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果然是他的指路明燈啊
蕭欒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他彷彿一下子有了力,做起事來興致,當下就命下頭的管事把名下那些產業的賬本都拿來了,堆滿了大半個書房。
他平日裡從來不管這些,自然是看得雲裡霧裡,腦筋一轉,乾脆就把蕭霏請了過來,理直氣壯地請教起來。
蕭霏起初以為二哥是一時興起,但還是認真地教了,甚至還給他好好上了幾堂算學課。
連著幾天去給蕭欒上課後,蕭霏約覺到如今的蕭欒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了。
這一日午後,蕭霏從蕭欒那裡出來後,就去了碧霄堂看南宮玥和小侄子,閒暇間,把這些事當做閒話和南宮玥說了,忍不住慨地說道:“大嫂,二哥如今懂事了,我也就放心了。”
聽的語氣,哪裡像是蕭欒的妹妹,倒更像是他的長輩一般,一旁服侍的畫眉忍俊不地勾笑了。
南宮玥也在笑,知道周嘉把的話聽進去了,以後他們夫妻倆也一定會越來越好。
不管前世如何,這一世的蕭欒心天真,很明顯冇有到小方氏的挑唆,冇有走上不該走的歪路,南宮玥自然是希他也能好好的。
這時,孃抱著吃飽喝足的小嬰兒回來了,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了他的小床上,小蕭煜好像小尾一樣跟在孃後,名其曰,幫著照顧弟弟。
蕭霏一看到包裹著紅繈褓的小侄子,不由就出一言難儘的表,因為王府上下都認為這一胎必定是個姑娘,因此準備的繈褓不是大紅就是紅或淺紫。
也怪自己思慮不周全,冇多準備幾個男適宜的!
蕭霏走到小床邊,疚地看著小侄子。
小蕭燁生下來時瘦的,這還未滿月,已經被養得白胖圓潤了不,藕節似的小胳膊,乎乎的拳頭,乎乎的子,糯得好像一隻糯米糰子。
小侄子不愧是大嫂的孩子,果然好看,就算裹著這紅繈褓也不違和,反而看著可極了。
蕭霏看得捨不得移開眼睛,角彎起。
小蕭燁剛睡醒,又吃飽了,無所事事地睜著眼睛,見蕭霏對他笑,他也無聲地笑了,出的牙,那黑如點漆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蕭霏的倒影。
蕭霏越看越喜歡,口道:“燁哥兒真像大嫂!”不僅外貌像,子也像。
畫眉默默地低頭,大姑孃的眼神一向很獨特,以前大姑娘也曾說過世孫像世子妃,明明兩位爺長得都像世子爺,不過這次大姑娘還是說對了一半,二爺的子倒真像世子妃。
世子妃的這一胎懷得那麼不順利,本來以為小嬰兒恐怕是個難養的,結果二爺乖巧極了,再加上,丫鬟們都有了帶世孫的經驗,這一次也算是帶孩子的手了,一切有條不紊。
丫鬟們冇說什麼,可是小蕭煜卻有異議,他出一食指了弟弟的臉頰,一本正經地對蕭霏說道:“姑姑,弟弟不像娘。”
在蕭霏愕然的眼神中,小蕭煜又了弟弟的小臉,義正言辭地接著道:“娘是最漂亮的!”
弟弟雖然比剛出生時好看了那麼一點點,但是哪裡有孃親漂亮!
小蕭燁似乎覺得哥哥在跟他玩耍,子在繈褓裡扭著,笑得更開懷了,連眼睛都瞇了兩彎月牙。
蕭霏聞言,角笑意更濃,“我們煜哥兒真甜。”
可不真是!畫眉頷首心道:世孫的簡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世子爺還會討好世子妃!
得了誇獎的小蕭煜從善如流地迴應道:“姑姑也甜!”
看著姑侄倆得融洽極了,坐在榻上的南宮玥也是笑意盈盈,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蕭霏雖然嫁得晚了些,卻也穩重了,以後嫁給閻習峻後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至於手忙腳的。
南宮玥想到了什麼,對著畫眉招了招手,在耳邊吩咐了一句。
畫眉點了點頭,挑簾出去了,冇一會兒,就拿著幾張絹紙又回來了。
“霏姐兒,”南宮玥對著蕭霏招了招手,示意過來,然後把那幾張絹紙到了手中,“我在上麵又加了些份例,你看看,還有什麼要添置的冇有?”
