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彌漫著冰塵一樣的薄霧,氣溫低到可以在眉上覆霜的程度,林子沉浸在深藍的調中。但更冷的是人心,一時沉寂異常。
“艾德,你想多了吧。”一個人說道。
他話音未落,一支羽箭從林中飛來,釘在他嚨上。
箭羽雪白,還兀自晃。眾人轟然四散,齊齊往地上一伏。方a了一下臉上的跡,稍慢片刻,一支飛矢便著他頭髮飛了過去。
“別。”魁德靜伏在灌木叢中,灰藍的眼睛看著方a。“在什麼方向?”他又回頭問道。
卡佩沒說話,尖尖耳朵傾聽四周靜,片刻,極為難看的神浮上面容。“找不到那家夥。”
眾人雀無聲。
新世界沒有職業的說法,遊俠已是在追蹤、自然認知與擊三系技能投到第三層次之後的頭銜,下位職銜的最後一階。卡佩向來是黎明之星位列第二的高手,連都找不出對方的話,說明對手絕不一般。
這時北邊林子裡傳來一聲長啼,清亮至極。
眾人臉難看至極。
卡佩也暗罵了一句,這時候森林裡哪還有什麼夜梟?那個匿在暗的狙擊者分明是在調戲他們,擺明了不怕他們發現他的位置。
“在北邊,至五百尺之外。”卡佩不大自然地告訴其他人。
“這麼遠?”眾人倒吸一口冷氣。“能夠到嗎?”
卡佩輕輕搖了搖頭。
這個距離至比程遠一半還多,難怪對方有恃無恐。
這個差距太大了,銀林之矛的英團也不可能有這樣的高手。對手的囂張也讓卡佩想到了一個可能――銀之翳,銀林之矛的英旅團。
魁德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沉聲問道:“是誰?”
卡佩想了想答道:“秦執,銀之翳隻有他一個理系遠程。”
方a在一旁有些茫然地聽著這個自己從未聽說過的ID,關於銀林之矛的旅團,他只知道銀林之冠的那個銀之輝,號稱十大公會最弱一環。還有,全視者KUN。
北邊一株參天古木之上,秦執輕佻地吹了一聲口哨,神輕松地目測了一下擊結果,然後反手用獵刀在樹皮上刻下一橫。他無意掩飾位置,雖然四周枝繁葉茂,但他最大的依仗是距離,近一百五十米的戰場足夠他殺任何人。
他穿著一件暗綠的鬥篷,羽翼一樣的鬥篷下面藏著他的弓‘獵鷹’,弓長五尺,其臂由羅塔奧的白骨木製,灰白,如同上蠟。弓臂一端搭載有齒構架,上面的寶石是瀚瑞綠柱石,可以拉鋼弓弦。中央的金屬盒子上的是赤龍之舌――一種罕見的赤晶石,它構這把弓的主,IV級獵鷹組件,提升程百分之五十。
單單這把弓的價值就足以買下黎明之星整個冒險團,它在市面上價格是一百五十萬裡塞爾,並且有價無市。
更不用說夜鷹職銜本程上的優勢。
他放下獵刀,拿起水晶墜飾。水晶在他手心中變得明亮起來,上面滲出一線,織著形一張頁。微映在他瞳孔深,秦執用一指禪慢吞吞地一字字在上面輸:“我看到他們了。”
窗口上跳出一個ID。
KUN:“說服他們了嗎?”
KUN:“怎麼不說話?”
