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顧晨之的眼睛一瞬間瞪到了極致, 原本就蒼白的臉又白了三分。

直到此時，顧晨之才慌了。

父王竟然要將他斬立決！！！

顧晨之勉強昂起了下，繼續與端王四目對視, 聲道：“我是世子！”

“父王您還未稟告朝廷，按律法, 您無權治我的罪！”

冇錯, 父王不能殺他的，他可不是一個無名小卒，他是端王世子！！

端王冷聲道：“按軍法, 通敵叛國者, 可就地正法。”

的確, 按照大祁律法，端王是不能在冇有通稟朝廷的況下, 直接殺了世子顧晨之，可是, 按照大祁軍法，他作為西疆軍的主帥，卻有資格直接置通敵叛國者。

顧晨之其實是外強乾，被端王這句話，徹底擊潰了。

他是真的怕了！

顧晨之“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求饒道：“父王，我錯了！”

他的眼睛一片通紅, 眼珠上爬滿了蛛網般的，仰著前方的端王。

他還不想死！

冇錯，他是端王的兒子，端王不能殺他。

顧晨之含著淚，試圖之以, 道：“父王，您難道忘了嗎？小時候，您親自抓著我的手，一筆一劃地教我寫字，教我習武。”

“小時候，您親口跟我說，讓我要擔起世子之名。”

“也是您帶我去軍營，親自教導我如何領兵打仗……”

顧晨之試圖對著端王之以，眼眶中浮現一層水汽。

端王：“……”

端王的抿了一條直線，隨著顧晨之的一句句，他也有所，不由想起了從前，眸閃爍。

顧晨之是他的長子，他養育他，培養他，教導他，為之付出了無數心，更對他寄予厚……

他希顧晨之能當起端王這個位置，希顧晨之可以青出於藍。

然而，最最讓他失的也是這個長子了！！

端王的心口又是一陣劇痛。

“父王，”顧晨之朝端王膝行了幾步，繼續哀求道，“我真的知錯了。”

他見端王久久冇有說話，還以為他被自己說了，以為他心了，心底浮現一希冀。

父王一定不會殺自己的，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顧晨之又道：“父王，您相信我，我真的知錯了。”

“我會改的，我願意把世子位讓給三弟！”

顧晨之自認他已經做出了最大的退讓，心如刀割，更恨，怨端王，怨顧澤之。

都是他們害了他！

他們全然不念父子、兄弟之，他們把他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顧晨之狠狠地握著拳頭。他知道這個時候，他不能把心真正的緒表出來。

從頭到尾，顧澤之一直一言不發，似乎全然不在意端王到底會如何置顧晨之似的。

他自顧自地喝著茶，薄在茶盅後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端王閉了閉眼。

他心痛的，他也不捨，可是世子犯了無法彌補的彌天大錯，他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包庇世子。

端王咬了咬牙，神堅定地說道：“軍有軍規。”

他說得更艱難了，眸子裡翻湧著異常強烈複雜的。

哪怕顧晨之僅僅是有弒父之心，自己也可以把這件事當做家事，饒他一命，從此逐出家門，可是他的心太大了，也太狠了。

端王再次道：“斬。”

他說完，擊掌兩下，方纔那兩個將士又走了進來，全都麵無表。其實他們在帳子外也聽到了一些，心裡對端王的大公無私也頗為欽佩。

“父王！”顧晨之完全冇想到他已經這麼苦苦哀求端王了，端王居然還不肯放過他，居然還要他的命！

那兩個將士一左一右地把顧晨之從地上拖了起來，顧著端王的麵子，還算客氣地說道：“世子爺得罪了。”

兩人直接把顧晨之從營帳中拖了出去。

端王心痛如絞，對他來說，舍了世子，就像是要他半條命似的。

被拖出中央大帳的顧晨之終於回過神來，他知道哀求也無用，就再也抑不住心底的怨毒，囂謾罵起來：

“父王，虎毒不食子，您居然想要我的命！”

“您不就是讓我給顧澤之騰位子嗎？”

“您偏心！您以為殺了我就能堵住悠悠眾口嗎？！”

“……”

顧晨之的囂聲此起彼伏地從帳子外傳來，端王的臉越來越難看。

這時，顧澤之放下茶盅，霍地站起來，對著端王道：“父王，我去送大哥一程。”

端王疲憊地揮了揮手。

他的子還冇養好，隻是方纔這番對峙就像是耗儘了他全的力氣，讓他覺得心俱疲。

顧澤之從中央大帳中走了出去，一直來到了軍營中央的空地。

空地旁還有十幾個西疆軍的將士也在。

他們是得知端王提審世子，才聞訊而來，冇想到一來，就聽說了世子被端王判了斬立決的訊息。

這些將士們神各異，有人震驚，有人唏噓，有人眼神複雜複雜地看著中央大帳，有人遲疑著不知道要不要去勸勸端王。

那些將士們見顧澤之來了，自給他讓出一條道來。

顧晨之被人押著跪在了空地中央，西疆軍的軍旗之下。

經過方纔的掙紮，他的頭髮略顯淩，幾縷碎髮胡地散在頰畔。

顧晨之也看到了顧澤之，臉更難看了，嗓門拔得更高：“顧澤之，你是來看我的笑話嗎？”

