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來找白容久，催促道：“九爺！”

白容久按住腰上的手，了，高聲道：“走！”

逃離的路上也不太平，馬車在樹林裡遇到伏擊的麻匪，那伙人一直盯著酒廠這邊，萬幸樹林裡的只是一小隊，不氣候。

但為首的麻匪格外狡猾，故意驅趕白家馬車水泡，這附近有一片水泡沼澤，臨近水源土壤不穩，一大叢枯黃蘆葦地下很可能就是泥炭沼澤，表層水面被凍住了，但下面的淤泥肯定不會被凍住，馬跑快些勉強能衝過去，但車輛笨重，反而了最大阻礙。

麻匪又一次驅趕他們水，白家護衛還擊，那伙人即可遠遠墜後，像久了的豺一樣不遠不近測測跟著。

馬車被護在當中，疾馳中不甚陷泥沼，駕車的人使出吃的勁兒生生把馬車拽出來！

雜花的馬上這會兒沾了半條多的泥，混著冰碴，駕車的人也沒好到哪裡去，但此刻逃命要，顧不得那許多，又爬上車繼續驅趕讓馬前行。

白容久騎馬趕上，問道：“沒事吧？”

馬車窗那的厚簾掀開，方夫人額頭上沁出冷汗，懷里大氅掀開一角，抱著的嬰兒分毫無傷，急道：“無礙，九爺快走，不用再顧著我們！”馬比車快，但白容久一行得為周旋趕時間。

白容久見無事，放下心來，轉頭又回去，他上帶了兩隻槍——手裡一支，背後抱著他的謝璟帶著一支，足夠。

麻匪裡有一個人跑得極快，一路怪著追趕上來，先是開槍嚇唬了幾聲，又道：“我們大哥說了，哪位是省城的貴客？我們爺要接他上山談談——”

謝璟二話不說給了他一梭子彈！

那人馬背技純，側躲在馬腹不過一個呼吸又彈了回來，罵道：“不識好歹！爺爺勸你們早點把上的大龍票出來，要不然，一個都別想活著跑出這座山！”

白容久忽然笑道：“我當是為什麼不放火燒樓，原來是惦記爺爺上的鈔票！”

他從青河縣白家而來，如果謝璟帶來的消息是真的，那些麻匪怕是一年多前就已經潛白府，他從省府來的消息別人不說，白明哲一清二楚，黑河商號里傳開了他要建廠的消息，那上的銀元怕是不了十幾萬——他隨沒有太重的行李，只帶了十餘護衛，那些麻匪覺得他藏匿了鈔票，不敢輕易放火燒樓，只怕一把火把錢財一併燒。

這幫人貪得很，只等著今年冬吃下好大一隻羊。

白容久護衛騎馬靠近，低聲請示：“九爺，怎麼走？”

白容久道：“你帶五人護著方夫人，另外幾人跟我繞山路！”

護衛略一猶豫，咬牙道：“讓他們護著方夫人，我跟您去！”

白容久看他一眼，點頭應允。

白容久改了路線，分了大半的人護著馬車，自己另帶兩名護衛調轉衝進一側白樺林。他一貫畏寒，但此刻上皮氅給了方夫人和孩子，上穿著的是一件在屋常穿的細貂絨銀袍，騎在黑馬上顯眼極了。

他這方策馬疾馳，麻匪那邊沒有猶豫，立刻就追了上來，顯然目標明確奔他來的。

白容久一行人故意繞道，起初麻匪大意，仗著路還在追趕他們，但慢慢發現對方意圖，想再去追馬車的時候已經晚了，白容久邊的護衛手利落，兩桿長.槍使得練，一槍一個把人從馬上擊斃，都沒一聲就摔下馬來。

喊話那個麻匪吹了口哨，隔著山頭都能聽到回音，他也了傷，但此刻卻退不得。他們幾十個兄弟原是奉命盯著酒廠這邊，只等著黑河商號那邊的大哥過來兩頭堵截，拿下這夥羊萬無一失，即便沒有黑河那邊的兄弟趕來，他們守在這裡的人手也足夠，但昨天領頭的三哥生怕到手的銀元飛了，一心隻掛著錢財，也不管對方是骨頭一**衝上前去送人頭，被打散了隊伍，此刻傷的傷，殘的殘，只能劫！

要放過眼前的“財神”，他們也不甘心，越是傷的野越是兇狠，已到了要出獠牙生死相搏時刻。

天又下起雪來。

白容久邊護衛戰死一名，就剩下最後一名使雙槍的護衛。

他帶著謝璟換過一匹馬，之前的雜花馬被打瘸了，他們此刻騎的好巧不巧，是麻匪昨夜從酒廠搶走的白馬。白家車隊裡的馬匹都是訓練過的，回到主人邊格外馴服，白容久和謝璟共乘一騎，這次謝璟坐在前方，九爺全靠前這點熱乎氣撐著。

雪越來越大，追上來的數名麻匪和護衛起手。

白容久低頭問謝璟：“你槍裡還有多子彈？”

謝璟搖頭，他早已打空了。

白容久把懷裡的手槍給他，“拿著！”

謝璟握住槍，在他臂彎回擊，馬匹晃得厲害，他打了幾槍，但也不知打沒打得準，風雪更打了，北風呼嘯，捲著雪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護衛喊道：“九爺快走！”

