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上來以後,這個民警就翻著白眼,消防隊員給他做了心外按,他很快就。恢復了意識。」鮑所長接著說,「我們問他怎麼回事,他完全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跌落,為什麼會突然喪失意識。」
「這……這山谷真的會吃人?」林濤抖著說。他聽完這駭人聽聞的故事,對食人山谷這回事,深信不疑。
「別那麼迷信。」我笑著說,「哪裡會有什麼吃人的山谷。據我分析,很有可能是山坡下方積聚了些有毒的氣,這些氣因為比空氣重,所以沉積在下方。你們諮詢過附近的醫生或者村民,會有什麼有毒氣的可能嗎?」
「問了,沒人知道。」楊大隊說,「我們也考慮了這個問題,消防隊正在調氧氣罐和防毒面。」
「沒關係。」我一邊說,一邊蹲下來,打開勘查箱,從勘查箱裡拿出一個像豬一樣的東西,說,「這是我們最近新買的防毒面。口鼻周圍都可以完全封閉,只從下方的通氣孔裡進出氣,而通氣孔上方都是一些高分子吸附材料,可以完全吸附大部分有毒氣,戴上這個,就安全了。現在,誰下去?」
「反正你不能下去。」大寶說,「一來,你是我們勘查組組長,不能冒險。二來,你那重,嘖嘖,上次你下崖,我們都拽不你。」
「去你的。」我拍了一下大寶的腦袋,轉眼看向林濤。
「我不去。」林濤抱著肩膀不假思索地說。
「我去吧。」大寶從我手上拿過防毒面,戴好,做了測試,然後豎起兩個手指。
消防隊員在大寶腰間繫了長繩,把大寶一點點地往山坡下放。
所有的民警都用勘查燈為大寶照明。十幾盞強燈把大寶爬行的路線照得雪亮。
在我那不祥的預到來的同時,我們手中的繩子突然一沉,大寶彷彿懸在了半空。
「快!快拉!」我一邊瘋狂地拉繩子,一邊歇斯底里地大。
大寶平時的樣子,躺在病榻上的寶嫂,這一幕一幕飛快地在我的腦海裡閃現。我清楚地知道,我們不能沒有大寶,勘查組不能沒有大寶,寶嫂不能沒有大寶,大寶絕對不能出事。
很快,大寶被拉上了山頂。我迅速摘除了他的面,見他牙關咬,彷彿沒有了呼吸。我渾抖著伏在他的膛聽了聽,心跳依舊。
我趕對他進行外按,喊道:「我錯了!我不該貿然讓你下去!快醒過來!」
話音未落,大寶醒了過來:「怎麼了這是?突然就斷了片兒,和喝醉了一樣。」
我癱坐在地上,渾無力。
林濤了額頭上的冷汗,說:「沒事吧。」
「沒事。」大寶坐起來,拿過邊的防毒面,說,「真是邪了門了!顯然不是有毒氣在作祟,那會是什麼?」
「真的是會吃人的山谷嗎?」林濤複述了一遍。
我因為驚過度,都無法站起,更別提反駁林濤了。再說了,現在的我本就沒有任何理由和依據來反駁林濤。我似乎對這個傳說,也有了一相信。
「有遠鏡嗎?」邊的韓亮突然發聲。
「哦,有的,還是紅外的。」一名消防隊員在背包中翻出了一個漂亮的遠鏡。
韓亮接過遠鏡,朝四周看去。
良久,韓亮說:「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怎麼回事?」我終於可以勉強站起。
「這裡,應該就是二氧化碳湖了。」韓亮慢慢地說道。
「二氧化碳湖?」林濤顯然聞所未聞。
「對,就是二氧化碳沉積在一個封閉而低下的空間,形了一片看不見的湖泊。」韓亮說,「二氧化碳比氧氣重,一般都會位於低下的位置。但由於空氣的流通,也不至於集中沉積在某一位置。現場的環境,我剛才用遠鏡觀察了,四面環山,還都是小山丘。這樣的地形,加之晴朗過久,沒有空氣流通,就會在山丘圍起的中央山窪裡,形一片高濃度的二氧化碳湖,就像湖水一樣,只是看不到罷了。」
「真不愧是活百度啊。」我嘆道,「每次人下到一個位置,就會立即失去意識,就像是落水了一樣,那個位置,就是二氧化碳湖的湖面位置。」
「二氧化碳能致命?」林濤說。