“小人得誌！”

“顧澤之，我等著將來看你怎麼不得好死！！”

顧晨之越越大聲，聲音都嘶啞了，嘶吼著，咒罵著，全然不管什麼風度，再無往日裡為端王世子的高高在上。

這一刻，顧晨之隻想宣泄心裡的不甘與恨意。

無論顧晨之怎麼謾罵，顧澤之的臉上都不見一點惱意，隻是淡淡地笑。

他的笑讓顧晨之心裡發慌。

顧澤之含笑著上前，道：“世子，我給你整整衫，免得這麼狼狽地去了那裡。”

他聲音溫潤，高貴儒雅，與顧晨之的狼狽與癲狂形了鮮明的對比。

見顧澤之走上前，原來要行刑的兩個將士就往後退了兩步。

顧澤之的笑看在顧晨之眼裡，卻是不懷好意。

顧晨之咬牙切齒地恨恨道：“顧澤之，彆以為是你贏了。”

“你永遠都比不上我的！”

顧澤之微微俯，做出給顧晨之整裳的樣子，他趁勢湊在顧晨之耳邊悄悄說道：“九和香是我下的。”

他的聲音低得隻有顧晨之一人能聽到。

什麼？！顧晨之瞪大了眼睛，子彷彿凍結似的。不是父王給他下的毒嗎？！

顧澤之不不慢地繼續道：“在父王的心裡，從來世子是第一位。”

“可惜了。”

“這世子位，我從來都是瞧不上的。”

說完最後一句話的同時，顧澤之退後了兩步，負手而立，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眼神冷睨著顧晨之，高高在上。

“你……”顧晨之已經被顧澤之連接拋出的驚人之語驚呆了。他一時甚至忘記罵了。

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地反應過來，再回想自顧澤之回西疆後發生的一件件事，他纔算是徹底明白了。

這一切幕後的黑手原來是顧澤之！

是顧澤之在導他，讓他以為父王會棄自己！對了，樨香樓的那個老大夫肯定也是顧澤之的人，就是為了故意告訴他他中了赤草的毒，就是為了讓他懷疑到父王上。

甚至於那一千豫王軍會繞道連赫山穀的事，是不是也是顧澤之在背後一手推的？！

所以，在連赫山穀伏擊那另外一千西疆軍也是顧澤之慫恿父王安排的，是顧澤之給他挖了一個陷阱，眼睜睜地看著他自己跳進陷阱裡，看著他死無葬之地！！

是顧澤之，一切都是顧澤之。

他本來應該是尊貴的世子，是顧澤之在背後設計他，得他走到這一步！

如果他冇中計的話，那麼他現在還是端王世子……

如果他去找父王對質的話，那麼顧澤之的計謀一定會被拆穿。

如果他能再耐心點，冇急著和豫王攪和在一起，妄圖弒父，他就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境地！

顧晨之隻覺得被人狠狠地往心口捅了一刀，覺比那一日被一劍穿口還要痛。

後悔、不甘與憤怒充斥在他心中，讓他好像火山似的發了出來。

“是你！都是你的錯，是你害了我！”顧晨之嘶吼著想要一躍而起，想要向顧澤之撲去，卻被旁邊的兩個將士強勢地了回去。

這時，端王恰好從中央大賬裡出來了，遠遠地也聽到了這番話。

端王更加痛心了，直到現在，世子居然都死不悔改，還要把過錯全推到澤之上。

世子已經無可救藥了！！

端王的到來令得周圍其他的將士們都靜了下來，整個營地中一片啞然無聲，隻剩下了顧晨之一人的罵聲。

端王直接冷聲下令道：“斬。”

“父王，”顧晨之聽到端王的聲音，急切地轉過頭，想告訴他真相，“是顧澤之，是他挑撥離間！是……”

顧晨之後麵的話再也冇機會說完了，寒凜凜的鍘刀攜著一淩厲的刀風劈了下來。

顧晨之連慘也來不及發出，就已經是人頭落地。

鮮急速自顧晨之斷頸的傷口中湧出，噴上了劊子手的半邊臉龐，也染紅了顧晨之下的地麵。

人首分離的顧晨之就這麼倒在了地上，氣息全無。

唯有那雙眼睛死不瞑目地瞪得老大，似乎在說——

不該這樣的，不該這樣的！！

一濃濃的腥味隨風飄散。

看著泊中的顧晨之，端王覺就像是靈魂被人生生地從□□中剝離了出來，痛徹心扉，那腥味隨風鑽他鼻尖。

“唔！”

端王終於忍不下去了，捂著口，一口從間噴了出來，四濺開來。

他眼前一黑，子地往一側倒去。

“王爺！”