白容久沒有遲疑，勒馬調頭，疾馳！

白樺樹林茂，一時半會也找不到方向，雪厚踩空，馬匹驚，咴咴著不肯前行，謝璟摟著它脖子強行安住，瞇著眼去看，前方雪如煙霧般連一片，看不真切況。謝璟努力尋找一點出去的路，但他很快發現了不對，騎馬的人子重重依靠在他肩上，他喊了一聲：“九爺？”

後的人沒有回應，謝璟急忙握馬韁繩連同九爺的手臂一起抱住了，咬咬牙尋了一個方向跑去。

謝璟不知跑了多久，天在風雪中漸暗，已經有一陣沒聽到追來的馬蹄聲和槍聲。

謝璟心裡慶幸他們進的是白樺林，有樹的地方，土被抓得牢一些，而且這邊林子裡有常年狩獵的人，運氣好些找到木屋，就能撐過今天。

但他們的好運氣在剛才擺麻匪的時候似乎就用了，並沒有找到木屋，連避風些的山也沒見到，謝璟只得找了幾棵壯大樹停下馬來。白容久已經昏迷，謝璟了他臉頰一下，是滾燙的，再往上一查，靠近腰側那兒被了一溜兒紅，跡已經凝固了，黑紅的一片粘在上面。

謝璟眼圈紅了，扶著他坐下，自己找了背風的夾角掏了一個雪窩子出來，把馬拴在一旁，又小心扶著白容久躲進去。

天寒地凍，謝璟不敢解開他的裳檢查傷口，也怕撕下帶痂的服會再崩了傷口，他也做不到別的，撿著自己會的能做的努力想幫九爺，一夜不住拿雪他的手和腳，別的謝璟不懂，但手腳是熱的，就能在雪中活下來，這是他過去學會的生存技能。

白容久乾裂，謝璟就含了一口雪，融化雪水餵他。

他現在什麼都不想，只一心想這人活著。

如果可以，他們兩個一起活著，不行的話，那就讓九爺活下去。

謝璟生怕他睡死在這，一整晚沒敢合眼，一聲聲喊他名字。

半夜，白容久醒了一次，手指輕輕了幾下，就被謝璟握住，“爺？”

白容久虛弱道：“在這。”

謝璟這兩日連驚嚇都沒有一點，這回鼻尖泛酸，甕聲道：“我害怕。”

白容久輕聲道：“不怕，爺在這。”

謝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怕白容久再睡著，不住地跟他說話，白容久也打起一點神，跟他聊了幾句。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因為二爺不做功課，都是我替他寫的，我會很多。”謝璟回答的認真。

“挖雪窩子也是跟二學的？”

帶著點笑意的聲音讓謝璟耳尖發燙，他一邊握著九爺的手給他暖著，一邊悶聲道：“不是，我自己會的。”

白容久沉默片刻，又問：“還會什麼？”

“我還會翻跟頭，能連翻幾十個，我，我翻跟頭可好了。”謝璟帶著點邀功的語氣，上一世的時候他練過幾年武生，九爺點的戲碼裡，他都能得滿堂彩。

這次沒得到喝彩，反而被低聲取笑了：“好，回去翻給我瞧瞧。”

“哎。”

“你也別睡，現在想想，等回去之後想讓爺賞你什麼？”

謝璟凍得哆嗦：“我要一碗湯圓。”

白容久笑了一聲：“就要一碗湯圓？”

“嗯，要芝、芝麻餡兒的，個大皮薄，滾湯盛出來，最好湯裡再加點白糖，一小碗就夠了。”

“喜歡吃這個？”

“喜歡。”

謝璟已經很多年沒吃過芝麻湯圓了。

他喜歡粘牙糯的甜食，年時寇姥姥會給他蒸米糕，再後來姥姥沒了，他跟在爺邊，剛開始不好意思要，還是爺自己發現了想著法兒給他做，再後來，又剩他一人。

他一個人流浪了大半個國家，由北向南，風餐宿，已經很久沒有坐下來吃一碗甜湯圓了。

白容久抱他，呼出一口氣，“回去之後，你跟著我，保管每天早上都能吃上一碗。”

謝璟應了一聲，鼻尖笑了。

他們在雪窩子裡藏了一夜。

所幸大雪遮蓋了所有的痕跡，兩人一匹馬逃了出來。

出了白樺樹林走了半日，找到一個小村莊，謝璟只說他們是路過的行商，遭了土匪，小村子人心淳樸，加上謝璟給的一塊銀元，很快就給了他們一個落腳地。

謝璟故意找了靠近村邊的地方，馬也拴在屋簷下，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一有什麼風吹草就可以走。

村里沒有大夫，但因為靠近樹林，有常進林子打獵的老獵人，謝璟找他買了一些傷藥，打了一盆熱水，給白容久換下染的袍子，幸而只是皮傷，沒有傷到筋骨，只是傷口狹長出了，又加上一路奔波失過多，當晚九爺又發起高燒。

謝璟煎藥給他喝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村子裡的土藥方不管用，沒起半點作用，半夜的時候九爺渾滾燙，卻又喊冷。

謝璟把自己棉袍搭在他蓋著的薄被上，又爬上床去，小心避開他上的傷口，努力給他取暖。

謝璟子熱，很快九爺就安靜下來，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白九爺醒來，邊沒人，卻到了下墊著的貂絨長袍。

他面如玉，微微瞇起眼睛去尋找，窗外有人抱了草料來餵馬，順便還跟院子裡的人打了招呼，聽著聲音像是要了一碗熱粥。

果然片刻後，一個半大年就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粥進來，大約是太燙，放下碗後還了耳朵，在和他視線對上之後小孩兒立刻就出一個笑容來，三兩步跑過來：“爺，你醒了？好點沒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