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如上次一般, 在距離陸府還有一段路的時候便停下了，簡輕語開車簾走下去，車夫便趕駕著馬車離開了。

    夜已深, 小雨還在下, 簡輕語沒有帶傘，霧蒙蒙的雨落在頭發上，形一個又一個的小水珠。安靜地走在石板路上, 悉的場景讓歎了聲氣。

    早知道有妥協的這日，第一次來時就該老實點, 繼續做陸遠的掌中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白白牽連侯府這麽久，最後還是要回到他邊。

    回去也就罷了，隻怕這次再踏進這個門，就不會如上次那般好過了。簡輕語抿了抿，不知不覺中走到大門口，盯著麵前的門環看了許久, 最後深吸一口氣雙手握住，一臉凝重地敲了下去。

    哐……哐……

    厚重的敲門傳出很遠，然後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雨中。簡輕語隻敲了三聲，便耐心在門口候著，等人開門的功夫，已經想出陸遠今日折辱自己的千百種方式了。

    原本是不張的, 可越想就越張, 在聽到門裏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後，下意識就想打退堂鼓, 可一想到一傷的簡震、以及寧昌侯還未送出的靈芝，又生生停下了腳步。

    陸府的小廝將大門從裏頭拉開, 看到簡輕語後先是一愣，正要板起臉問來做什麽的，突然又覺得有些眼，於是話到邊遲疑起來。

    “我上次來過，也是這樣的雨夜。”簡輕語好心提醒。

    小廝猛地恍然，態度立刻變得熱切起來：“姑娘可是來找陸大人的？”對於唯一一個在府中住過一晚、還是留宿陸大人房中的客，他很難不記得。

    “正是。”簡輕語點頭。

    “可有拜帖？”小廝又問。

    簡輕語蹙起眉頭，微微搖了搖頭。

    小廝見狀依然殷勤：“那勞煩姑娘稍候片刻，小的先去通報一聲。”

    “勞煩了。”簡輕語溫聲道。

    小廝連連道謝，一邊鞠躬一邊往院裏退，退了一段後才轉小跑著離開。簡輕語站在門外，看著他的背影消失，輕輕呼了一口氣，不再腦補陸遠會對用的手段，而是生出一種新的憂慮――

    若是陸遠不肯見該怎麽辦？

    若他不肯見……那真是最糟糕的結果，意味著他非常生的氣，已經氣到不願再要的程度，而也再無本錢扭轉如今困境。想到這裏，簡輕語了一口冷氣，突然生出一分恐慌。

    好在沒有恐慌太久，小廝便跑了過來，還未等站穩便回稟道：“姑娘，大人請您去書房，這邊請。”說罷，便主在前方帶路了。

    簡輕語聞言頓時鬆一口氣，抬腳便邁過門檻，跟著小廝穿過長廊小路，徑直往府邸深走去。他們越走周圍的人越，環境也就越安靜，靜得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小雨漸漸停了，空氣得能掐出水來，簡輕語不遠不近地跟在小廝後，一同從花團錦簇的花園中穿過，待隨著小廝停下時，上也染了淡淡的花香。

    “姑娘，這便是書房，小的告退。”小廝說完，便恭敬地退下了，偌大的地方頓時隻剩下一個人。

    簡輕語抬頭看向閉的房門，心跳越來越快，後背也僵直起來。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了發僵的臉往前走了兩步，出手猶猶豫豫地敲了兩下門。

    無人應聲。

    簡輕語咬住下，好半天又敲了一下。

    還是沒有人來開門。

    敲門的手不自覺攥，半晌又突然鬆開，試探地扶在門框上一用力――

    吱呀，門開了，屋裏燈火通明，還放著幾個冰鑒，嗖嗖地往外冒涼氣。

    雖然沒有淋、但衫都了的簡輕語輕一下，小心地將頭探進去，就看到陸遠正坐在書桌前，沒什麽表地批示公文。

    開門的時候雖然小聲，可隻要不聾，也該知道有人進來了，然而陸遠並沒有看，如白日短街偶遇時一般無視了。

    果然氣得不輕。簡輕語心歎息一聲，無聲地進屋把門關上，這才輕手輕腳地走到書桌前，對著他福了福，小心翼翼地喚了聲：“大人……”

    陸遠依然沒有看。

    簡輕語一時不知該如何打破沉默，隻能站在原地等著。屋裏的燈燭燃燒著，匯聚一滴一滴的紅淚，冰鑒散發著寒氣，即便門窗閉也毫不悶，隻是對於簡輕語來說，還是有些涼了。

    局促地站了許久，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陸遠拿著筆的手一頓，筆尖上的墨滴落在公文上，形一團小小的墨漬。他不悅地抬起眼眸，從簡輕語進屋之後第一次看向。

    簡輕語訕訕一笑：“對、對不起……”

