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江安義出現在崇誌堂,發現許多好奇的眼集中在自己上,用手了臉上尚未褪盡的淤青,暗嘆這幌子著實惹人注目。不原本不的同窗上前問好寒喧,有些遠遠著他頭接耳,形很詭異,江安義不著頭腦。
下午書社有活,社友原本相平淡,此次相聚江安義覺眾人親切了許多,角含笑,是表達善意還是在笑話我臉上的傷痕?江安義滿腹疑問。
聚會結束,劉玉善劉社長笑著走過來,指著江安義臉上的傷問道:「安義,臉怎麼了?」
年人好麵子,江安義自然不會說是被人打的,支唔道:「騎馬摔的。」
「哦,安義文武雙修嗎?了不起。」劉玉善笑道。
這幾天江安義回想了一下摔那漢子的形,招式來自妖魔打鬥時慣用的,可是自己的手似乎變快了,特別是下蹲時起自尾椎的那熱流,將摔人的作實施得酣暢淋漓,難道是習練了那套寧心靜氣的功法的原因?
劉玉善見江安義若有所思,以為他為眾人注目生疑,笑問道:「怎麼,覺得今天不太一樣了?」
「正是。」
「咱們邊走邊談。」劉玉善和江安義並肩踏上煙雲廊,長廊兩邊植滿煙柳,如煙似霧故而得名。
「安義,你可知我為何找你社?」劉玉善岔開話題問道。
這也是江安義一直疑問的,現在江安義知道了劉玉善是澤昌四秀之一,書香社雖是十餘人的小社,但要加不比竹梅社容易,何況劉玉善親自來找的自己。
見江安義搖頭,劉玉善拂開旁的柳枝,站住腳向不遠的鏡波湖,湖麵水波不興寧靜如鏡,幾隻大雁在湖中嬉戲。一陣風起,波瀾驟興,大雁驚得展翅飛向遠方。
「是山長向我推薦的你,安義,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很像年時的自己。」劉玉善道。
「鄧山長」,江安義一愣,他來澤昌書院近兩個月除了在公共場合遠遠地見過幾次鄧山長外,本和鄧山長沒有任何接,沒想到劉學長約自己社居然是鄧山長的推薦。
「今日眾人親你重你,是因為你在卓峰上作的那首《》詩。」劉玉善緩緩地誦道:「膏梁莫把比蓬蒿,九日枝枝近鬢。秋香滿池岸,由來不羨瓦鬆高。好詩,以詩喻人,道出我輩心聲,年銳氣,不畏權貴,吾不如你。」
沒想到是這首詩惹的禍,江安義一眉,隨口唸的一首詩居然引起這麼大的反響,既非所想亦非所願。
「安義,我剛才說你很像我,不是說你我都是農家子弟,還有你我都對權貴子弟充滿反,這些紈絝膏梁自許出高貴,看不起我們這些寒門學子也就罷了,可惡的是每逢科舉他們總要使出各種不彩的手段來爭奪名額,同樣及第為,我寒門子弟仕途要遠難於那些權貴世家子弟。」劉玉善的話語逐漸激昂起來,語氣中充滿了憤慨。
看到江安義表迷茫,劉玉善加重語氣道:「安義,你來自德州,想必知道德州刺史馮紹鈞與山長是同窗,他們當年同年及第,山長取在二甲第七名,馮刺史則是三甲四十六位。然而馮刺史被當時的大理寺卿丁西淩看中,招為婿,從此仕途通暢,二十餘年間已經是一州之長。反觀山長,雖中高名,如今不過是五品的散,這其中的原因不問可知。」
江安義茫然無語,他對豪門子弟是沒有好,但從未想過要與之對立,對於一個十六歲的農家年來說,做夢也不會去想這件事。早在一年前他最大的雄心壯誌不過是讓家人吃飽穿暖,如今家境改變,他隻想著安安靜靜地讀書,將來科舉及第,有能力護佑家人平安幸福。
耳邊繼續傳來劉玉善的聲音,「兩年前我在山長的授意下立書香社,就是想收攏些寒門的讀書種子,大家在一起互幫互助,不至於人欺淩時無還手之力。說來慚愧,我雖有此心卻不敢聲張,隻敢暗中使力,安義你重賦詩,直抒臆,但凡聽到你的《》詩的寒門子弟都為之一振,所以今天大家看見你都倍親切。」
「劉學長,我隻想安安靜靜地讀書……」
「哈哈哈哈」,劉玉善放聲長笑,打斷江安義的話,「安義,你可是擔心『木秀於林風摧之』,要知道科舉及第本就是勇爭先的事,不招人妒乃庸才。安義,你想要中舉及第,就要習慣站在眾人之前,迎接別人挑剔的目,哪有什麼安靜?」
江安義耷拉著頭,不作聲。
劉玉善鄭重地道:「原本這話我想明年再與你說,但話既然說到這地步,索與你明言。明年是大比之年,我將離開書院參加鄉試,我希書香社能傳承下去,在你手中大,為寒門子弟發聲,為他們遮風擋雨。安義,你好好想想吧。」
