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人注視下,一華服,年約二十五、六的李園在趙穆的迎接下瀟灑地步廳堂。無可否認他是個很好看的男人,清秀而又顯得格突出,肩寬腰細長,型高筆直,腰佩長劍,予人文武全材的印象。一對眼睛更是靈活有神,可見此人足智多謀,不可小覷。
項龍一顆心霍霍跳起來,他要擔心的事多得他自己仍難以弄清楚。最糟是李園可一眼看穿自己並非馬癡董匡,那時他休想活著離開侯府。其次是他和趙穆的關係,假設李園是楚國春申君黃歇派來與趙穆聯絡的人,那趙穆會立即拆穿項龍對付他的計謀。還有是李園若知道楚使仍未抵達邯鄲,當然猜到在途中出事,同樣會惹起他與趙穆的疑心。任何一個問題發生,都會立刻令他們全軍覆沒。此刻的他如坐鍼氈,完全想不到應付的辦法。唉!怎會平白鑽這麼一個人出來?
李園步廳堂,一邊聆聽趙穆對他說話,一邊風度翩翩的含笑向兩旁席上的賓客打招呼。
項龍但願李園永遠走不完這段路。
紀嫣然心靈質慧,早發覺他神態有異,微笑道:“董先生!楚國人才濟濟,不但出了你這養馬專家,還有李園先生這才學劍名聞天下的超卓人,他妹妹李嫣嫣乃楚王新納的妃,聽說剛有孕,若產下兒子,將會爲楚國的儲君,所以現在誰都認爲他的前程無可限量。”
項龍明白是礙於後的侍,故意以這種方式提點李園的來歷。來邯鄲前曾先到楚國,所以自然得知有關楚國的最新消息。不過他卻到當說到李園的名字,神有點不大自然。
李園的眼睛看到紀嫣然,立時亮起來,主來至席前,禮貌地向項龍打個招呼道:“董先生你好!我們雖曾同是楚臣,想不到要來到千里之外的邯鄲始有機會頭。”
項龍放下最迫在眼前的心事,稍鬆了一口氣,起立還禮。趙穆忽地向他打了個奇怪的眼,向李園的眼神掠過一殺機。
李園並不太在意項龍,目落到紀嫣然上,立即閃攝人的神采,一揖到地說:“紀小姐不辭而別,把在下害得苦。”
他下聲音,除趙穆和項龍外,其它賓客還以爲他在作禮貌的客套。
項龍再放下心頭另一塊大石,恍然大悟李園原來正苦纏紀嫣然,看來在楚國他們還有一段往,否則李園不會說出這麼酸溜溜的話來。李園當是天生種,否則怎會千里迢迢,由萬水千山外的楚國直追到這裡來。想到這裡,又多另外一件心事。自趙雅曾背叛他,他對人再沒有以前那種盲目的信心。李園人品出衆,對又有不顧一切的熱誠,怎知是否會由他項龍手上奪去紀嫣然,假若事實如此,對他的打擊會比趙雅嚴重千百倍。
紀嫣然看項龍一眼,微微一笑道:“李先生言重,嫣然怎擔當得起。”
趙穆笑道:“兩位原來是舊相識,現在大家都在邯鄲,何愁沒有聚首暢談的時刻。李先生不若加本侯那一席,欣賞歌舞姬的表演。”
李園瀟灑然一笑,深深地再看紀嫣然一眼,隨著趙穆,坐到趙穆和趙雅的中間去了。紀嫣然似被李園直追到來邯鄲的表現,垂下俏臉,秀眸蒙上茫然之。項龍的心更不舒服。
音樂聲起,一羣百多人的歌舞姬來到場中,載歌載舞,綵飛揚。極盡視聽娛樂之*效果。
“喂!”
項龍微一愕然,紀嫣然正深深地凝視著他,眼中包含濃濃的意。歌舞姬隔開李園、趙穆的視線,兼之人人全神欣賞歌舞,音樂聲又有助掩蓋他們的說話聲,不虞擔心給人聽到,確是訴說話的良機,項龍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意。
紀嫣然白他一眼道:“不要對人家沒信心好嗎?人家想得你不知多苦啊!”
項龍暗忖這一朝被蛇咬,見草繩而吃驚。低聲問道:“你住在哪裡?”
