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秋歎息道:“黃世叔與我們葉家也是世,噢,小侄一直沒有來得及去貴府探,實在罪該萬死。”
臥槽……你他娘的還真是見什麽人都攀親啊。
黃荊有一種想要吐的衝,他臉皮再厚,也有一子滿腔怒火無發泄的憋屈,人家都著臉你叔了,而且還是個‘很傻很天真’的年郎,這到的狠話,你說得出口嗎?奉化縣就這樣大,若是傳出去,大家隻會說你心狹隘,居然連孩子都不放過。
葉春秋眉頭微微一皺,旋即又道:“黃世叔方才說,這田不退也要退,可當真是因為那位在杭州的黃史嗎?有黃史在,我們葉家確實是招惹不起黃家,這是實。”
哪壺不開提哪壺。
葉春秋給人的好印象到此為此。他居然跟他爹一樣,都把黃史搬了出來。
王縣令沉眉,老臉在搐,有點想要發作。
黃荊怒斥道:“黃口小兒,休要胡言語!”
葉春秋抿,道:“說起這位黃史,卻也不知小侄和他是不是有緣,今兒清早,我撿到了一封書信,恰是黃史寄給黃世叔的,黃世叔,你說……這不是緣分嗎?”
葉春秋居然有一封黃史給黃荊的書信……
這讓所有人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了。書信傳送,偶爾會有失那也不足為奇,隻是恰好失,又恰好被葉春秋撿到,那就有點太過巧合了。
黃荊怎麽會信,你這個黃口小兒,滿口都是胡言語,誰願意搭理你,他冷漠的道:“家兄與我並無書信往來,你休要胡說八道。”
葉春秋卻是不理會,自顧自的道:“小侄撿了這封書信,不住好奇心,居然把信拆了。”
“哼!”黃荊冷哼,不予理會。
葉春秋裝模作樣,當真從袖子裏出一份紙來,道:“黃荊吾弟,爾之家書兄已閱過,今題一詩,與弟一觀。”
這個裝的顯然是零蛋分。
因為王縣令一見葉春秋也扯到了黃史,讓他有些下不來台,所以臉很不好看。
至於黃荊,也隻是冷笑,因為兄長給他的家書,絕不會如此‘簡約’,更不會沒事非要做勞什子詩的,葉春秋的信是假的,這小小年居然還敢偽造人的書信……哼哼,反正都是葉家的人,一並收拾了吧。
黃荊見針的朗聲道:“縣尊,學生有一事不明,還請見教。”
王縣令道:“但說無妨。”
黃荊道:“敢問大人,偽造人書信嬉鬧公堂者,所犯何罪?又當如何置?”
王縣令幾乎是口而出:“流放三千裏,若是念其年無知,打十幾個板子,趕出去即是。”
王縣令還是決心留幾分麵,念在葉春秋喊自己恩府的份上,不願流放葉春秋。
黃荊雖然覺得有些憾,卻還是頗為滿足,他嗬嗬一笑,挑釁似的看葉春秋,道:“好吧,不是還有詩嗎?葉家的爺,你念來聽聽,且看這是不是家兄所書。”
威脅,赤的威脅。
他就等葉春秋念出來,然後證明這是假的書信,最後一頂嬉鬧公堂的帽子蓋上去,且不說葉春秋的爹認不認罪,先打了小的再說,看你們葉家屈服不屈服。
葉景臉鐵青,他知道葉春秋胡鬧的,這時候再也顧不得什麽了,忙道:“大人,春秋還是個孩……”
嚇我?真當我是嚇大的?
葉春秋對葉景道:“爹,這真的是黃史的書信,你不要急,黃史的詩實在妙極……”
葉景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裏,渾已是冷汗淋漓了,他咬咬牙,索想把這個罪認了,卻見葉春秋攤著紙,搖頭晃腦的念出來:“千裏修書隻為田,讓他百畝又何妨……”
很普通的詩,甚至有點打油詩的味道,不過……王縣令當然知道葉春秋不可能恰好撿到黃家落的書信,這個小家夥,當場便效黃史的口吻即興作詩,而且格律說得過去,似乎……
葉春秋又念:“萬裏長城今猶在………”
王縣令眼眸猛的一張,從一件爭田的小事,下半闕卻是突然一轉蒜皮,開口就是萬裏長城,這就有點建瓴高屋的意味了,上半闕是打油詩,下一半的第一句,卻仿佛一下子將格局抬升了起來。
葉春秋念出最後一句:“不見當年秦始皇。”
呼……
意境深遠啊,萬裏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再結合上半截的敘事,這首詩雖然用詞平實,卻是充滿了人生寓意。
王縣令甚至懷疑,這當真是黃史的書信了,因為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能即興作出這麽一首詩嗎?
他眼眸眯起,葉春秋忍不住道:“這確實是黃史的家書,恩府不信,一看便知。”
有書吏接過了書信送到王縣令案前,王縣令狐疑的看了一眼那張紙,然後他不由失笑起來,哪裏有什麽詩,更不是什麽家書,這分明就是一張白紙而已。
不是家書。
可是……
王縣令居然笑了,葉春秋表現出來的急智讓他大開眼界,詩很不錯,十一二歲的年能作出來,已算神,而更重要的是……王縣令抿微笑,居然淡淡的道:“看來……果然是黃世兄的家書。”
黃荊急了,這怎麽可能,哪裏有這樣的事,他忙是上前,接過了信,仔細一看,卻是一張白紙,忍不住大笑:“哈哈……這哪裏是什麽家書……簡直就是一派胡……”然後……他的眼眸不經意之間,與王縣令的目錯,他猛的打了個激靈,仿佛意識到了什麽。
見黃荊突然一頓,看來黃家的人也不蠢啊,葉春秋心裏歎息。
然後葉春秋肅然起敬的道:“這詩作的好,不但寓意高遠,足見黃史文采斐然,尤其是此詩下半闕,萬裏長城今日還在,但是當初命令修建長城的秦始皇早已不在了。黃史襟開闊,豁達如此,難怪朝廷如此恩榮,春秋理應向黃史學習做人的道理,功名利祿,隻是一時,可是看的開的人,古今又有幾人,在這奉化縣,唯黃史而已。”
王縣令也是喜滋滋的,他捋著須,居然會去附和一個小屁孩子:“正是,黃世兄豁達如此,吾輩不及。”
所有人都傻眼了。
那些假裝的‘路人甲乙丙丁’,本來還想喊打喊殺幾句,現在卻一個個目瞪口呆。
黃荊的臉最是彩。
其實就在他說到一派胡言,那個言字即將口而出的時候,方才猛然有所醒悟。
我是豬啊我,居然差點否認了這封家書。這封家書的問題不在於家書的真假,而在於這首詩上。
詩當然是好詩,寓意也很深刻,這一點黃荊不敢否認,像這樣帶著哲理的詩,往往是比較容易流行的,這就好像李太白的詩往往流傳最廣泛的不是他的《將進酒》,而是舉頭明月,低頭思故鄉一樣。因為這種詩往往朗朗上口,而且最易表達某種懷。
黃荊幾乎可以肯定,用不了多久,這首詩就會流傳開去。
這首又是什麽詩呢?這分明是吹牛的詩啊,全詩的意思是,小弟啊,你怎麽能因為幾畝地和鄰居斤斤計較呢,我雖然現在做了史,可是我做人堂堂正正,絕不會徇私舞弊,仗勢欺人,反而要勸你一勸,人的心要豁達啊,不要錙銖必較,你看秦始皇富有四海對吧,可是現在他修的長城呢?所以你應該做離了低級趣味的人,君子無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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