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槙神漠然地背手站在庭院之中,后的兵手持火把,照亮了黃昏微暗的天空。此時藏經閣以及附近區域皆被大批兵包圍,地面上橫七豎八地擺放著尸,將地面染紅。
寺廟封了寺,所有寺院中的人不得出,而所有有接應嫌疑的人都被帶到了這里,惶恐地被侍衛包圍著。
有侍衛快步走到朱槙邊,半跪下稟報:“殿下,已經搜盡了,人都在這里。三個活口,其中一人吞毒自盡,另二人盡折磨,什麼也沒說。”
朱槙看了看天空,角出一冷笑。
這世上還有膽子刺殺他的人,當真不多了。
外族探子想潛邊境是不可能的,更遑論一路闖崇善寺,所以絕非外族之人。
朝野上他并非全無對手。閣幾個重臣都主張削藩,勸了皇上很多次。藩王擁兵自重,對皇權來說就是威脅。皇上表面上對這種聲音極為反對,從不采納。每次他進宮之時,他都是倒履相迎,賜下無數的財寶地產,以示對他的寵信和重視。但是對這些進諫的重臣,卻也一個都沒有貶。
至于武之中,蕭太后甍逝,西北候便已土崩瓦解。魏永侯雖然軍功在,但年紀還輕。倒是忠義侯極不喜歡他,幾次三番上諫皇上罵過他。但他覺得那不過是小事,只要不在他面前罵,他就只當不知道了。
這些人,都是極有可能想除去他的人。但能這麼訓練有素的,終是不多的。
“繼續用刑。”朱槙冷淡道,“裴子清可來了?”
“已經傳了殿下的話了,應該很快就來了。”
朱槙嗯了一聲,看了眼天并不早了,想到還把小姑娘安置在后面的后罩房中。方才想舍救自己,倒的確讓人容。
只是這里他暫時不能走開,恐怕也不能去找。
他了寺廟住持。
寺廟住持本也在一旁等著,等靖王了,才上前雙手合十:“殿下。”
朱槙道:“后罩房中有個小姑娘,你派個沙彌過去,將送出寺廟。”他想了想道,“應該是有人同一起來的,帶著找到那人。”
住持應了喏,親自找了平日最機靈的沙彌,將這事囑咐了他。
朱槙又了兩個侍衛:“你們二人暗中跟著,不要面。”
侍衛們雖有些疑,卻也立刻抱拳應喏去了。
朱槙側過,冷漠地對手下道:“將方才審問過,有嫌疑的一律抓府牢,不可錯放。”
手下半跪,抱拳應喏。
“另太原府閉城三日,一一查找可疑之人。”朱槙直接下了封城令。
在山西他算了算,因為他是靖王,他說封城,其他員屁都不敢發。
元瑾在后罩房里呆了好一會兒,實際上有好幾次想出去,但擔心外面那些人并未走。隔著隔扇看過外面,暮已漸漸降臨,婆子一直等不到,恐怕該著急了。只是陳先生為何還不回來,可是出了什麼意外?
若真是如此,那還是得出去找找才行。總不能別人因為枉送了命。
元瑾思量再三,既然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寺廟的護衛再慢也該反應過來了,陳先生還不來,必定是有什麼事了。決定出去。只是誰知剛推開門的時候,就看到有個人迎面走來,后退了一步,才發現這是個溜圓的腦袋,穿了件月白袈裟。約莫十三四歲,面容還有些稚。
是寺廟中的小沙彌。
小沙彌一看到便問:“這位施主可是姓薛?”
元瑾卻也沒有放松警惕,先是問他:“你在找誰?”
小沙彌才說:“有位先生我來找你,說他如今走不開,但是外面賊人已經被殺了。我送施主離開寺廟。”
難道陳先生自己不能來,便了個沙彌來送出去?
問:“那這位先生姓什麼?”
小沙彌道:“這貧僧卻是不知的。”
元瑾斟酌片刻,又仔細打量了這小沙彌一番,見頭上白戒疤不假,才準備跟著他走。
路上想著陳先生方才救的景,又問:“那位先生可有恙?”
“……無恙。”小沙彌道。
他沒事就行,元瑾又想了許久
倘若陳先生不是個幕僚……那他該是誰呢?實際上他表很多次不對的地方,比如他居陋室,卻能喝那樣上等的秋白和碧螺春,比如他手極好,之前卻從未顯過。
他又問:“那先生當真是你們寺廟里的幕僚嗎?”
“這貧僧也是不知的。”
既是一問三不知,元瑾便也不再問了,看來是什麼也問不出來的。只是心中的疑慮未曾打消掉。
前面卻已經到了香客歇息的地方,婆子正站在門口,焦急的到看,一看到過來,才趕沖過來拉住。
“娘子去哪里了,這般晚回去,太太可要著急死了!”
“無事。”元瑾對婆子搖了搖頭。
小沙彌見將送到,便合十了手離開了。
元瑾同婆子走在路上,婆子絮絮叨叨地同說話:“娘子不知道,這寺廟中今日發生了大事!”
