了一些，“我今天去了一位長輩家吃飯……”

這是安桐首次向容慎吐私事，就像正常的醫患關系那般，喃喃訴說，他靜靜聆聽。

沒有面對面時的拘束和克制，安桐一腦道出了心中的苦悶。

說完，緩了口氣，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分鐘。

男人自始至終都沒有出聲打攪，隨著聽筒安靜下來，他才沉聲問道：“還在金湖小區的樓下？”

“沒有，在人民廣場附近。”

那端響起了打火機的聲音，容慎似乎點了一支煙，聲音也變得模糊了幾分，“去長輩家里做客，景傷懷在所難免。你一直生活在香江，以后遇見人的機會只多不，可以偶爾懷念，但不要沉浸于過去。”

安桐點頭，“我知道。”

“慢慢來，不必急于求。”男人的聲音仿佛有種魔力，能平心頭的壑，“能主見長輩，已經是進步了。”

安桐看了眼手機，抿道：“嗯，我會自己調整，那不打擾您了。”

“記得個車回去，到家給我來個電話。”

男人的囑咐宛如尋常長輩，安桐笑了下，“好，再見。”

平頂飯莊，容慎將手機塞進袋，站在廊下的吸煙區瞇眸沉思著什麼。

半支煙的功夫，男人再次掏出電話，撥給了云巔別墅的李管家，“湛州這邊的進度怎麼樣了？”

“九爺，公寓裝修馬上收尾，裝過兩天進場，最快年底就能住。”

容慎隨手點了點煙灰，表十分高深，“盯一些。老太太近期有沒有來云巔？”

“這倒沒有。不過聽大宅那邊的人說，老夫人最近經常聞小姐過去，似乎有意騰出馬場的俱樂部給聞小姐辦生日會，可能想幫著辦。”

男人漠然地應聲，又道：“家里的私人影院和功能廳派人整理一下，周日要用。”

李管家微怔，“好、好的，九爺。”

云巔別墅的私人影院，九爺搬來后從沒進去過，沒想到出差一趟，反倒有觀影的閑逸致了。

……

安桐到家時，剛好八點鐘。

狗在邊蹦來蹦去，搖著尾要抱抱。

安桐抱起它走進客廳，打開一袋小餅干，邊喂它邊用手機編輯消息。

先前給容醫生打電話的時間太長，以免自己傾訴上癮，便言簡意賅地發了條微信。

AN：容醫生，我到家了。

發完消息，安桐并沒指男人能及時回復。

只是無意中看到上一條消息，才恍然驚覺先前的電話通仍然沒有確定的治療日期。

安桐思忖著放下手機，繼續給安安喂餅干。

不消片刻，電話響起了震聲，男人回復了微信。

容九：覺有沒有好一些？

AN：好很多，您不用擔心。

容九：周日如果沒事，讓程風去接你，補一次疏導治療。

看到這句話，安桐心口一暖，不不慢地敲下一行字：您周六剛回來，要不要多休息一天？

男人的消息晚了半分鐘才發來，但并未回答的問題。

容九：周日不方便？

安桐下意識皺了皺眉，容醫生好像誤會了的意思。

不等想好措辭進行解釋，屏幕一閃，男人的電話直接打了過來。

安桐把手機在耳邊，沉穩渾厚的嗓音隨之響起，“若是不方便，那就改天。”

“不是，沒有不方便。”安桐輕聲解釋道：“我就想著您剛出差回來，說不定很累……”

這種類似于善解人意的態度，男人角微微上揚，“不至于，周日過來吧，正好談談你以后的疏導安排。”

“好，那……周日見。”

掛了電話，安桐看著手機出神了好半晌，抑的緒也一掃而空。

沒一會，懷里的安安拱了拱的手，也拉回了安桐的思緒。

著犬的小腦袋，輕聲細語地給容慎發了張好人卡，“容醫生真的很好，是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