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眚,莫要妄。”后頭的老者拉住,爍的小眼睛看了看宋立言,“這是上清司的人。”
“上清司?”被喚青眚的鼠妖聞言更是惱恨,“好啊,上清司的人更好,新賬舊賬一起算。今兒哪怕拼了這條命,我也必定殺了他!”
宋洵提劍防備,宋立言卻是若有所思,盯著這群鼠妖的爪子和牙看了一會兒,輕聲開口:“上任縣令,或者說這浮玉縣的歷任縣令,原來都是死在你們手里。”
“是又如何?”青眚嗆他,“下一個就到你。”
“要打要殺都無妨,但有幾個問題我想不明白,幾位可否解?”宋立言將獬豸劍一橫,“若這解了,我便棄劍不用。”
獬豸劍白再盛,得鼠眾抬爪遮眼。這東西是上等靈劍,有它在,想殺持劍之人就麻煩得很,沒想到這傻子竟會主說棄劍?
青眚回頭看了看其余的人,鼠目一轉,大家心下就明白了,這買賣定是不虧。
“你想知道什麼,問吧。”青眚上下掃視他,“但說好棄劍,你可別使詐。”
宋立言頷首,將劍往地上一擲,半個劍沒結界之下。他指尖抵著劍柄,抬眼道:“浮玉縣歷任縣令,除我之外都只不過是普通凡人,與你鼠妖一族有何齟齬?”
青眚拳頭冷眼看他:“我瞧你年歲小,不知道舊事也不足為奇——八十年前浮玉縣一役,上清司集結眾人圍剿我鼠族,當時的縣令便是落井下石,趁機坑殺我族未得道晚輩數千,以致我鼠族幾近滅族。此等海深仇,我等難道不該報?”
宋立言皺眉:“做事的是當時那一任縣令,你們何至于殺后來這麼多人?”
“當時那位縣令說了,他做的是一個縣令該做之事。好,好得很,縣令該與我鼠族為敵,吾輩就殺縣令。我倒是要看看,這天下有多個人能來當這浮玉縣令!”青眚齜牙,四周鼠眾也群激。
宋立言掐指算了算,更疑了:“八十年前一個縣令做錯事,你們這麼多年都無靜,卻只在這兩年開始瘋狂報復?”
“托你上清司的福,吾王丹被封于石敢當,吾輩便是被那石敢當鎮多年,難以得見天日。”青眚恨道,“但凡吾輩能早些出來,還有得你們的活路嗎?”
鼠族膽小出名是真,但睚眥必報也是真。石敢當本是將它們鎮得好好的,不曾想趙縣令突發奇想將石敢當移走,鼠妖逃出生天便以糧倉為老巢養蓄銳,開始報復。
從趙縣令開始到后來的縣令,只要開倉放糧,就等于是打開鼠族老巢對它們喊:新縣令來送命啦——
這些妖怪會化為人形,假扮衙差。案發之后問起,甚至會做假口供,這也是為什麼樓似玉說聽見了慘,當時衙差們的口供卻是“什麼也沒聽見”。
無怪這案子一直破不了了。
理清來龍去脈,宋立言的表就和了下來,將獬豸劍徹底送結界之中,側頭對抱著自個兒沒撒手的樓似玉道:“你的嫌疑被排除了。”
樓似玉瞪眼仰頭看他:“大人,您還一直懷疑奴家呢?奴家有什麼可疑的呀?”
“可疑的地方太多了。”宋立言瞇眼,“但現在真相大白,兇手不是你。”
“那可真是謝謝您了!”樓似玉直翻白眼。
宋立言低頭看了看,這才發現一直環抱著他,兩人得很近,他甚至聞見了上淡淡的香味兒,像是沉香,卻又帶著一子人間特有的煙火氣。
子一僵,他道:“掌柜的,男授不親。”
“你還管什麼授親不親呢?”樓似玉看向四周,分外驚恐地道,“他們看起來想活吞了我們啊!”