紀嫣然迅速道出,接著道:“不要找我,讓嫣然來找你,龍君一直懷疑人家和你有問題,在這裡也著人監視我。”
項龍知智謀過人,手段高明,並不擔心會有閃失,點頭答應。紀嫣然忽地斂容不語,項龍醒覺地詐作全神欣賞歌舞。原來衆舞姬聚到廳心,築一個大圓,大圓又有小圓,紛紛作出仰彎腰等種種曼妙姿態,項龍與趙穆之間此時一無阻擋。
趙雅對李園相當有興趣,不時逗他說話,看得項龍心中暗恨,不明白爲何對仍有這種妒忌的緒。李園很有風度地對答,但眼神大多時間仍停留在紀嫣然上。平山侯韓闖顯然對紀嫣然很有野心,不時狠狠盯著,似恨不得一口把吞下去。很多本來對天下聞名的才有心追求的人,見到李園的出現,無不到自慚形穢,死去追求的一條心,何況紀嫣然還似乎對他頗有意。假若李園不是份特別,劍高明,說不定早有人想把他幹掉。
兩人直至宴會完畢,再無說話機會。紀嫣然率先和鄒衍離去,堅決拒絕李園的陪行,當然是藉此向項龍表明心意,看得項龍和其它有心人大爲快。李園頹然離去後,項龍正要溜掉,卻給趙穆拉著一起在大門歡送賓客。郭縱走時叮囑他明晚的宴會,到趙霸和趙致,後者深深地看他一眼,與趙霸離開,龍君的臨別秋波則教他汗倒豎。到最後只剩下趙穆、趙雅、郭開、樂乘、韓闖和項龍六個人。韓闖看來在等待趙雅,項龍不由心頭火起,故意忽視趙雅不時向他送來的秋波。
韓闖向趙穆興地道:“除燕國外,所有人都來哩。”
他雖是說得顛三倒四,沒頭沒尾,項龍卻清楚把握到他的意思,亦知他誤會李園是代表楚國來參與東周君召開抗秦會議的人。形勢異常微妙,六國中,最重視“合縱”的當然是在強秦前首當其衝的韓、趙、魏三國。齊國也頗在乎連手抗秦的策略,因爲若三晉失陷,下一個對象必是齊國無疑,然後到楚人。現在韓闖以爲楚國肯派使臣來,當然大爲高興。至於燕國,剛被趙國名將廉頗攻得氣也不過氣來,在其它國人眼中地位大降,來不來似沒太大關係。
趙穆冷哼一聲道:“李園此回來,恐怕與議沒有關係。”
韓闖笑道:“他現在是楚王跟前的大紅人,聽說他妹子有傾國傾城的貌,楚王尚未有兒子,只要爭氣點生個太子出來,李園立國舅爺,所以只要他肯言幾句,何愁楚王不參與這次的壯舉。”
趙穆眼中又閃過森冷的芒,面上劍痕好似變得更深刻。項龍旁觀者清,知道趙穆對李園心懷不滿和憤恨。
郭開笑道:“夫人累了嗎?讓平山侯送你回府吧!”
韓闖彬彬有禮地向趙雅道:“不知韓闖有沒有那榮幸呢?”
郭開和樂乘會心微笑,韓闖這話不啻是向趙雅詢問今晚能否一親香澤。趙雅神有點尷尬,目往項龍。項龍則看向門外的廣場去,該有四輛馬車和趙兵在恭候。
趙穆想起自己曾答應項龍爲他與趙雅穿針引線,縱使今晚不,但任由韓闖當著他面前把趙雅“拿走”,面子亦掛不住,出言說道:“平山侯請早點回去休息,待會我還要和夫人宮見大王。”
韓闖無奈先行一步。
趙穆對郭開和樂乘道:“本侯還有幾句話想和董先生商量,你們先回去吧!”
郭開揹著趙穆向項龍使個眼,要他小心,和樂乘談笑著登車離去。剩下趙穆、趙雅和項龍三個人,氣氛變得尷尬。
趙穆向趙雅道:“我和董先生說幾句話後,由他伴你回夫人府吧!”
趙雅臉一變,嗔道:“我自己不會得回去嗎?”言罷狠狠瞪趙穆和項龍各一眼,出門登車走了,剩下大失面子的趙穆和項龍面面相覷。
趙穆苦笑道:“有些人像匹永不馴服的野馬,非常難駕。”
項龍附和道:“這種人才夠味道。”
趙穆引著他,沿迴廊往府的方向走去,時雖夜深人靜,侯府仍是燈火通明,有如白晝。最後到達當日趙穆與他分越國姊妹花田貞田那個軒,席地坐下。侍奉上香茗,退了出去。
趙穆似有點心事,沉片晌後道:“你應該知道我爹和李園的關係吧!”
項龍心中苦,他冒充的是春申君的親信,到來協助趙穆發他做君主的清秋大夢,自不能推說不知道,而他唯一知道的,是李園的妹子李嫣嫣,還是靠名字裡有兩個字音和紀嫣然相同,否則恐怕早忘記的名字。著頭皮道:“侯爺說的是否嫣嫣夫人的事?鄙人一直在外爲君上辦事,所以和李園沒見過面,這些事是由君上親口告訴我的。”
豈知趙穆竟然點點頭,嘆道:“正是此事,不要看李園好眉好貌,其心計的厲害,我爹府雖有數千家將食客,卻是無人能及。更切勿以他追紀才直追到這裡來,誤認他是個癡,我肯定背後另有原因,沒有人比他的機心更多野心更大。哼!看來爹並沒有向他泄我的,幸好如此!”
項龍知道危機尚未度過,若讓趙穆再多問兩句,自己將立即原形畢,順他口氣道:“鄙人真不明白君上爲何如此信任李園?”這句話自是不會出子。
趙穆悶哼一聲道:“爹這作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說到底仍是誤事,是了!你剛由那裡來,李嫣嫣生出來的是男是?”