蕭霏看了一眼絹紙後,立刻俏臉一片飛紅,出幾分赧的小兒態。
南宮玥給看的不是彆的,而是為準備的嫁妝單子。
其實,以前蕭霏也看過自己的嫁妝單子,可是那時候對而言,這些單子上的件與平日裡用的冇什麼差彆,可如今,卻覺不太一樣了……
那種油然而生的忐忑、期待、,本就不是能控製的。
南宮玥笑了,心裡有幾分唏噓:的霏姐兒真的開竅了。
小蕭煜卻是一臉茫然,疑地看著孃親和姑母,實在聽不懂,就乾脆和弟弟玩耍去了。
小嬰兒一天一個樣子,長得極快,原本合的小裳、小鞋子冇幾天就小了。
對小蕭煜而言,這實在有趣極了,每天都觀察著弟弟的變化,比如弟弟長了多,又重了多……
日子一天天過得飛快,頗有一種如梭的覺。
然而對遠在王都的韓淩賦而言,時間的一天天逝去卻彷如一道催命符,距離他行刑的日子一天天近……
他每天都囂著要見新帝,但是新帝再也冇來見韓淩賦,彷彿在用沉默宣誓著他的決心,每日來牢房的也隻有那送飯食的獄卒而已。
這一日,獄卒又來了,把酒菜放到了牢門前,不冷不熱地說道:“吃飯了!好好用這最後一頓飯吧!”
平日裡天牢裡提供的都是寒磣的冷飯冷菜,可今日卻有酒有菜,甚至還熱騰騰的。
人的酒香與菜香隨著熱氣升騰而起,讓聞者腸轆轆,卻是一頓斷頭飯。
穿白中的韓淩賦聞聲來,在天牢中關了半個多月,他消瘦了一大圈,形銷骨立,看來與曾經的如玉公子判若兩人。
聽獄卒剛纔這麼一說,韓淩賦心裡咯噔一下,他也聽說過,在行刑前,會給死刑犯吃上一頓好的。
可他怎麼也冇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
韓淩賦看著放在地上的酒菜,神猙獰,額頭上青筋暴起,衝到牢門前抓著木柵欄嘶吼道:“我不吃,你讓人韓淩樊來見我,我有話要說。”
平日裡,獄卒對韓淩賦還算客氣,畢竟他怎麼說也是皇家脈,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翻,一旦韓淩賦翻,那自己這種小人,還不就是貴人眼中的一隻螞蟻。
可是時至今日,明天就要行刑,獄卒確信韓淩賦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
獄卒撇冷笑了一聲,道:“你還當自己是金尊玉貴的皇子嗎?!不過一個階下之囚、將死之人,還想見皇上?!癡人做夢!”
聞言,韓淩賦眼中殺機畢,怒道:“再如何,我上也流著韓氏天家脈,容不得你一個螻蟻欺辱!”區區一個獄卒也敢這麼對他說話,真正是龍困淺灘遭蝦戲!
獄卒被韓淩賦睚眥裂的模樣驚得後退了一步,半晌才惱怒地說道:“呸,死到臨頭,還敢……”
他輕蔑地啐了一口,然後就毫不回頭地走了。
“小人得誌!”韓淩賦咬牙切齒地說道,可是當他的目再次落在地上的味佳肴時,卻是一陣恐懼瘋狂地湧上心頭。
難道說,韓淩樊真的要斬了他?!
不,這不可能!
那個獄卒一定是嚇他,他不可能就這麼死了的!
韓淩賦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渾渾噩噩地呆坐在原地……
次日,也就是四月初十,王都又一次沸騰了起來,前兩日,就已經出皇榜,新帝的三皇兄韓淩賦弒父弒君,罪無可恕,今日午時三刻將在午門斬首示眾。
這個訊息就像是長了翅膀般一下子傳遍了王都,這兩天,王都上下都在議論著這件事。
這午門行刑不似菜市口,普通百姓是不可以圍觀的,因此這些好事的百姓都趕來了刑部天牢外,想著好歹可以圍觀這堂堂天子之兄坐囚車的模樣。
從天方亮起,就已經有百姓絡繹不絕地從四麵八方趕來,到了巳時過半,街上已經熙熙攘攘地,到都是人頭,京兆府特意派了一些差過來維持秩序。
然而,還有更多的人還在趕來。
這畢竟是天子的兄長啊,是曾經有機會登上皇位的人,如今卻要落一個斬首示眾的下場!
午時正,烈日當頭,彷如夏日提前來臨,一輛囚車在一眾兵的押送下自刑部天牢緩緩駛出,一下子就了百姓目的焦點。
“囚車來了!囚車來了!”
不知道誰第一個喊了出來,跟著,人群喧囂起來,所有的目都看向了同一個方向——
那囚車中的男子。
坐在其中的韓淩賦隻覺得自己像是被剝展示在眾人跟前,四周那些百姓看戲的目令他覺得辱萬分。
之前他一直告訴自己,韓淩樊不可能會殺了他的,可是此時此刻,當他被人拉進囚車遊街示眾的時候,他才驚恐地確定了一點——
韓淩樊真的要將自己斬首了!
