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曲只讓紀恒有了一瞬的心神不寧,之后便沒在意。
周六晚。
鑒于之后隨之而來的一個法定假期,這個周六幾乎變了所有企業的法定“加班日”,下班的時候紀恒往瀾溪那里打了個電話,跟輕聲解釋“晚上不能過去了,你們玩得開心。”
瀾溪錯愕:“我是聽小柯說要加班,可現在不是下班麼?媲”
“老板有應酬,去當個陪襯,”紀恒淺笑著說,“你家小慕慕呢?乖不乖?”
瀾溪一聽這個便甜地笑起來,把聽筒出去:“你聽。”
像是遙遠太空里傳來的聲音——
那的嬰兒在沙發上拱了一小團,尖笑鬧著拒絕慕晏辰給換過生日穿的蓬蓬,慕晏辰簡單的幾個作折騰出滿的汗來,小骨頭的很又怕弄不好就弄疼了,他眼里帶著疼惜與矛盾,唯有連聲哄著才能幫把服穿上。
小慕慕一聲聲清脆地著“爸爸”,趴在他肩頭去他的,每一聲都必須要他答應了才罷休。
紀恒淡淡聽著那幸福滿溢的聲音,角的笑容泛起幾苦。
“禮我人送到了,祝生日快樂。“
“謝謝你,學長。”瀾溪真誠淺笑著回應道。
……
酒桌之間觥籌錯。
紀恒向來話,酒過三巡之后有些微醺,淡淡抬眸掃了一眼喬啟的方向。
他眉眼之間除了俊逸的桀驁之外多了幾分倨傲的自信,笑容魅勾人,在炫目的白熾燈下煞是惹人側目,只不過紀恒看到他好像是改了習慣,端酒杯用左手,拿筷子用左手,連摟人都是用左手。
一壺略微沉重的熱茶端上來,喬啟濃的睫一,角勾起魅人心的笑來,用左手端起茶給對方倒去,酒場之上賠笑陪坐的事他這兩年可做了不。
公司到底是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好,一切都值得。
或許只有紀恒看見,也或許所有人都看見了。他手有些不穩,腕骨的部位青筋暴起,有些。
紀恒眼皮重重跳了跳!
酒宴結束的時候人群四散,喬啟吩咐了司機將對方老總送走,遣了公關部幾個的回去,微有醉意,Branda沒喝酒,合計了一下送他們兩個回去。
一路喬啟都仰面靠在后座上,手肘枕著額頭有些難。
Branda蹙眉拿了車里的解酒藥和礦泉水遞過去,喬啟又迷迷糊糊地坐起來用左手接過,黯淡的車燈下看出他并不好。
“左手既然不方便為什麼還一直用?”紀恒幫了他一把,淡淡的口吻問道。
喬啟作一頓。
他手傷這回事其實鮮有人知道,C城發生的那件事讓宋母百般避諱,連給他安排想起你的時候都跟對方避之不提。可喬啟偏偏喜歡上來就笑著挑明,雖然不能說是殘疾,可畢竟是生活不便,以后拖累了人家孩子總歸是不好。
宋母氣得冒煙,不知道在家里跟他發了幾百次脾氣,他笑笑,仍舊死不悔改。
“傷口這回事,不能捂著掩著,否則非爛了不可,”喬啟冷眸瞇起啞聲說著,擰開礦泉水瓶猛灌了了一大口,“……越不用往往就越介懷,然后該好的就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最后幾個字他說得氣若游,聽起來累,冷眸卻一點點清醒起來。
紀恒一張俊臉白了白。
“好像應該不是這樣的,是不是?”他突然問了一句。
慢慢坐起來,紀恒眸子里泛著堅定緩說道,“我記得那個時候問過瀾溪,跟我說其實你斷了的手筋已經接上了,接不上的只是神經,”他頓了好大一會,“……也就是說其實是不會再好了。”
就像人的眼睛壞了可以換眼角,可是如果視覺神經徹底萎,消失,那麼哪怕是最高端的醫生都束手無策。
傷口這東西,自己是有知的,每一次虛弱或者無力,或者疼痛,都能覺到。
他自己說了不想介懷。
可偏偏最介懷的就是他,介懷到要一直用,一直用,來提醒自己這疼痛的由來。提醒自己某個人在自己上留下的一直在痛的傷口,像烙印在他口的朱砂般。
喬啟的臉變了變。
“所以你還是保護它一下比較好,你說呢?”紀恒啞聲淡淡的給出他建議。
車子安靜行駛著,喬啟又握著礦泉水瓶喝了幾口,眸子里泛著猩紅,詭異地笑了笑。
前面的Branda蹙眉好奇起來:“手筋?什麼手筋?”