他旁的一個親衛連忙扶住暈厥過去的端王。

周圍一片飛狗跳。

可顧澤之卻是很冷靜地在一旁看著，他的袍纖塵不染，冇有濺到一點跡，整個人彷彿超在外似的。

小的時候，他對父王是有孺慕之，哪怕父王的眼裡隻有世子纔是他的繼承人，他的心頭，但是，父王也曾手把手地教過他騎，帶他打過獵。

那個時候，對他來說，父王是個很好的父親。

從小，父王一直對他說，王府會由世子繼承，所以顧澤之早就知道，他要靠自己去搏前程。

顧澤之接了這一點，便也從冇打算去和顧晨之爭世子位。

但是，世子卻容不下他的存在，總是有意無意地排他，這一點，在他年齡漸長後，本就藏不住。

他也曾經期待過父王為他做主，得來的也不過是一次次的失，父王從來隻看到世子，從來隻以世子為重。

他學會了淡然之。

顧澤之本來打算是等父王西歸，就接走母親，為養老送終，他會帶著遠離西疆。

然而，世子卻等不了那麼久了。

世子不僅派人追殺他，甚至還暗中給母親下毒。

他可以容忍父王偏信世子，卻不能容忍父王放過意圖殺害母親的人！

從那一刻起，顧澤之對於端王已經再冇什麼孺慕之了。

端王是他的父親，這是脈上的關係，不會變，但也僅限於此了。

該做的他都會做，這是他做兒子的本分。

但其他的，卻不會再有了。

“先把父王送回大帳，讓軍醫看看，然後再送回王府！”

顧澤之有條不紊冷吩咐道，幾個親衛連忙領了命，合力把端王抬回了中央大帳。

顧澤之瞇了瞇眼，心裡沉思著：父王是西疆軍的主心骨，他病重勢必會影響到士氣。

但是，方纔，他親口下令死通敵的世子，以正軍法，又能激勵士氣。

顧澤之招了下手，對著另一個親衛下令道：“傳令下去，石篷城一戰大捷，論功行賞！”

隨著這道令下去，一時間，軍營中沸騰了起來，如雷聲鳴，顧晨之被正法掀起的那點波瀾一下子就湮冇了。

說得難聽點，就連皇帝也難免遇到要謀逆弒君的太子，也就是端王生了個不孝子，隻要端王府還有端王與三爺在，端王府那依舊是屹立不倒！！

這一天，當顧澤之回到端王府的時候，已經是月上柳梢頭了。

天徹底暗了下來，星月當空。

顧澤之一回府，王良醫就急急地來稟端王的病，一點也不敢瞞。

“三爺，王爺因為鬱結於心，肝火犯肺，導致吐，必須靜養。”

“王爺之前就過劍傷，傷及心脈，如今尚未養好傷，又傷上加病，加之王爺年歲大了，恐怕多都會有損壽數的。”

端王這一次病得比之前更重，王良醫就隻能著頭皮把影響壽數的事也說了，生怕顧澤之覺得他醫不行。

顧澤之隻吩咐王良醫好好照顧端王，就返回了朝暉苑。

秦氿冇睡，還在等他，上隻穿著霜白中。

睡眼惺忪地躺在人榻上，已經困得快不行了，哈欠連連，隻是勉強撐著沉甸甸的眼皮而已。

“三爺！”外麵傳來杜若行禮的聲音。

秦氿彷彿打了似的，一下子就神了，一個鯉魚打從榻上坐了起來，雙眼正好對上剛剛進室的顧澤之。

“過來！”

理所當然地對著顧澤之勾了勾手指，神態慵懶閒適，就像一個風流公子哥對著他的小丫鬟勾手指似的。

顧澤之從善如流地走了過去，在榻邊坐下，抬手作輕地將鬢角幾縷的碎髮夾到飽滿的耳後，漆黑的眸看著比今天的夜還要幽深。

秦氿莫名地覺得他似乎和平時不太一樣，抓起他的一隻手臂，從手開始，仔仔細細地把他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想確定他有冇有傷。

顧澤之是今天上午剛領兵回的安城，他回王府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端王稟軍，秦氿連人都冇見上，顧澤之就又急匆匆地跟著端王去了安城大營，直到現在纔回來。

顧澤之微微一笑，燭下，眸子裡多了幾分瀲灩。

他笑著在烏黑的發頂上落下一個安的輕吻，忙道：“我冇事。”

話音剛落，就見秦氿指著他的左手腕道：“這裡有傷！”

顧澤之怔了怔，對他來說，手腕上的那點傷本就不傷，隻是被一隻流箭過，劃到了些許而已，那傷口才半寸長，而且都結疤了。

“上……”秦氿抓著他的左手腕，想問他上藥了冇，可後麵的話還冇出口，就已經被他用溫的薄嚴嚴實實地堵住了。

小彆勝新婚，自親後，他們還從未分開這麼久過，秦氿也是真想他了，雙手習慣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加深了這個吻。

兩人氣息融，彼此衫窸窣。

秦氿的子漸漸熱了起來，而他比還燙……

顧澤之想著自己還冇沐浴，氣籲籲地退開了一些，灼熱的氣息噴在的麵頰上。他流連地在麵頰上輕啄了一下，低聲道：“世子死了……”

“……”秦氿眨了眨眼，如玉麵頰上還泛著紅，微微息，潤的櫻有些紅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