元瑾心道怎麼會不知道,這大事多半還和有關。
“奴婢在那兒休息喝茶,一群兵沖了進來把香客都制住了。挨個地盤問,有些便不顧人家掙扎拖走了,他們見我不過是個老婆子,才未曾管我。有人把守在門口,不許我們走,直到方才才準了。”
元瑾聽到這里倒覺得有些奇怪了,那些賊人究竟是誰,怎麼會如此興師眾,還驚了兵。
問婆子:“您還聽到了什麼?”
婆子想了想說:“奴婢似乎還聽說,今日靖王殿下也來了。可能是聽說發生了什麼,帶了大批兵將崇善寺包圍了,誰也不準進,說連只蒼蠅都不能飛進來呢。”
元瑾聽到這里,表微微一變。
靖王朱槙。
如何會不知道這個人,這個人有超過數倍的手段與謀略,在為縣主的生涯中,從未勝過他。
而正是朱槙所主導的宮變,才讓太后被囚宮中,莫名甍逝。
后蕭氏一族敗落,從此世上再無蕭家的榮膺。對他的心,敬畏中夾雜著憎恨。雖然也知道,王敗寇,政治斗爭便是這般此起彼伏,并沒有誰對誰錯的說法。但還是忍不住,將罪魁禍首歸咎于他。
但靖王朱槙這個人的手腕,智謀,還是給留下的深深的印象,讓極為忌憚。
他當真到這寺廟中來了?
“娘子,您怎麼了?”婆子見臉不對,略有些擔憂。
元瑾淡淡地道:“沒什麼。”
正想繼續往前走。
前面卻傳來了急促而整齊的腳步聲,似乎有人正快速朝這邊而來。
婆子拉著元瑾避開到一旁。
此時天已暗,卻也未完全昏黑。元瑾便能依稀看見,竟是裴子清帶著一大群護衛而來。行跡匆匆,面凝重。
為何裴子清也來了這崇善寺中。
究竟發生的是什麼,讓這些人興師眾?
元瑾與婆子站在一側,本以為裴子清本不會注意到,誰知裴子清一眼掃過來,看到,卻停頓了視線。
然后他低聲對側的人說:“你們先去吧,替我稟報靖王殿下一聲,說我隨后就到。”
看來的確不錯,朱槙果真在此!
裴子清向走了過來,卻問:“你怎麼會在這里?”
“裴大人這是說什麼。”元瑾道,“難不這崇善寺不是人人可進的嗎。”
“但不是在這個時候。”裴子清眼睛微微一瞇。
殿下在自己的地盤上遇到了刺殺,此事讓他極為生氣,勒令嚴查崇善寺,別說是蒼蠅都飛不進來,就是這路上,也不知道有多暗衛和巡邏的兵,們怎能隨意地在里面走。就不怕被暗中的護衛篩子嗎。
元瑾卻靜靜地看著他。
他背叛了自己,為了靖王的人。
竟還能好好站在這里,和說話!
越想就越令人生氣。
“裴大人方才行跡匆匆,想必是遇到了什麼急的事吧。”元瑾笑著說,“既是如此,我也不耽誤裴大人的功夫了。裴大人又何必,陪我在這里浪費口舌呢,還是去你的吧。”
裴子清倒也沒有這般急。
殿下是傳他去刑訊刺客的,以殿下百無疏的格,便是刺客已經全部抓到了,所以并不著急。
反倒是,不知為何總是一副不喜歡他的樣子。如同現在這般,雖然是笑著跟他說話,實則本就不想和他多說一句,不過是敷衍他罷了。這讓他想起了縣主,面對不喜歡的人時,便是這樣的神態。
縣主其實涵養極好,就算是不喜歡也不會表現在面上,而是非常的禮貌而和煦,其實是對生人和人態度的劃分罷了。
曾幾何時,他也是縣主最信任的人。縣主在他面前是放松的,可以笑可以皺眉,甚至有的時候,會跟他說哪個大臣怎麼愚蠢,折子寫得如何令人發指這樣的話。
一想到這里,裴子清心里驟然一。
他似乎覺得,好像是縣主仍然站在他面前。但是因為他的背叛,因為他害了太后,所以才這樣對他。
如果還活著,一定對他是這樣的表。
和對待那些陌生人沒有區別,甚至更加不如。
一瞬間的痛苦莫名的攫住了他,他發現自己竟然難以忍縣主用這樣的態度對他。
即便是想想都不行。
元瑾看著他突然蒼白的神,向后退了一步,語帶微嘲:“裴大人這是怎麼了?”
裴子清卻從緒中醒了過來。
不是丹。
沒有人再會是丹。
他笑了笑,卻走近了一步。“倒是沒什麼,只是想起一件事來。”
“哦?”表現得既平靜也不好奇。
裴子清卻走近,突然抓住了的手腕,然后緩緩問:“薛四姑娘,害薛云濤摔下馬斷的人,就是你吧?”
在那之后,他回去是調查過的。旁人查不出來,但他手底下可都是錦衛,便沒有查不出來的東西。只是那時候戰事繁忙,他來不及找這個小姑娘問問罷了。
元瑾臉微微一變,但很快就回過神來,笑道:“裴大人,沒有證據的話可不要說。”
“我不需要證據。”裴子清一字一句地道,“只需你告訴我,這個法子,究竟是誰給你的?”
元瑾并不回答,似乎本沒有看著他。
裴子清語氣一厲:“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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