沒聽懂
后面卻再沒了聲響。
“路口左拐。”喬啟噙著笑優雅地朝后靠去,似乎一點都沒有心思被狠狠破的慌張與遮掩的,有的只是點點的悲涼。
一路無語。
下車的時候喬啟上依舊著倨傲桀驁的氣息,帶著一醉意囑咐他們晚了別再逛,早點回去休息。轉往公寓走的時候被冷風一吹逐漸清醒,一個纖細小的影也跟著從寒風凜冽的公寓前迎了上來,滿臉甜的笑靨。喬啟臉像是有幾分不耐,淡淡地跟那孩子說了幾句話便兀自朝前走去。
孩子一驚,上前抓他手,喬啟愈發不耐地想掙出來,掙了幾次卻被他死勁兒拖著愣是沒掙,一雙要吃人版的冷眸冒著殺氣盯住了,孩子卻眼睛亮亮的,里面滿是毫不畏懼的繾綣意。
Branda笑著打過方向盤:“真是言劇。”
紀恒最后淡淡掃了一眼,只看到那孩子眼神里帶著溫暖的笑意,在喬啟的冷嘲熱諷中湊上前,在他耳邊強卻甜地說了一句話,喬啟臉上冰霜未褪,眼神里卻已有了一容。
車子在暗夜下進車道,將那一幕徹底擋在了后。
……
紀恒是在三天后察覺到自己被跟蹤的。
在辦公室,去開會,甚至走去洗手間,哪怕是進電梯,都有一雙眸子在定定地專注地凝視著自己。他從外面會見客戶回來,剛要走進辦公室的時候作頓了頓,沒走進去,接著就有一的軀狠狠撞到了他上。
“……”紀恒穩住腳步,聽見了后哀怨的吸氣聲。
優雅地收回手,他淡然轉凝視著眼前捂著額頭的小姑娘,開口:“你找我有事?”
小姑娘的臉頓時一陣紅一陣白,閉不說話。
紀恒微微蹙眉:“那就是沒事?”
小姑娘臉上表更加糾結,從漲紅變青紫。
紀恒點點頭:“我先進去了。”
“那個……”小姑娘終于急急得開了口,臉漲得通紅,“我想要換組!”
紀恒緩緩站定,看著的臉像是能想起一些事:“為什麼?”
“換到A組是你當組長,男的比較心開闊,不斤斤計較,尤其有些男主管還喜歡這樣漂亮的小姑娘,看著養眼,偶爾拿來潛規則,還會高工資吶。”
紀恒臉慢慢黑下來,看了看的臉緩緩問道:“你知道我多大麼?”
小姑娘:“????”
“我對**不興趣。”他淡淡說道。
小姑娘:“……………………”
“那我別的優點還多呢,我直言爽快,聽話,利索,聰明……”嘚吧嘚開始說。
紀恒微微冰冷的眼神看著。
小姑娘頓時頹喪下來:“好吧我承認是我在B組呆不下去了我們組長說我要麼滾蛋要麼就換組天地良心不是我要跳過來的是嫌棄我……”
一口氣說完后渾就跟了骨頭一樣。
紀恒瞇了瞇眼睛,半晌后啞聲道:“回去工作,中午吃飯時候再說。”
……
安靜的樓道里。
綠的安全通道燈管二十四小時亮著,小姑娘捧著一包牛飯進來,坐他旁邊開始吃。
“總監,我要進A組需要賄賂你嗎?”