劉玉善的話沒有讓江安義振,反而給他帶來了無形的力。鬱悶地回到住,李世不在,估計又被朋友拉去聚會了,用他的話來說多個朋友多條道,為人世人脈最重要。
江安義重重地將自己摔在床上,煩躁地拿過枕頭捂在臉上,劉玉善的話讓他很茫然,十六歲的年從未考慮過這些事,自己該怎麼做?饌堂的雲板一聲聲敲著,江安義起將枕頭一丟,天要下雨孃要嫁人,隨他去吧,天大地大,吃飯最大,肚子了,吃飯去。打定主意,江安義將煩惱拋在一邊,做好自己的事好了,其他的事隨機應變就是。
接下來江安義保持著住、饌堂、崇誌堂、藏書樓、馭場五點一線的生活,盡量不拋頭麵,然而,在有心人的眼中,江安義的一舉一都被關注著。
十月初,江安義收到了餘師從京城寄來的一封信,厚厚的信中詳細地寫著該如何學,看哪些書,附著百餘本書的名錄。江安義拿著信心中滿是激,餘師百忙之中還記掛著自己,是真心把自己當弟子了。
提筆回信,告訴餘師自己九月月考已經進第二等了,不用多久就能進第一等,明年說不定就能升修道堂了。江安義有點小小的得意,半年時間就有可能從崇誌堂升修道堂,在澤昌書院的舊例不多。畢竟隻有十六歲,半是炫耀半是得意,江安義想像著能得到餘師的誇獎,臉上出微笑。
接下來江安義把學時所答「殷有三仁,不分高下」引起趙興風的不滿一事說出來,請餘師解,自己答的到底對不對?然後將把重所做的《》詩寫上,自己最近的苦惱在信中傾訴,請教餘師自己該怎麼做?信被送走,江安義覺得心中的包袱也被送走了,他深信以餘師的睿智一定能解開自己的煩惱。
餘師所列的書可不,江安義依序從藏書樓中借閱,書院的藏書樓號稱江南第一,餘師所列的書都能找到。江安義讀書的速度很快,兩三天就能看完一本,這讓劉玉善有些擔心。
看著江安義還回來《四書通義》,又借了本《經說問對》,都厚達百頁以上,劉玉善忍不住提醒道:「安義,讀書雖要廣博,但不能一味貪快貪多,還是要循序漸進的好。」
「多謝學長提醒。」江安義不想解釋自己變得目聰耳慧,記極佳,這些書隻要看一遍就能記住。江安義揣測這一切跟自己習練妖魔的心法有關,這事是個忌,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
劉玉善見江安義沒有聽進去,嘆了口氣不再多說。
時如流水,轉眼十月就過去了,十一月二日,崇誌堂外的牆上張出了十月月考的排等,江安義的名字出現在第一等。
新生學進崇誌堂的不多,而在當年能名列第一等更是罕見,要知道澤昌書院可謂群英匯聚,苦讀了四五年還比不上讀了半年的頭小子著實讓人不服。更何況時近年考,每年的年考將會據績重新安排學堂,崇誌堂第一等將升修道堂,而進修道堂後書院是有補的。
崇誌堂外眾人如同炸了窩的蜂群,「嗡嗡」之聲不絕。
「此子我是關注過的,從五等一路高歌猛進,才三個半月的時間就進第一等,真是後生可畏啊。」
「這小子是不是押中了考題,莫非先生了題目。聽說他的日課淩先生麻麻地批滿了。」
張伯進分開人群,一眼看到江安義的名字排在自己的之前,臉不變得鐵青。張伯進聽過江安義的名字,此人以「舟自橫」以及「人」兩詩奪得德州案首,最近《》一詩被廣為傳誦。
張伯進和江安義一樣是德州人,他比江安義早一年進書院,一年時間從廣業堂升崇誌堂,今年下半年以來,名字屢次出現在月考第一等中,不出意外明年應該能進修道堂。能有如此快速地進步除了苦學外,張伯進還有個訣,他有本「寶」書,是他父親張宏充費時十六年編撰的《歷科持運集》。此書收集了二十年來歷科三甲所做的文章,每篇文章都有利弊評點,總結出一套行文的模式。不僅如此,張宏充還對可能為主考的人進行了底,分析他們對文章風格的偏好,並據朝中大事及輿論風向推測出題的熱點,讓張伯進事先做好文章,因此說它是本寶書一點也不為過。
書院的學生要回所在的州府參加鄉試,張伯進很自信,憑著自己的努力和手中的寶書,明年在德州鄉試一定能夠中舉。張伯進的野心可不止中舉,他要為解元,進而為天下聞名的狀元。
江安義的橫空出世給張伯進帶來了不安,此子名次上進的速度比自己還快,會不會為前行路上的障礙,盯著牆上江安義的名字,張伯進的臉越來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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