不,不該是這樣的!
韓淩賦倉皇地喃喃自語,一遍又一遍。
冥冥之中,他覺得他的人生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幾日,他一直在反覆地做著同一個夢。
夢中,韓淩樊在五歲時就死了;他的父皇在某一年春獵時被黑熊所傷,此後龍每況愈下,對他分外看重;他的兄弟們早早地或死或被父皇所厭棄;他的妹妹二公主也活著,而他娶了南宮府的嫡南宮玥,從此得了南宮府和士林的支援,一路扶搖直上!
夢中,父皇下旨立了他為太子,於是父皇駕崩後,他理所當然地登基了,披著那一襲明黃的龍袍,意氣風發地坐在了高高的座上,年紀輕輕就為九五至尊,得到百的拜伏與臣服。
從此,君臨天下!
對,他應該是天下之主,一切為何冇有如夢中一般發展呢?
到底是哪一步錯了呢?
白慕筱,這一切的源頭都是白慕筱!
若非白慕筱,他會如夢中一般娶了南宮玥,得到士林的助力!
若非白慕筱,他又怎麼會生不出孩子!
若非白慕筱,他更不會沾染了五和膏,從此墮了無邊地獄!
他怎麼會傻得被白慕筱那個虛偽卑劣的人所欺騙,以為清高,以為聰慧,以為唯有懂他。
他錯了,他全錯了!
白慕筱所表現出來的一切不過都是勾搭自己的手段,想要攀著自己往上爬而已。
這個人人儘可夫,蛇蠍心腸,利慾薰心!
而他,竟然愚蠢地相信了那個人,葬送了他的一生,他本該輝煌的一生!
韓淩賦的眼神、表中一片癲狂,雙手抓著自己的腦袋,仿若瘋了一般。
然而,本就冇人在意他的異狀。
“骨碌碌……”
囚車不疾不徐地一路往前,終於來到了皇城的南門,也就是午門。
至此,那些普通百姓已經不能再前進了,林立的林軍十步一崗把那些人擋在了外頭,卻擋不住那一道道眼穿的視線。
今日是由首輔程東親自監斬,新帝韓淩樊並冇有現,刑場上,籠罩著一片肅殺的氣氛,每個人都是表森冷肅穆。
韓淩賦急切地掃視了一圈後,絕了,他本來還以為韓淩樊會親自來監斬,也許他還能再求求韓淩樊,可是,他的希徹底落空了。
這一瞬,韓淩賦的耳邊不由響起那日韓淩樊親自來天牢見他時說的話:“三皇兄,這是朕最後一次來看你……”
原來韓淩樊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原來他在那時就下定決心要自己的命了!
刑場到了,車軲轆聲驟然停止,囚車很快就被打開,接著,韓淩賦就被人從囚車上魯地架了下來,上的枷鎖發出刺耳的撞聲。
韓淩賦似乎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癱得彷彿一灘爛泥。
在四周所有人的眼裡,這個曾經高高在的皇子郡王,如今已經與一個死人無異了。
韓淩賦眼看著行刑臺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心中的驚恐也越來越濃,子如篩糠一般抖不已……
他,這是要死了嗎?!
就像是父皇一樣……
韓淩賦的腦海中不由浮現父皇死時的場景,瞳孔猛,那距離他不過咫尺之遠的行刑臺就彷彿是一道鬼門關一般。
門的這邊是生,而門的另一邊,他的父皇穿著一白的中,臉慘白如紙,正站在那裡等著他,瞪著他,彷彿在聲嘶力竭地質問他: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弒父?!
韓淩賦的牙齒打起戰來,裡像發瘋似的喃喃道:“父皇,不是我!不是我!”
“父皇,都是你我的,你明明屬意我為太子的……”
“我冇有錯,都是你們我的……”
他冇有錯,他不想死啊!
韓淩賦眼神渙散,神誌恍惚,隻覺得他的父皇似乎對他的脖子出瞭如枯枝一般的雙手……
押送他的士兵表冷漠地看著韓淩賦,強地把他在了行刑臺上,等待著最後的那一刻。
午時的太越升越高,日頭也越來越猛,彷彿這世間所有的醜陋在此時都無所遁形。
坐在一張紅漆大案後的程東看了案頭的壺一眼,此時已經是午時三刻,正是開刀問斬的時辰。
程東毫不遲疑地執起簽令牌,朗聲宣佈道:“時辰到,斬!”
簽令牌“啪”地被丟了下來。
與此同時,那寒閃閃的鍘刀被劊子手高高地舉起,然後揮下……
韓淩賦的雙眼瞪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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