    陸遠垂下眼眸，放下筆繼續翻看公文，仿佛這點小曲從未發生過。簡輕語裹了上乎乎的衫，正要站得離冰鑒遠些，就聽到陸遠淡淡開口：“一髒汙，下去換裳。”

    簡輕語愣了愣，低頭才看到子上有些許泥點，想來是方才走路時濺上的。陸遠喜淨，即便是趕路的時候，也永遠衫整潔麵，最看不得的便是髒。

    意識到自己犯了陸遠的忌，簡輕語忙點了點頭：“是，我這去……”

    “去哪？”陸遠淡淡打斷。

    簡輕語微微一怔，才想起這裏並非侯府，也不會有的衫，現下就算出去，也沒有裳可換……總不能跟丫鬟借一，或者像上次一樣指陸遠給準備吧？

    麵前的人突然安靜了，陸遠長眸微，不帶什麽緒地開口：“左側有憩室，去換。”

    還真準備了？簡輕語頓了一下：“是。”

    往左邊張一圈，果然找到一扇和牆極為相似的門，頓了頓後走過去，一推開便看到裏頭一張小床，還有一個不大的櫃，想來是陸遠平日休息的地方。

    簡輕語走了進去，打開櫃門後隻看到兩套袍。

    都是男裝，一看便是陸遠的衫……所以他是故意的？簡輕語眨了眨眼睛，想到什麽後臉上突然飛起一抹紅，半晌才猶豫地將手向了其中一套。

    以前隻為陸遠穿過男裝，到給自己穿時，發現沒那麽容易，尤其是陸遠高長，他的衫穿在上，便將手腳都捂了起來，每次要做什麽，都要特意將寬大的袖子往上捋捋，盡管已經十分耐心，還是鬧出不響。

    書房依然極靜，憩室的oo聲清楚地在屋裏回，直接掩蓋了蠟燭的嗶剝聲。陸遠垂眸靜坐，手中的公文停在其中一頁上已經許久，也未曾見他翻。

    許久之後，某人從憩室中出來，陸遠眼眸了一下，將手上的公文翻了一頁。簡輕語為難地在憩室門口停下，見他不肯看自己，咬了咬後攏起過長的衫，磨磨蹭蹭往他邊走去，直到走到書桌一側，才鼓起勇氣喚他一聲：“培之。”

    聽慣了自己大人，乍一聽直呼名諱，陸遠的手指了一下，好半晌才扭頭看向，當看到上的衫後，眼神猛地暗了下來：“……為何穿這樣？”

    簡輕語愣了愣：“不、不是你讓我穿的嗎？”

    陸遠沉默地看著，無聲反駁了的話，簡輕語頓時張：“難道另一套才是給我的？可那件是飛魚服，我不敢穿……”說完頓了頓，有些猶豫地試探，“這套不好看嗎？”

    是為了配合陸遠‘變態’的好，才忍著穿了他的衫，若是不好看，豈不是敗了他的興致，讓他們本就繃的關係雪上加霜？

    一想到陸遠會因此生厭，簡輕語便愈發局促起來。

    書房燭火昏黃，一過於鬆垮的衫站在燈下，暗的錦袍襯得愈發白皙，一雙黑亮的眼眸如狐貍一般勾人。的發髻因為換裳散了，此刻被用一簪子簡單地挽在腦後，整個人慵懶又，像池子裏被雨淋過還未盛開的荷花。

    不好看嗎？怎麽會。

    陸遠盯著看了許久，最後別過臉去，視線重新落在手中的公文上：“磨墨。”

    簡輕語怔愣一瞬，回過神後忙應了一聲，挽起袖子到桌後站定，拿著墨石仔細地磨了起來，一邊磨還一邊在心裏憾――

    果然是不合他胃口，早知道方才就大膽一些，直接穿那套飛魚服了，說不定他胃口大開，直接就不跟計較了。

    簡輕語想著想著，忍不住歎了聲氣。陸遠耳朵微，角浮起一點不明顯的弧度。

    簡輕語隻顧著憾，並未注意到他的眉眼已經和緩，直到硯臺裏的墨都要溢出來了，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陸遠似乎一次墨都沒用過。

    心頭一，抬頭看向他，隻見他還維持方才的姿勢，手裏的公文還是剛出來時翻的那頁。

    ……上麵統共就三十幾個字，就算看得再慢，也該看完了吧？簡輕語眼眸瞇了瞇，突然將墨石放下，用帕子淨了淨手後，試探地扶上了他的肩膀：“培之，太晚了，休息吧。”

    陸遠不語，卻放下了手中公文。

    簡輕語的心跳突然快了起來，臉頰也飛起一抹淡淡的紅，見陸遠沒了別的反應，便又開口說了句：“我為你寬，伺候你就寢吧。”