秦執:“等下,我打字慢。”
KUN:“……”
秦執:“我乾掉了一個。
” KUN:“……”
KUN:“算了,那就攔住它們,你自己看著辦。”
秦執:“我明白。”
秦執抬起頭來,不由哂然一笑。自言自語道:“以為躲起來我就找不到了,有意思。”他看了看遠,森林一片漆黑,緩緩舉起弓。
黑暗中厲聲破空,宛如一聲尖利的鷹啼。
方a下意識轉過頭去,剛好看到不遠那截朽木砰然炸開,躲在後面的一個戰士直接飛了出去。漫天木屑與塵土紛紛揚揚落下,劈頭蓋臉落在他的頭上與臉上。
“穿擊?”方a心中充滿了驚訝。過去他經常在高端的選召者對戰視頻之中看到這樣彩的技巧――盲,預判,狙擊障礙之後的敵人。由於箭矢在穿過質時會發生形變,要想準地命中之後的目標,不僅僅需要擊者足夠的老練與經驗富,還需要非常好的裝備支撐才行。
這還是方a第一次親在新世界會過去在視頻中才能一睹其風采的技巧。但讓他力倍增的是,施展這一技巧的人現在在他對面。
事實上方a比其他人要慢一拍反應過來。意識到對手中有專業的選召者存在,可能不是他記憶中悉的那些名字,但至也是二線甚至一線的旅團員。他不清楚第一世界的頂尖選召者可以達到怎麼樣的程度,穿擊對於第二世界的職業選召者來說隻是門技巧而已。
而另一個門的技巧是,雙控發條妖。
他看了看那個中箭的戰士,對方垂著頭靠坐在古樹拱起的樹間,左靠上的位置著一支箭,直沒尾。箭矢尾羽雪白,上帶細絨,方a認出那是名貴的飛馬之羽,長翎上帶著增加命中的氣系魔力。
這個發現讓他降低了對方的評價,真正的高手一般是不用這樣的尾羽的,這是不自信的表現。
那個戰士還沒死,服上滿是鮮與木屑碎片,但口還微有起伏,隻是巨創陷了昏迷的狀態,失去了行的能力。彌漫的薄霧背後方a看到了另一道瘦小的人影,那是隊伍中的治療師艾爾莎,一個隻有十五歲的小姑娘,比他還小兩歲,似乎也發現了這邊的狀況。
方a心中一,急忙不顧安危地向那個方向使勁揮了揮手,讓退回去。
但晚了一點。
艾爾莎一躍而起,衝了向古樹。這時一支利箭穿過林霧,中後心,瘦弱的影倒在那個戰士不遠,沒了靜。
方a看到這一幕心中驀然升起一團怒火。他知道那人在釣魚,這並沒有什麼,戰場上戰沒有對錯之分,但對方偏偏要等到艾爾莎滿以為功的那一刻才出手,這樣的行為就太過惡劣。
方a做夢也沒想到專業選召者之中竟然還有這樣心理暗的家夥。他了解的那些頂尖的選召者們各有各的個人風格,但無一不是明磊落之輩。
他下意識就想衝出去,但是魁德按住了他。“艾爾莎已經死了。”這個沉默寡言的高大男人對他搖了搖頭。方a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恨不得親手把那個匿在暗的對手拖出來打一頓。
但憤怒並不能改變任何事。
他仍舊隻是一個沒有任何戰鬥力的生活職業者。這是方a第一次踏上戰場,也是第一次到深深的無力。他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個想法,要是自己有魔力自適就好了。
方a自己都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他還以為自己並不在意這一點。在艾塔黎亞的相關虛擬社區中有一句很著名的話――在艾塔黎亞,弱小就是原罪。他並不認同這種功利主義的論調,但此時此刻他也不由到了這句話的現實與骨。
不僅僅是他,黎明之星的其他人也是咬牙切齒。他們並不怕死,但被人赤的辱,這也不是常有的經歷。
無奈的是,有時候這就是現實。
弱小就是原罪。
以這個小小的私人冒險團的能耐,與銀林之矛的主力團對抗就已經是極限,對上英團也隻有逃亡的余地。更不用說是銀之翳這樣的對手,他們最瘋狂的想象之中也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與頂尖選召者手。
森林再一次安靜了下來。
對手沒有再進行下一擊,但這種覺更加令人如芒在背,方a一不地盯著艾爾莎冰冷的,還有那個生命之火即將熄滅的戰士。
卡佩很清楚對方隻不過是在戲弄他們,但這對黎明之星來說也未嘗不是機會。“我們得起來,”對其他人說:“旅團員不會單獨行,至也是雙人一組,待在這裡隻能等死,我們必須突圍。”
在場眾人除了方a,都是經驗富的老手,明白卡佩的意思,點了點頭道:“我們分組逃跑,總能逃出去幾個。”
“艾德不能死,”卡佩提醒道:“他還活著我們就能激活傑弗利特的龍騎士,然後回來乾這些狗娘養的。”
經一提,眾人忽然發現這樣好像也不是不可能。面對龍騎士的話,不是第二世界那些頂尖的選召者,幾乎沒有生還的希。銀之翳那些家夥在龍騎士面前一樣不過是炮灰而已。
想到這一點,大家夥恢復了一點信心,問道:“那我們怎麼辦?”