“不需要。”
“哦,好。”正好最喜歡牛,不需要分人一半什麼的最好了。
“總監,聽你意思說你好像很大啊,我怎麼看不出來,你有三十嗎?”
“沒有。”
“那能有多大?”小姑娘嗤了一聲,“我也不**,我二十三了都。”
紀恒作頓了頓,筷子停下來。
他掃了一眼旁邊安全通道燈管里幽幽散發著的綠,想起曾經瀾溪特別喜歡夜里坐在這里趕設計稿,好像也沒有是多久之前的事,可是卻覺已經過了好多年了。
“人也許是不老。心老。”他收回目,淡淡說了一句。
小姑娘撲哧一聲笑出來,掃著上落下來的飯粒,“老什麼,只有你們這種過傷的人才這麼矯。我小侄子才上小學三年級,回家跟我說你這個上個世紀的老人怎麼可能懂我這個00后老男人的悲哀,起因是他的小朋友跟著一個比他小一歲的男生跑了,哈哈哈……”
紀恒冷冷的眼神看過去,頓時再也不敢笑了。
拘謹又沉默地過了一小會,小姑娘用胳膊肘推推他,臉上笑瞇瞇的,很正經地跟他說道:“總監啊,其實你喜歡的那個沒有選擇你不要啊,又不是證明你不好,更不證明你以后就無能,你看看我你就知道了,我也過傷,二十歲的時候我喜歡上一個男人,他寵我我保護我,疼我的時候會我寶寶,我還以為能跟他共度一生……”
“然后?”紀恒淡淡抬眼。
“然后我不知道他是有老婆的呀,”小姑娘攤攤手,笑得很凄,“他還想讓我別聲張,跟我說當地下婦好的,現在多孩兒想做都做不來。是男人都會變壞,沒錢的是因為沒資本變壞,有錢的都壞在暗不讓你看見。”
他瞇起眼睛:“你這麼想?”
小姑娘笑瞇瞇地拍拍他的肩:“我知道這麼想不對,就像你會一直想自己再找不到一種可以比自己之前得更強烈一樣啊。你的后半生不可能是委屈自己跟不的人在一起,就像我的人生不可能從此對全天下的男人都失。我們應該活得有希一點,相信以后會比之前更好,你說是吧?”
心臟最的一塊被狠狠,紀恒臉白了白,看了看。
好半晌之后他瞇起眼睛看,眼神很是溫:“你是調查了我多事才來跟我商量換組的事的?”
小姑娘臉頓時煞白,不敢說話。
“好像做了不功課?”
“錢元寶,你是沒用質賄賂我,也沒用**賄賂我,你是選擇用神賄賂我,嗯?”
小姑娘咬著筷子看天花板。
“也沒賄賂你,我剛剛講的故事是真的呀,神賄賂也是需要代價的呀。”
紀恒冷笑。
飯已經吃得差不多,他收拾起來站起,冷冷垂眸看了一眼的頭頂就走下臺階。
小姑娘心里一:“總監那我能不能換組啊?!”
“下午跟你們組的人接一下,再到我辦公室領你的新任務。”他冷冷丟下了一句就走開。
小姑娘愣了一會,接著興地雙手上舉跳起來:“啊——!!!知道了,謝謝總監!!”