「當然可以!」我說,「二氧化碳瀦留,就是導致窒息的原因啊。」
雖然我沒有聽說過二氧化碳湖的說法,但是我知道高濃度的二氧化碳也是很危險的。
「可是……可是,」林濤努力地組織語盲,「我們就是憋氣不呼吸,也能支撐兩分鐘吧!為什麼人一進那個什麼二氧化碳湖,就會立即失去意識?」
我說:「你說的那只是暫時缺氧,而二氧化碳濃度並不會增高。二氧化碳不能算有毒氣,但是確實可以致命,也有二氧化碳中毒的說法。在正常況下,人呼出的氣中二氧化碳含量只有4.2%,二氧化碳的分高於肺泡中二氧化碳的分,因此,中的二氧化碳能瀰散於肺泡。但是,如果環境中的二氧化碳濃度增加,則肺泡的二氧化碳濃度也增加,pH值發生變化,由此刺激呼吸中樞,最終導致呼吸中樞麻痺,使機發生缺氧窒息。低濃度二氧化碳對呼吸中樞有興作用,高濃度二氧化碳對中樞神經系統有麻醉作用,常伴有空氣中氧含量降低所致缺氧癥,同時還能抑制呼吸,導致一系列中樞神經癥狀。"
「二氧化碳也會這麼危險?」林濤仍是懷疑。
「危險的,是高濃度的二氧化碳。」我說,「突然進高濃度二氧化碳環境中,大多數人可在幾秒鐘,因呼吸中樞麻痺,突然倒地死亡。部分人可先到頭暈、心悸,迅速出現譫妄(譫妄,由高熱、中毒以及其他疾患引起意識模糊、短時間神錯的癥狀,如說胡話、不認識人等)、驚厥、昏迷。如不及時離現場、搶救,容易發生危險;如迅速離險境,病人可立刻清醒。若拖延一段時間,病繼續加重,會出現昏迷、發紺、嘔吐、咳白或泡沫痰、大小便失、搐、四肢強直。查可發現角反和眶反消失、雙側病理征等。教科書上是這樣寫的。」
「也就是說,我和那個民警沒在幾秒鐘之死亡,全靠運氣?」大寶自嘲地笑笑。
「也不是這樣,你們一失重,我們就立即讓你們離了高濃度二氧化碳的環境了,這一般是不會有事的。」我說,「不過你剛才確實險境,這全怪我。我完全沒有想到二氧化碳湖這一況,以為你帶了能夠防毒的面,就沒關係了。其實這種防毒的面是不可能吸附二氧化碳並產生氧氣的。」
「這個不怪你,若不是大寶險境,若不是你之前懷疑是有害氣作祟,我也想不到二氧化碳湖這回事。」韓亮安我道,「二氧化碳湖本來就是一種極其罕見的況,是在特殊的環境下形的。要在空氣流通不暢、山窪封閉、無風雨等條件同時備的況下,才有可能形這種『吃人』的二氧化碳湖。」
「我明白了。」我說,「這裡照不足,植消耗氧氣,產生二氧化碳,四周又都是陡坡,空氣無法流通,慢慢地就會在山坡下部聚積高濃度的二氧化碳了。其實二氧化碳中毒的事件,在現場勘查的時候曾經遇到過。我實習的時候,遇見過最險的兩次事故。第一次,是我的帶教老師在勘查現場的時候,發現現場洗機上有個假髮,以為兇手是頭,把假髮丟在了現場,就準備去提取。沒想到走到旁邊才發現,那本不是假髮,而是躲在洗機和牆壁夾中的兇手。兇手拿著刀站了起來,看我們都穿著警服,他說『我投降,我投降』。我現在想來還心有餘悸,如果兇手已亡命之徒,手無寸鐵的現場勘查人員都有可能遭殃。第二次,就是二氧化碳中毒事件。我的帶教老師在勘查一個位於下水道的現場時,在沿著下水道下去的過程中,突然失去意識,好在周圍有很多人,大家憋著氣把他拉了上來,搶救一番才緩過神來。」
「你以前也遇到過二氧化碳中毒的事件?」韓亮問。
我點點頭,說:「那次令我印象深刻。但我一直以為,能夠積聚高濃度的二氧化碳的,肯定是像下水道這種不風的地方,完全沒有想到這種開闊的曠野,也會出現二氧化碳湖。」
「那現在怎麼辦?」大寶問。
我說:「唯一的辦法就是等消防隊把氧氣面罩帶來。」
「那下面的五個人,是不是已經沒救了?」一個村民哭喪著臉問道。
我嘆了口氣,說:「節哀吧。他們在那種高濃度二氧化碳環境裡,是熬不過一分鐘的。」
說話間,三四名消防隊員馱著幾副沉重的帶氧氣罐的防毒面爬到了山頂。
領頭的一個中尉說:「消防車開不上來,只能靠人工,所以慢了點兒。」