“先試探一下。”卡佩打個手勢,示意不遠的兩人去試探下對方。那兩人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一躍而起,一左一右向最近的障礙後狂奔過去。
又一聲厲聲破空,右邊的那人捂著脖子栽了下去。但左邊的人則一個魚躍滾向巖石背後,握拳向這邊揮了一下。
“半秒。”卡佩眼中閃過一道沉沉的芒。
“咦?”秦執也意識到了對方的意圖。這些傭兵的反應比他想象中快了不,不由輕輕嗤了一聲,他本來以為還可以再玩一會兒的。
他稍微有點認真了起來。他沒有完全執行KUN的命令,雖然對方沒有和他計較,但秦執很清楚如果因為自己的緣故導致計劃出現了紕的話,俱樂部那邊隻怕不會輕易放過他。
他再一次舉起了弓。
卡佩拇指與小指相握,向其他人三指頭。“分三組,”然後悄無聲地指了指三個方向,低聲說道:“分三路,每組帶一個布甲職業,我來報數,你們據我的讀數前進。艾德走最後,節奏一定要把握好。”
方a點了點頭。
“第一組,南邊,一。”
三五個人同時站了起來,向東面跑去。黑暗之中傳來一聲尖嘯,走在隊伍中間的那個博學者一聲不吭地倒了下去。但卡佩看也不看那邊一眼,繼續喊道:“二。”
第二組人依樣畫葫蘆地行,這一次對方沒來得及擊。
“三。”
第三組人撤向西面,但剛剛起就有一人中箭倒了下去。對方的攻擊非常高,而且從不選擇重甲目標,往往都是一箭斃命。
就是這個時候,卡佩大喊一聲:“艾德,跑!”
方a早就等待著這一刻,像隻矯健的兔子一樣一躍而起,但他並沒有逃向指定的方向,而是反向一個箭步衝向了那個靠在樹上的戰士。
“你在幹什麼!?”卡佩這才驚覺不對。
但方a不聞不問,也不作答,他知道卡佩這會兒肯定怒火衝天,甚至恨不得揍他一頓。但他管不得那麼多了,他心中滿腹的怒火,就是要在對方眼皮子底下把那戰士給救走。
是的,他故意要挑釁那個銀林之矛的夜鷹選召者。
秦執果然在第一時間留意到了方a的行,第一時間他沒想太多,隻以為又出現了一個蠢貨。揚了揚眉,轉過弓便向方a出一箭,他留了那個‘餌’一命,但這不代表什麼人都可以將他的餌吞下去帶走。
但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在他箭矢離弦的前一刻,方a竟然提前作了一個規避作,向前一滾滾到了一片坑窪的低地之中。
秦執的箭第一次落空了。
他忍不住輕輕‘咦’了一聲。
卡佩正準備站起來幫方a吸引火力,但看到這一幕也下意識地停了下來,驚訝地張開。當然看出來了,方a是判斷出了對方的出手間隔,作了預判躲避――並且功了。
這不僅僅需要對於時間的敏銳把握,還需要相當的運氣分。
“這家夥的膽子也太大了……”卡佩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出這句話來,在心中下定決心待會一定要給他一個好看,否則這小子早晚會上天。
秦執這時終於明白了對方的潛臺詞。