    “你是誰？”陸遠總算有了反應，隻是看向時眼神冷淡，像看一個陌生人。

    簡輕語被他的眼神驚得將手收了回來，一時間不敢輕易回答。

    陸遠見不說話，眼神逐漸冷凝，麵無表地起便要離開。

    簡輕語一驚，急忙抓住他的袖，半晌小聲回答：“我是……喃喃，是、是你的人。”

    “想清楚了再答。”陸遠垂眸看向。

    簡輕語嚨了，啞聲開口：“培之，我知錯了，以後一定會乖。”

    說罷，攬住陸遠的脖頸，主吻了上去。淺淡的香味地朝他襲來，陸遠安靜地站著，任由掛在自己上，將全部的重量都倚過來，不推開，也不配合。

    “我真的錯了，以為自己回了京，了侯府的大小姐，便開始心高氣傲目中無人，竟連你也敢頂撞，培之，都是我的錯，我已經為自己的無知付出了代價，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嗎？”和上次一樣，將重點歪向了別，將的背叛從蓄謀已久變了一時衝。

    而陸遠隻是垂眸看著，並未反駁的華語。

    簡輕語費力地攀著他，小心翼翼地在他邊輾轉，卻始終得不到想要的回應，於是眼底盈淚，楚楚可憐地對他示弱：“培之，你還在生氣嗎？”

    陸遠眼神晦暗，周彌漫著危險的氣息，明明已經，卻還是隻淡漠地看著：“不該生氣？”

    “……該，”簡輕語心裏一虛，默默鬆開了抱他的手，“那現在怎麽辦，你要罰我嗎？”

    陸遠聞言，眼底閃過一嘲諷：“詔獄八十七種刑罰，你覺得自己得了哪種？”

    簡輕語脖子了，可憐地看著他：“哪一種都不了，我膝蓋還疼著呢，不能刑了。”

    陸遠眉頭微蹙：“南山寺的傷？”

    “嗯，還沒好全，”簡輕語說著，看到他眼底的不悅，頓時又撲進了他懷中，“好像又疼了，培之救我。”

    說著又疼了，語調卻比先前輕鬆得多，顯然是裝的。陸遠冷笑一聲：“沒臉沒皮。”

    今日不把他哄好，明日就要被人踩在腳下，被陸遠一人欺負，總好過被外頭千萬人欺負。簡輕語想著，索豁出去了，抱著他的腰一本正經地討饒：“培之，我真的知錯了。”

    “是知錯，還是走投無路，你心裏清楚，對我是恨是，你心裏也清楚。”陸遠淡淡看了一眼，轉向憩室走去。

    簡輕語被他看得周一涼，咬著跟了進去，然後就注意到床邊的桌櫃中，似乎放著一套子的。

    ：“……”難怪陸遠方才會問為什麽穿這樣。

    簡輕語頓時臊得臉紅，匆匆別開臉假裝沒發現，小步跑著來到陸遠麵前。

    見陸遠沒有趕走，便鼓起勇氣上前，溫順地為他寬。陸遠安靜地看著，漆黑的眼眸人看不出緒，簡輕語猜不他在想什麽，索也不猜了，待他躺下後便去吹熄燭火，然後著黑回到憩室，在他側躺下。

    憩室的床很窄，一個人用正好，多出一人後便顯得擁了。簡輕語卻覺得很合適，躺下後直接鑽進了他的懷中，察覺到他要推開自己忙小聲道：“要掉下去了。”

    陸遠冷漠：“那又如何？”

    簡輕語撇了撇，八爪魚一般纏了他：“大人一個人睡會孤單的。”

    陸遠冷嗤一聲，倒沒有再推開，沉穩均勻的呼吸仿佛已經睡著。

    然而睡沒睡著，簡輕語比誰都清楚，畢竟得這樣，什麽反應能瞞得過？

    憩室裏靜悄悄的，連兩個人呼吸融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楚，簡輕語已經許久沒有像這樣離他這般近，不論是對他雪木一般淩冽的氣息，還是對他溫度過高的堅實懷抱，都十分地不適應。

    但很好地掩飾了這種不適應，在冷靜片刻後，小手攀上了他的脖子。

    陸遠警告：“簡喃喃。”

    每次他生氣，都會這樣連名帶姓地自己，每次簡輕語都會收斂許多，但這次非但沒有，反而變得愈發膽大，竟敢直接將手進了被子，陸遠猛地繃了。

    “你越來越放肆。”陸遠啞著嗓子警告。

    黑暗中，簡輕語揚起角，趁他不注意在他心口印上一吻：“喃喃隻對陸大人放肆。”

    還從未在床上過他陸大人，就像是獵對獵人不自量力的挑釁，下一瞬，憩室中響起布帛撕裂的聲音，簡輕語隻覺上一涼，接著手腕被扣在了床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