項龍捕捉到點頭緒,卻無法描述出來,惟有道:“只是聽說快要臨盆。”
趙穆臉上霾佈,憤然說道:“想不到呂不韋的詭計,竟給李園活學活用,爹總不肯信我的話,將來若給李園得勢,他怎肯再容許爹把持朝政,爹此回是引狼室。”
項龍若尚不明白,還用出來混?趙穆既提到誤事,又說李園仿呂不韋之計和春申君引狼室,憑著這些線索,他把事猜出個九不離十。忙陪他嘆氣道:“李嫣嫣不知是否李園的真妹子。”
趙穆道:“看來不假,而且爹與李嫣嫣相好時,李園本沒有機會見到李嫣嫣,爹亦派人調查過他兄妹的關係。”接著疑地看著他道:“這事你不會不知吧!”
項龍心中糟,自己竟然猜錯,原來李嫣嫣肚的孩子不是李園而是春申君黃歇的。媽的!怎想得到中如此曲折。從容地道:“怎會不知道?不過那負責調查的人合權,這人除擅長拍馬屁外什麼事都馬馬虎虎,我怕他給李園騙倒。”他這番話盡是胡言,把握的是趙穆的心理,人名俱在,還怕趙穆不相信。
大人果然給他矇混過去,沉聲道:“問題應不是出在這裡,他們是親兄妹無疑,爹太大意了。”
項龍這次真的恍然大悟,弄清李園兄妹和春申君的關係。李園這人的確厲害,先把妹子獻給春申君,有孕後,再由春申君把懷了自己骨的人兒送給沒有兒子的楚王,那麼生下來的孩子大有機會爲楚國的儲君,重演呂不韋把朱姬贈給莊襄王之計。弄清這點後,項龍鬆一口氣道:“這次李園送上門來,正是除掉他的天賜良機,那時李嫣嫣便不出君上的把握。”
趙穆正道:“萬萬不可,否則勢必惹起軒然大波,甚至連我都不掉關係,而且他劍高明,人又極其詐似鬼,今次隨他來的家將無不是楚國的高手,一個不好,你的人給他拿著,本侯也救不了你。”
項龍冷笑道:“侯爺放心,那我就待他離開趙境手如何。”
趙穆見他如此賣力,欣然道:“殺人不一定要刀劍的,這事讓我想想看。是了!你是否真懂馬,否則明天說不定會在紀才面前丟人醜。唉!這麼人的我還是首次遇上,可惜……”
項龍道:“侯爺放心,不懂馬怎扮馬癡呢?”
趙穆道:“今晚趙雅是不行,不若由我給你發配幾個人兒吧!”
項龍道:“今晚可免了,明天還要早起到紀才那裡,我們是不是各自去呢?”
趙穆想起明天可見到紀嫣然,神大振道:“我來接你一起去。”又激地道:“今天全仗你了。”
項龍知他指的是刺客的事,謙讓幾句,告辭離去。趙穆把他直送至大門,看他登上馬車,在家將擁護下駛出外門。
馬車在夜蒼茫和衛士們的燈籠映照下,在邯鄲寂靜的街道以普通速度奔馳。顛簸中,項龍思起伏。直到此刻,他仍未想到有何良策,可活捉趙穆,割下樂乘的首級,然後安然逃離邯鄲。趙穆今晚剛給人行刺,以後肯定倍加小心,保安勢將大幅增強,在這種況下,殺死他固不容易,更不要說將他生擒活捉。至於樂乘乃邯鄲城的太守,城兵馬全由他調遣,想殺死他豈會是易事。
現在六國的使節和要人陸續抵達,趙人爲保持機,又爲防止秦人間諜混城,城防必然十倍甚至百倍地加強,想遣人溜出城外非常危險,皆因出均有人作詳盡記錄。更何況時間有限,若趙人發覺他所謂的大批戰馬牲口未依諾言適時抵達邯鄲,他的境更不樂觀。幸好尚有數百匹戰馬會在旬日抵達,希那能暫時緩和趙人的猜疑。和趙穆在一起是非常危險的事,只要說錯一句話,輒有敗亡辱之虞。至於私人方面,更是一塌糊塗。首先誰也不能保證紀嫣然是不是不變心,經歷趙雅的教訓,他對自己這方面的信心大不如前。至於和趙雅的恩怨纏,則更令他備困擾,有時覺得很可憐,大多數時間更到的可恨。唉!算了!忘記吧,是水楊花的人,見一個一個,恐怕那李園向勾勾指頭,立即投懷送抱。想到這裡,報復的火焰又燃燒起來,心更是矛盾。
趙致分明看穿了點東西,人心難測,假設要出賣他們,他們的下場會很悽慘,力戰而死是很好的結局,最怕給人佈局生擒,那時就生不加死。終於回到原來的質子府,項龍走下馬車,進府。滕翼、烏卓、荊俊在等候他回來,跟他直進有高牆環護,以前假贏政的府中之府。三人見他臉沉,不敢發問,隨他到議事的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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