這麼敏銳的家夥,怎麼可能是一個蠢貨?那麼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他忍不住啞然失笑:“想要和我鬥?有點意思……”他搖了搖頭,直接舉弓瞄準了那個垂死的戰士――他才懶得去和對方置氣,作為一個真正的旅團員,他有意讓這些雜魚看看什麼是真正冷靜的判斷。
他甚至都懶得去管瞄準輔助線,隨手松開弓弦,一個死目標,他閉著眼也不會丟。
秦執是這麼想的。
但方a也在同一時間拉下了風鏡,松開了手中的――發條妖。
嗡一聲輕響,一道金的軌跡向了北方。然後‘啪嚓’一聲,方a下意識地閉了一下眼,看到自己的視野四分五裂,那箭矢重重地撞在了黃銅外殼上,將之一分為二,然後擊碎了裡面的視覺連接水晶。
箭矢與發條妖的零件一起四散飛旋,打著轉兒飛了出去,撞在樹乾上,然後落了灌木叢中。
而那個戰士,仍舊安然無恙。
“臥槽!”
秦執這次是真的大吃了一驚。方a已經掀開風鏡,衝出去一把將那個戰士拖了回來,還來得及向北邊漆黑的森林中豎了一下中指,然後又了回去。
卡佩目瞪口呆地看完了整個全過程。
然後才聽到有人在旁邊哈哈大笑,回過頭,才看到魁德竟然笑得直咳嗽,還很看到這個男人竟然能笑得這麼誇張。魁德一邊笑一邊說道:“他們倒沒說錯,那小子的確和我們是一路人,天不怕地不怕。”
卡佩輕輕吸了一口氣,眼中異彩連連:“艾德,他怎麼做到的?”
那樣的判斷力,就算是也無法在第一時間作出。
“判斷,”魁德指了指自己的腦門,咳嗽著答道:“這小子的空間直好得驚人。”
但在低地裡,方a自己卻笑不出來。
他用手探了探那戰士的鼻息, 對方剛好已經咽下了最後一口氣。這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那個家夥的傷害計算準,但無論哪一種,他最終還是失敗了。
方a忍不住看了看不遠艾爾莎的,小孩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讓他心中一陣不舒服。
他認知中的艾塔黎亞,是第二世界那個充滿了重重環、鮮與榮耀的世界,是選召者們譜寫英雄史詩、傳奇的世界,但那個世界這一刻在他心目中坍塌了。
剩下的是一片廢墟,充滿了冰冷的塵埃,嗆得人乾嘔,裡面出的現實而冰冷的鋼筋骨架,又令人不寒而栗。
方a腦子有點暈乎乎的,忽然不知那裡閃現出一不對勁來。
他愣了一下才抬起頭來,艾爾莎的還在那裡――他又轉向另一邊,最早的那個人的都還在原地。他忽然意識到問題出在什麼地方,臉變得刷白,他馬上再一次了回去,看了看邊那戰士冰冷的軀。
也沒有反應――
猶豫了片刻,方a才小心翼翼地出手,按在那戰士的額頭上,撥開他的眼皮,像是撥開一塊橡膠皮似的,粘糊糊的。
眼白已經完全充,珠甚至從眼皮底下滲出來。死人的瞳孔一片漆黑,像是一個隧,裡面本看不到毫星輝存在的痕跡。
方a隻到自己腦子裡什麼東西嗡一聲炸開了。
他幾乎渾一差點坐倒在地上,這一刻終於明白了過來,為什麼戰的雙方都刻意地遠遠避開了這座跡。
――這裡是輝石死寂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