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涼走在前頭，烏紫蘇隨其後，抬手把一支被雪彎的梅花扶正，「這樣偏僻的後門你也知道？」

王涼不過二十出頭，臉上的年氣卻很淡，更多了份商場裡浸染出來的世故，「你不知道，這吳團長嘰歪的很，我要是從正門進，他一眼就看到我了，能被他煩死，不如落個清淨，更何況——」

他停下了腳步，似是在等後的人，「二爺來去無影的，還是別讓外面那幫學戲的孩子叨擾他。」

此時從積雪的樹後走出來一個人，他穿的單薄，眼鏡下的眼清冷如霜，脊背卻直如松柏，一柄黑傘，隻落在雪地里。

二人讓了讓，江昱便走在兩人前面。

他剛走到迴廊下，準備收了傘的那一刻，忽聽到矮牆後面有陣靜。

他回頭，卻在雪地里看到了一個影。

穿著一黑，手起槍落間似是書法大家一般潑墨寫意。掂槍翻十幾圈之後，定亮相，僅僅憑藉一竹竿也能演出個巾幗不讓鬚眉的樣式，作利落乾脆，竹竿的弧度恰到好，驚落一地梅花雪。

這般大雪紛擾的雪地里，卻全然不知，只知手上作需均勻有力，戲中角需全神貫注。

王涼見江二爺停了下來，也回頭看了看，這一看，倒是把他給看傻了。

他沒見過一個孩子耍個子都能把他看迷了的，那種魅力跟他邊圍繞著他整天聲嗲氣的姑娘麼可不一樣。

王涼：「哎——哪裡的姑娘，這位是……」

王涼還未說完，江昱就用傘擋了他目探究的方向，「走吧，你不是說，還有東西讓我看。」

王涼還往前看，奈何迴廊外頭雪實在是太大了，江昱又一副心思不在這裡的樣子，他只得跟著進了屋子。

倒是烏紫蘇，一個人杵在那兒，看了許久。

回屋之後，王涼跟在自己家一樣，招呼著林組長沏上了茶。

「外頭練功的那位姑娘什麼名字？」王涼進屋後越想心裡越難耐，逮著林組長就劈頭蓋臉的問道。

林組長被問得個丈二的和尚不著頭腦「外面練功的姑娘那麼多，王小爺說的是哪一個。」

一直不說話的江昱抿著茶水，眼神落在剛剛盪開的龍井綠葉上，前言不搭後語地接了王涼的話茬：「怎麼？喜歡？」

王涼立刻過來，趴在茶室的中式桌椅上：「喜歡啊！」

江昱淡淡開口：「這姑娘前幾日剛從玉坊搬了出去，木訥涼薄，沒意思。」

「怎麼沒意思了，我看著有意思的啊，段弱，看起來安靜如水，子糯……」

「糯？」江昱聽笑了，「你小子一聽就沒有吃過人虧，我告訴你，心骨高傲著呢。」

「高傲點才好呢，我就喜歡高傲的。」王涼越說越起勁：「二爺，我跟你口味不一樣，你不喜歡這種，我最喜歡這種了，這姑娘，越是高傲，就越有趣，這就跟槐京城冬日裡的冰碴子一樣，越越有味兒，帶勁的很。」

江昱眉眼一抬：「冬日裡吃冰碴子，你也不怕蹦著牙。」

「不怕。」王涼搖頭，「我知道這姑娘不是您的菜，不然也不會從玉坊搬出來，可這清冷人，偏偏卻是我的菜，您若看不上…」

江昱握著茶水的手不可察覺的一僵。

這作在烏紫蘇眼裡放大，連忙接過那茶盞，岔著話題嗔怪王涼，「你小子倒是不識抬舉，二爺看不上你看上了算怎麼回事？」

王涼不服：「小姨娘，男歡的講究的就是一見鍾，二爺一見覺得興致乏乏，我一見就鍾於，若是我和二爺都喜歡他了，那不得殺個你死我活，這就是講究一對一的……」

烏紫蘇：「你從前也這麼說，上個孩子，你給跟人家一對一對了幾天？」

「那是上一個，上一個不是真。」

「那這個就是真了？」

「行了……」江昱聽這兩個王家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得腦殼疼。不就是個姑娘，就跟王涼說的一樣，他是真沒看上。

江昱：「這事，您得去問那姑娘，問不著我，不過我多說一句，你小子可別玩過頭了。」

「瞧您說的，我只是平等追求人家而已，都什麼了，我還能搞強取豪奪那一套？」

烏紫蘇：「王先生知道了，你估計要挨罵。」

「您能別拿我爹出來我嗎，我都多大個人了，喜歡個姑娘還喜歡不得了，您說是吧，二爺。」

江昱不置可否，他起走到窗戶旁，再向外去，院子裡原先舞著花槍的姑娘已經不見了，就跟瀲灩春下一閃而過的蝴蝶一樣，只讓人覺得是因春日困頓而生的幻想。

他轉了轉手腕上的墨玉串子，他只覺得冬日的時無聊，盼著春季到來，西湖能產新的雨後龍井——去年的陳茶已經不經喝了。

第8章

這頭，蘭燭剛回了宿舍，端起臉盆打算去洗把臉，林組長卻住了，引著勸著來到了道房。

林組長從服裝間的櫃架子上地翻著些帔戲，「要不說你這孩子命好呢，到哪都有貴人幫襯著，你這一趟若是了，可得記著賣點我的好，你也是從我們劇團出去的人。」

蘭燭不解，不太懂前腳還被趕到大通鋪，後腳林組長怎麼又找到說命好，再者，他說的了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