……
空曠的樓道里滿是安靜,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其實你喜歡的那個最終沒有選擇你不要;
——又不是證明你不好;
——更不證明你以后就無能。
你的后半生不可能是委屈自己跟不的人在一起,就像我的人生不可能從此對全天下的男人都失。我們應該活得有希一點,相信以后會比之前更好。
這幾句話反反復復地在紀恒腦海里盤旋,明明是平平淡淡的幾句話卻還是惹得眼眶微,他一路踩著自己的腳步聲默念著這幾句話,只覺得前面的路好像越走越順,越寬,越亮堂,漸漸地心似暖。
……
謝謝。
謝謝你。
……
午夜夢醉。
到公寓里躺了很大一會卻還是難得要命,渾燙得像火燒,喬啟微微蹙眉,修長的手指著眉心舒緩醉意,半晌后才好了一些,他抓起旁邊的鐘表看了看才不到11點,想著這個時間也許宴會還沒散。
不知道新家電話,只好打了下屬的號碼讓轉給瀾溪。
偌大的新區公寓里滿地狼藉,全部都是慶祝過后的蠟燭彩紙和凌的禮,小柯都已經出門去了聽了電話又跑進來,地把電話遞給瀾溪。
瀾溪把睡的小慕慕收拾干凈,眼神里閃過一詭異,接起了電話。
“生日快樂。”他啞聲說。
瀾溪一怔,忙回應:“謝謝。”
“不是跟你說的。”他冷聲開口。
“……哦。”瀾溪早就習慣了他的脾氣,“那我替我寶寶謝謝你啊。”
“沒送禮,你怪我了嗎?”
“沒有,”瀾溪淺笑起來,“今天收禮收到手,也不差那一份,你別在意。”
喬啟有些難,蹙眉手解著領帶,換個姿勢坐起來啞聲道:“我跟你說,其實你特別虧,你知道你錯過什麼了嗎?你知道我這個男人可能有多好嗎?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面有多人喜歡我?你失去了一個連命都可以給你的人,你覺不覺得你很虧?”
瀾溪心里有些難過,明明知道他是醉了,可還是聽得心臟一揪一揪地疼。
喬啟眼里泛著一猩紅:“你不信是嗎?那我告訴你,剛剛樓下就有個的跟我表白,你猜猜跟我說什麼?說知道我左手不好,不計較,以后把自己當做左手來給我用。”
電話里一片沉默。
“瀾溪,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要刻意提醒你那件事,也不是要告訴你我從此以后我要跟誰在一起——我只想讓你聽著,聽著我有多好,多值得人去,你慕瀾溪沒有選擇我,那是你的損失,”他眼眶泛著猩紅,微微切齒地說出這些話,“以后你不用替我心,因為我肯定會特別好,會比你想象中要好得多得多,你懂?”
“……”瀾溪輕輕捂住,沒說出話來。
小柯站在瀾溪旁邊,看著一雙水眸里浮起的淚水來,接著又笑起來,不知道到底是想哭還是想笑。
那淚水里的笑容很璀璨人,小柯在旁邊都看得微微愣神。
半天之后訥訥地接回電話:“我們喬總都說了什麼啊。”
瀾溪吸吸鼻子,一雙清眸被淚水洗過更加清亮,抿著一抹笑啞聲說:“沒什麼,他跟我說我做了個很傻的選擇,是我虧了。”
“啊???”小柯沒聽懂。
“走吧我送你下樓,”瀾溪拿起一件外套來,“你要是跟總裁助理那個姓李的小姐的話跟說一聲,說喬啟昨晚喝太醉了不舒服,明天就別安排太繁重的行程給他了。”
“哦……好啊,這個沒問題。”小柯跟一起下樓。
樓下寒風獵獵。
瀾溪等那輛的士慢慢開出去走遠,纖細的影又在夜空之下輕輕踱起了步子,夜很冷,愣愣地回想著今天的那兩個電話微微出神,各種七八糟的思緒都在腦海里游,天馬行空,半晌后卻聽得口袋里的手機響,拿出來看,夜風掀起發掩住了眼睛,卻依舊能看到“老公”兩個字在上面閃爍,角驟然抿出一抹甜的笑來,仿佛能夠想象慕晏辰找了一圈沒找到,一邊打著電話一邊俯下去給小慕慕蓋好毯子的景,沒接,卻笑著裹了風一路小跑著朝樓道里跑去。
——那是此生與幸福的歸屬地。
而那些如今依舊零星散落在各地的人,也終有一天會有他們自己的歸屬。
這一夜,星璀璨了整座城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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