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偏執之人
……這和徐行之話本裏的設定一樣。
據徐行之構思的容,孟重這一幫人這些年一直在尋找那把能將他們送出蠻荒的鑰匙。
蠻荒僅有一扇“門”可供出,而蠻荒的鑰匙,世上總共只有兩把。
其中一把,當然是由蠻荒之外的正道之主保管;而另一把鑰匙則被此人丟蠻荒,藏在某,為的是讓這群囚犯不至於失去希,而要他們在反復徒勞的尋找和迴圈中遭神的折磨。
關於這把鑰匙的去向,眾說紛紜。
有人認為這把鑰匙並不存在,只是那些上位者給予這些囚犯的一個虛幻的夢想;但也有人認為,鑰匙是存在的,只是碎了幾塊,分散四,要想收集起來,極為不易,但相較於前者而言,後者畢竟還是有些盼頭。
在徐行之的設定裏,孟重最後拿到了鑰匙,走出了蠻荒。
他還沒有寫到那裏,也沒有寫明鑰匙真正的藏匿地點,然而,他已經在話本中標明瞭能獲取鑰匙關鍵資訊的四地點。
——封山,虎跳澗,化外之地,無頭之海。
至於真正的蠻荒鑰匙在哪里,就連造主本人徐行之也不曉得它到底被扔在了哪個犄角旮旯。
目前,知曉大量報的徐行之,能做的卻唯有“拖延”二字。
徐行之不討厭這群人。他們都誕生於自己的筆下,他們的悲劇命運可以說完全是由自己造出來的,包括孟重。
哪怕被“世界之識”告知他是個十惡不赦之徒,哪怕曾一度被他銬在床上哪兒都去不得,徐行之對孟重也討厭不到哪里去。
但他需要回家。
父親徐三秋和妹妹梧桐都在外面,他不能耽於幻境中流連不回。
“世界之識”說得再清楚不過了,不殺了孟重,他本出不了這個世界。
再說,他不討厭孟重,並不代表要幫助孟重出蠻荒。
畢竟孟重不定,誰也不知道他走出蠻荒後,那些將他投蠻荒、囚一十三年的人會遭多大的殃。
因此,面對周北南的問題,徐行之不不慢地打了個太極:“怪不得他我速戰速決,把重殺掉。如果我不殺,他便要我也在蠻荒裏自生自滅。”
周北南呸了一聲:“瞧瞧你教養出來的,什麼兔崽子師弟。”
徐行之回敬:“你說的兔崽子,是孟重還是九枝燈啊?”
周北南不客氣道:“兩個都不怎麼樣。”
有了原主記憶打底,徐行之跟人聊天都有幾分底氣了。
他很想說你周北南不也被關進蠻荒大牢來了嘚瑟個屁,但周北南卻先於他發了難:“這些年你是跟九枝燈生活在一起吧?”
徐行之:“……為何要這麼問?”
“現在整個風陵山都歸了他了,孟重又被他扔到監牢,他難道會捨得放你走?”周北南一臉曖昧又諷刺的笑容,“……你是和他談崩了,他才你來殺重的吧?”
徐行之被周北南笑出了一皮疙瘩。
他總覺得周北南話裏有話。
……大家都是師兄弟,怎麼自己這個大師兄倒像是這兩個倒楣師弟養的兔兒爺似的?
不過細想想,周北南這推測也不算是無的放矢。
為免還要費心勞力編織更多謊話,徐行之圖了個一勞永逸,順著他的話道:“差不多吧。”
話音剛落,房門外便傳來轟然一聲悶響,繼而是磚石沙般簌簌落地的碎響。
周北南跳起來,去查看況。
徐行之突然有了種特別不好的預。
他爬起來,隨他朝外走去。
周北南是遊魂,直接穿門扉走了出去,而徐行之跟在他後打開門,稍稍耽誤了點時間。
開門後,發現周北南站定不了,徐行之的不妙預隨之水漲船高。
循著他的目看去,徐行之頭狠狠一噎。
門口空無一人,然而,原本完好的雕花石柱有一恐怖的人形凹陷,可以清晰地看出剛才那裏曾趴過一個人,正面朝著房間門。
更恐怖的是,人形側前方,還有五道無比清晰的手指抓痕。
指痕拖了老長,上面石屑翻卷,一看便知道剛剛聽的那人是在多麼憤怒的緒下才留下這道抓痕的。
想一想剛才二人談論的容,想一想異響產生的節點,再想一想在這座塔誰會有這般強悍的力量,不難推測出剛剛趴在外頭聽的人是誰。
周北南用極富同的語調對僵的徐行之道:“節哀。”
徐行之早被“世界之識”告知,孟重對原主執念過重,但親眼看到這道可怖的宣洩痕跡,徐行之的肚子還是有點轉筋。
當孟重轉進囚皮人的小室時,骨正在為昏迷不醒的皮人診療。
孟重進去時一沒踹門,二沒出聲,但骨抬頭一,心中便有了數,問道:“誰惹你了,氣這麼大。”
孟重咬牙切齒:“我沒生氣。”
骨說:“我看你快氣瘋了。”
離了徐行之,孟重便將一副生人勿近的冷臉擺了出來。他走上前去,用腳踩上了躺在地上茍延殘的皮人腦袋:“師兄叮囑過,別他死了,他怎麼還沒醒?”