楊大隊點點頭,說:「辛苦你們了,現在我們派幾個人下去吧。」
「我去。」大寶說。
「別!」我立即制止了他,說,「你還虛弱,還是我下吧。」
「都別拉了。」中尉指了指後的幾名消防戰士,說,「這種事,我們比你們有經驗,我們幾個下去就可以了。」
說完,他們就開始往上掛氧氣瓶。
我激地點點頭。消防部隊,這是一支偉大的部隊,火災、炸、地震、泥石流……不管多麼危險,他們都要逆向前進。作為和平年代犧牲最多的隊伍,他們用自己的鮮在保護著人民。
消防戰士們穿戴完畢後,我要求他們務必反覆檢查封裝置和氧氣供輸裝置。在確定沒有問題後,四名消防隊員腰拴保險繩、背氧氣瓶開始朝這個「吃人」的山谷進發。
我們其他人更是加大力度為他們照明。
懷著忐忑的心,終於看到幾名消防戰士平安下到了大寶失足的位置,仍然沒有什麼問題。
「看來韓亮的推斷是完全正確的。」我高興地說道,心裡琢磨著怎麼取證並保存證據。
「下面的同志,你們可以找到二氧化碳湖的湖面位置嗎?」我一邊扯著嗓子喊,一邊讓林濤舉起攝像機準備拍攝。
中尉很聰明,簡單思考以後,重重地點了幾下頭,然後向上攀登。
攀登到大寶失足的位置附近後,中尉一手抓住繩子,一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打火機,點著了。
中尉舉著打火機往下爬行,不一會兒,打火機熄滅了。中尉重新往上爬了一截,再次點燃打火機,然後俯把打火機往下放,很快打火機又熄滅了。
中尉在打火機熄滅的地方了一塊反板,反板在山頂諸多勘查燈的照下,閃閃發亮。中尉指了指反板,做了個手勢。
我知道中尉找到了二氧化碳湖的湖面位置,林濤也完了攝像。證據確鑿!
找到湖面後,中尉繼續下行,很快就到達幾所在的位置。說起膽子大,消防隊員也算得上。在亡人災害現場,消防隊員經常會發現並需要抬出。所以在法醫和刑警之後,消防員也是一個不怕的警種。
幾名消防隊員上已經掛著沉重的氧氣瓶,此時,還要在這種陡坡上運送更加沉重的,實在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中尉知會隊員們在上先捆上繩索,然後用簡易擔架襯墊,與山頂上的人們合力把一點兒一點兒往上運。
在高過了反板之後,山頂上的幾名消防隊員又往山下運,在二氧化碳湖面以上進行接應。我們見狀,也不閒著,戴上手套,幫助消防隊員一起把一一拉上了山頂。
五的運送工作,整整進行了三個多小時,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才全部完。
在中尉和幾名消防隊員摘下面罩以後,我們發現他們早已被汗水浸。
「那這裡就給你們了,五名害人已經全都死亡了。」中尉憾地說道。
我點了點頭。
在運送的時候,我就覺到了五名死者的僵已經全部產生了,由此判斷,他們已經死亡十二小時左右了。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此時已經等候在山頂,並開始著手把抬到山腳下的停車場。
「你們還要驗嗎?」一名村民怯怯地問。他是村主任,代表村民來和我們談話。
「所有非正常死亡,都是要經過表檢驗的。」我說。
「可是,他們幾個人,都是我們眼睜睜看著掉下去的。」村主任說,「還是不要驗了吧,我怕他們家人不了。」
山裡人還是比較保守的,解剖這種事,想都不敢想。
「那可不行。」我堅決地說,「我們必須要按照程序來辦事。這樣吧,既然案比較明朗,我們只做表檢驗,看一看是不是存在窒息徵象。最多,哦,我是說最多就一管心。」
村主任低頭思考了一會兒,說:「那好吧,麻煩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