沒了獬豸劍的,四周鼠族大膽地湊了上來,就連最前頭那四個化出人形的鼠妖也一把撕開皮囊,朝他出了獠牙。
“聽聞上清司的人比普通人好吃許多。”那老者著尾道,“我想嘗嘗。”
最后一個嘗字落音,碩大的子猛地就朝宋立言沖了過去,帶著一陣腥風鋪卷,就算只是被撞著一下,怕是也要落個重傷。樓似玉嚇得直接去宋立言后,宋洵見狀也要上來擋,卻不想宋立言是早有準備,炁灌指尖,朝那鼠妖的眉心輕輕一彈。
“嘭”地一聲巨響,花飛散,無數散落的皮碎如下雪一般四落。眾鼠都驚愕地仰頭,卻是連那老者的尸都沒看見,只剩了零碎的,一點點沉降至地上。攝人的氣勢如海浪一般在結界中開,駭得青眚連連退了好幾步。
“你……”
“我允了你們不用劍,可沒說不會還手。”宋立言拂袖揮去面前霧,左手已然是了一張黃符。
“撤!”見勢不妙,青眚大喊一聲,化為鼠,飛快逃竄,其余鼠輩也奔走。可黃符已然出手,飛至上空結一張帶刺鐵網,泛著粼粼白,兜頭就朝它們罩了下去。
若是普通的網還好說,可這帶了極高修為的東西,不是輕易能躲的。稍微一個停頓,原形就被卷進去,扎穿脾肚,形俱滅。不過眨眼一瞬間,已經有數只鼠妖中招,連慘都沒來得及,就化為了齏。
宋立言對妖怪向來沒有任何的仁慈之心,一旦讓他出手,是必定趕盡殺絕的。所以他臉上半點表也沒有,雙眼從一群鼠妖上掃過去,像是什麼也沒看見一般,漠然收攏手指。
隨他指,刺網也再次張開卷攏,帶著狠絕的殺意,撲向青眚。
青眚與殘余妖眾力相抗,祭出各自法力,生生頂住刺網,有紅了眼睛的大鼠妖,再一次朝宋立言撲將過來。
螳臂當車。
宋立言搖頭,翻手作印,他估量了這妖怪的修為,暗料只需一個殺招,就能讓其當場斃命。
然而,這印還沒結出去,面前就陡然多了道影子。
“啊啊啊!”樓似玉不知從哪兒來一桌子,擋在他跟前閉著眼發了瘋似的揮舞,并且嗷嗷嚎,“我打死你!”
桌子被舞得虎虎生風,也不知是巧還是怎麼的,還真就把撲上來的鼠妖給打飛了出去。但與此同時的虎口被震裂,桌子手,“呯”地一下砸在了他的手腕上。
宋立言:“……”
樓似玉捂著手半蹲下去,婆娑地睜開半只眼看了看,欣喜地發現鼠妖真的被自己打到了,立馬回頭邀功:“大人您看,奴家打中了!”
宋立言沉默地看著,將自己微微發抖的右手遞到面前。
“嗯?怎麼了?”樓似玉將他的手翻來翻去看了看,茫然地問,“您筋了?”
“……”宋立言將袖口抖開些,出自個兒發青的手腕,意思是這是外傷,跟筋沒關系。
“您怎麼這麼不小心呀?”樓似玉完全不覺得這是做的好事,反而嗔怪他。
饒是一貫再無悲無喜,宋立言也被氣得翻了個白眼。
他一分神,那邊妖眾瞬間掙了刺網,有幾個修為高的,立馬出結界沒了蹤跡,余下幾個,也看見了逃生的希。
“想往哪里跑?”他回神側眸,幾纏妖飛出去,瞬間將它們手腳絆住,生拖拽回來。
樓似玉看著,臉上維持著浮夸的驚慌,心里卻是震驚得很。宋立言這一世不過二十余歲,按理來說不該有如此高的修為。今日所來之鼠妖,起碼有五只修為過了百年,余下就算不滿,也離百年之期不遠,就算是上清司那老不死的東西來,也得費點力氣。
可落在宋立言上,他竟是完全不慌,一抓一殺,果斷孤勇,像是對自己的實力充滿了自信,就連放這群妖怪一馬的想法都沒有,非要挨個殺個干凈。
這八十年里,又發生了什麼不知道的事?亦或者是誰又從中作梗,對他了什麼手腳?
心生焦躁,四周氣息也出不安。這一點破綻被離最近的青眚抓住,突然撲上來,利爪飛快橫于脖間。
凌厲的殺氣嗆得樓似玉一咳,宋立言扭頭一看,臉微沉:“放開。”
青眚著氣笑:“今日是吾輩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大人,可我鼠妖一族好不容易保下來的余火,總不能說沒就沒了。大人想要這人活,那就收了你的黃符和法,放我們走。”
宋立言嗤笑,眼角眉梢都出輕蔑來。手一,一纏妖繩就橫在了利爪之下。
“是我作快,還是你反應快,你可要試試?”他一字一句地輕聲道,“一條凡人命,讓你鼠族眾妖陪葬,好像也不虧。”
一栗從尾直躥天靈蓋,青眚瞳孔,有種被人扼住咽的窒息。想不明白,面前這人看起來分明是個不知事的年輕人,怎麼會如此狠厲,令人遍生寒?
今日是不是注定要死在這里了?
心里剛生出一點絕,青眚就覺得自己的手陡然一沉。
利爪刺破了人的,綠的毒滲進去,在樓似玉的脖頸上綻開了一朵詭異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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