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二爺想要誰留下，想要誰陪他吃飯，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王嬸：「怎麼您就不能決定了，依我看，這海唐姑娘，相貌形條件都不如您好，唯獨玲瓏心巧，活潑主，您也知道，二爺在家裡頭還能開個戲臺子，不就喜歡這家裡頭嘰嘰喳喳熱熱鬧鬧的，二爺唯獨留您在玉坊，您是特殊的，只是您得心思活絡些，平日裡多說些話討個巧，哪還有那海唐姑娘什麼事啊。」

「知道了王嬸。」蘭燭不多說，只是說自己清楚了。知道，浮京閣是個古怪的地方，有時，它像墳墓一樣安靜，安靜到裡面的每個人都像沒有軀殼的遊魂，被這種安靜縈繞著，時常覺不到天地的變化，只覺得自己被那百歲的古柏樹困頓住，聽覺和視覺全部被封閉了；有時，又覺得這是一個熱鬧的修羅場，昏黃的燈火珠搖曳繁華街頭的酒肆，珠寶氣的麗人們踏破門檻，酒酣暢快地縱著人間暖。

或許是實在是太沉悶乏味，就像江昱在遠離夜了人散去的的浮京閣一樣，他也在遠離。

這位海唐姑娘，國戲在讀，家裡是梨園世家，師承大家，舉手投足都是名流正派的槐京腔調，又是家中獨，二十幾歲的年紀，滿腦子都是天馬行空的想像，蘭燭幾次經過正廳，都能聽到黃鸝般的嗓音從裡頭傳出來，像春日裡破土而出的芽，拱得人心裡發酸發脹。

蘭燭撞上過他們一次。

江昱走在前面，在後面著腳嗔怪地說走不了。

江昱雖未過來，臉上神雖也寡淡，但到底還是停下來等了。

像只報春的喜鵲，支棱著翅膀就往他懷裡撞。

蘭燭想，這位海唐姑娘天生就適合唱旦角，的聲線和形象，還有那嗔怪的樣子，旦角的表演對來說應該沒什麼難度，不過後來蘭燭聽別人說起，這海唐姑娘學的是青。

海唐二十歲生日，海家特地為定了槐京城的梧南劇院，第一次登臺獻唱，來捧場的都是梨園裡有名有氣的角，借著父母和師父的面子引得了滿堂喝彩。

蘭燭想起自己第一次登臺是在一場喪宴上，才六歲，當時死死纏住母親的說自己害怕外面連天哭聲和放在棺杶板上毫無的老人，母親只是掐了一把的胳膊把往外推。

唱了京劇《寶蓮燈》，還未有棺杶高的邊唱邊抹眼淚，弔唁的人深染，不由地也涕泗橫流。

自此之後，在當時鎮上的喪樂界，混出了小小的名堂。

梧南劇院的演出很功，自此之後，海唐時常過來陪江昱吃飯，除了不在這兒留宿以外，不論江昱在還是不在，正廳里總有熱鬧的聲音。

蘭燭住在那小閣樓上，過窗戶往下看，每當夜升起時，那西邊的戲院閣樓大門就會緩緩打開，魚慣似的人群涌地擁在琴曲里，槐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都會準時出現，好似這院子後面，是難尋的人間天堂。

淨潤在酒中的人，抗拒槐京城的百年變化，他們醉死在人溫鄉里，抱著戲說著過去，不那流行和時尚，只在這小眾卻又崇高的圈子裡自娛自樂。

那種喧鬧和熱烈突然就讓蘭燭明白了第一天來槐京的時候，那個帶著氈帽的男人在雪地搖頭，說這一款在二爺這兒吃不開是什麼意思了—

像是面鏡子，投出來大多為苦味的人生，無趣的靈魂。

第13章

這樣的熱鬧持續了一段時間後，蘭燭在劇團看到了被簇擁在人群中心的海唐。

劇團的簽約分為兩種，一種是合夥制的，主要針對的是一些已經角的演員，他們幾乎大多時間都獨自在外面演出，承擔的一般都是某個劇目里固定的主演，這類演員跟劇團的分比例中演員占據大頭，劇團簽約主要是求著他的名氣。一個的演員能跟市面上的好幾個這樣的劇團簽約，哪有劇團有資源就往哪簽約，互不耽誤。

還有一種就是跟蘭燭這樣還不能獨立承接曲目的小演員，說白了就是還是雛鳥，得等劇團的老前輩或者投資人找到劇目跟著出去當配角，賺來的那麼一點，大頭還都給了劇團，留給他們的僅僅就指甲裡的一點。

蘭燭聽與比較悉的同組的小芹說，海唐跟劇團里簽的合同是按照合夥制的合同來的。這就說明在團長眼中，在劇團眼中，海唐是能夠獨立角了，團長更是卯足了勁的討好著，海家本來在這行里就有人脈積蓄，更何況最近多次跟江昱同進同出的關係的，不由地讓人浮現連篇。

劇團里的大多數人都是見風使舵的主，原先還以為住在玉坊的蘭燭是二爺安排進來的人，如今一看，原是他們會錯意了，這其中的許多人，跟個撲火的飛蛾子一樣，抖了抖翅膀，就都圍到海唐那兒去了。

跟蘭燭較為姣好的小芹也是個南方人，看到這副場景，倒是替蘭燭生上氣了。

「阿燭，你別理會他們，都是一幫趨炎附勢的主，我看那海姑娘，也沒有他們說的那麼神，不就比咱們出好些，學的流派更地道正宗些，但我聽那唱腔也不過如此嘛，就說白素貞大罵許仙那段，綿綿的一點力道都沒有，跟我比，也就半斤八兩的水平，更別說跟你比了。」

幾個月下來，大家私下裡聽老師上課的時候，互相也都有所了解，雖然劇團里的其他員對於蘭燭的來歷都有所非議，但對於的手眼步法和唱念做打的技都是佩服的，天賦最高，課餘也更努力，即便是再挑剔的老師，遇到了也能賞識得與多說個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