骨:“……你把他打這樣,不就是想他死嗎。”
“他難道不該死嗎?”孟重的表微微有些懊惱,“他害我失態,在師兄面前手,壞了我在師兄心目中的形象。”
骨:“……”
孟重腳下又加了些力道,碾著皮人的腦殼,冷笑道:“……他這回還算命好。若是他傷了師兄一毫半厘,我必定把他的骨頭出來磨碎了做茶杯。”
骨也不怎麼怕他:“想他活命,你倒是先把腳拿開。我好容易穩住他的氣脈,你再踩一會兒,這口氣也被你給踩沒了。”
孟重跟鬧脾氣似的,一隻腳穩穩踩在皮人腦袋上,一副我不撤你待拿我如何的架勢。
骨也不理會他,指尖泛起綠,沿著皮人泥似的椎骨一一過,免不了抱怨道:“若他只是皮之傷便也罷了,把傷勢轉到我上就是,可他傷這樣……我只能盡力為他續命了。”
“……多謝。”
骨周骨節猛然一繃。
說多謝的自然不會是孟重,他在他們面前從不會客氣,若能聽他一聲謝,其珍稀程度無異於鐵樹開花,墳頭結瓜。
孟重的臉也驟然變了一變,轉頭看向小室門口。
徐行之站在那裏,對骨晃了晃扇子,權作招呼。
骨飛快垂下頭去,而孟重也背過去,腳倒是乖乖從皮人腦袋上撤下來了,還特別做賊心虛地在地面上蹭了蹭鞋底。
徐行之手握摺扇,緩步踱來,自然招呼道:“師妹辛苦。”
不曉得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只是喚了一聲師妹而已,徐行之卻彷彿從骨黑空的眼窩裏看到了一星眼淚。
……但早已沒有可以流出眼淚的瞳孔。
骨的張了幾張,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只埋著頭,匆匆朝外走去。
在經過徐行之旁時,停下腳步,猶豫半晌,終究是跟徐行之打了聲招呼:“許久不見。……師兄。”
徐行之抬起手來,了順的頭髮,毫不介意這一刺目的嶙峋白骨。
骨一忍再忍,還是沒能忍住,撲上來將徐行之抱。
幾乎是戰慄著:“……師兄。”
徐行之本就是個天生怪胎,而不是好龍的葉公;若他會懼怕眼前這骸骨,也就不會寫出這麼離經叛道的話本來了。
被骨抱住時,徐行之的心突然變得異常。
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徐梧桐,也常常這樣毫無預警地撞他的懷抱中,仰頭喚他哥哥,滿目的依孺慕。
徐行之骨的臉頰,準確地出的名字:“如晝,好了,師兄在呢。”
在變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前,元如晝也不過是個未經人事的,失態過後,回過神來,極不好意思地推開了徐行之,輕聲道:“……對不起,硌疼師兄了。”
這孩子太乖巧,徐行之的慈兄之心控制不住往外溢,又了的額頂,像是害了,一低頭跑了出去。
送走元如晝,徐行之便踱到孟重側,用摺扇敲了敲他的腦袋:“……生氣呢。”
孟重低頭踩自己的鞋子,不理他。
徐行之忍俊不。
原主的記憶裏,那個被原主從令丘山撿回來的小妖,和眼前這個鬧脾氣的老妖遙相呼應,氣惱不甘的表活像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剛才和周北南的對話,徐行之敢確定孟重起碼聽到了十之六七,好在“來殺孟重”那些話,開誠佈公來講也無所謂,說開了,反倒不會再惹他疑心。
孟重大概不是為了自己的來意生氣,他在意的,很有可能是自己的來。
徐行之試探著問:“你之所以氣惱,是因為九枝燈?”
孟重聽到那三個字,面劇變:“師兄休要提那人!”
徐行之失笑。
這老妖也不知道多大年紀了,怎麼鬧起脾氣來還是這般稚?
若是原主和孟重的師門誼當真如此深厚,當年又為何會兄弟鬩牆?又是弒師,又是誣陷,鬧得那般慘烈?
孟重卻本不覺得自己的舉言行有多麼傻氣,那三個字顯然對他造了莫大的刺激,他撲在了徐行之懷裏,雙臂發力,將徐行之牢牢囚自己懷中:“師兄,你還想回到他邊嗎?你會殺了我嗎?”
孟重生得貌白皙,有王嬙楚之姿,雖說站在一起,他竟比自己還高些,但被他楚楚可憐的目一盯,徐行之還是不免呼吸一窒。
又聽到他如此發問,徐行之有些心虛。
……他不想回到九枝燈邊,他只想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人那裏。
他只能應付道:“……傻話。”
“師兄對我不公……”孟重將徐行之納懷中,下抵著徐行之的發旋,輕聲呢喃,“師兄和九枝燈在外面度過十三年,卻不帶我一起……”
徐行之被他抱得四肢發麻。
孟重的懷抱裏有淡雅的植清香,分不清是竹葉還是桃葉的香氣。
但隨著這異香的沁染,徐行之竟覺得頭重腳輕起來,後背亦開始冒汗。
“師兄,你不準離開我。”孟重語調溫道,“……我要你永遠不敢離開我半步。”
作者有話要說: 徐師兄:……這份工作沒法幹了,我想回家。
重溫臉:不行。
徐師兄:不行就不行,我服幹什麼?!
重:嘻嘻,麼麼噠。
徐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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