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龍番市公安局法醫學解剖檢驗室,是四間解剖間相對而立的,對同時進行六的解剖檢驗也在理能力範圍之。
市局調集了七名法醫以及五名實習生投了檢工作,加上我和大寶,我們一共分了三組。
因為人員多了,工作效率大大提高,我也可以騰出手來,研究研究六名死者的著和隨的品。
現場的空間太狹小了,不方便檢驗,我們只能將現場況固定後,把所有的隨品全部帶到解剖室進行檢驗。
四間解剖室大門以對角線的方式相互相對,而中間是一個小廣場。這是在幾間解剖室同時檢驗時,各解剖室的主檢法醫互相流的地方。
現在,這個小廣場了我檢驗和隨品的地方。
喜歡戶外的背包客的裝束幾乎都是一樣的,一套不太厚的衝鋒,背上一個大背包。為了區別每個人的著和背包,我們按照的編號,給和背包進行了編號。四名男死者分別編為1至4號,兩名死者編為5號和6號。
六名死者的外都被了下來,在小廣場上排一列。
著都很整齊,沒有破損也沒有撕裂。所有的口袋裡雖然沒有東西,但是也沒有翻的痕跡。至從著上看,一切都很正常。
背包也是這樣。六個背包裡,裝著一些旅行的用、睡袋和野外生存的工,還有一些干糧。看來非常整齊,沒有任何翻的痕跡,但是沒有錢包、手機之類的品。
「出來旅行不用帶錢的?」大寶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而且連手機都沒有?這都什麼年代了!」
「不可能。」我皺眉思索,「沒有錢,怎麼能租到這條船?據說租金不便宜呢。」
「會不會是錢藏在比較蔽的口袋?」大寶一邊說,一邊仔細地搜索著每一個背包,「或者,他們的錢全部給一個人保管?然後這個人的包有夾層什麼的?」
我和大寶把背包裡的品全部拿了出來,一點一點地搜索,仍然沒有任何發現。
「奇了怪了。要是說把錢藏在夾層裡,咱們找不到倒是有可能。但是手機呢?一部手機都沒有,怎麼和外界聯繫?這如果是小的話,那也太邪門了,可以不接任何其他品,直接走金錢?」大寶詫異地說。
我搖搖頭,說:「別忘了,他們是在一條船上,在那麼大一片湖面上,不備盜竊的可能。」
「那搶劫呢?」大寶說。
我想了想,說:「如果是搶劫的話,會有多人參與搶劫?這畢竟是六個人。在沒有任何抵抗、威、約束的況下,不翻死者的包,就能把錢全部搶走?這有點邪門吧?」
「那錢去哪裡了?」大寶說。
「死因還是關鍵哪。」我說,「至我們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說完,我起走進解剖室。
三間解剖室的第一都是男,此時都已經被去了外,只穿了個短躺在解剖臺上。表檢驗已經進行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在安裝手刀片,準備開始解剖檢驗。
死者的眼瞼未見明確的出點,面部也未見明顯發紺。但是口青紫、指甲青紫。除了1號手指有一疑似損傷的紅斑跡以外,其他均沒有看到明確的損傷痕跡。
三間解剖室的主檢法醫發現的況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如果用通俗的語言去表述表檢驗所見,就是死者有一部分窒息徵象,卻又不是很典型。而且,死者生前沒有遭過嚴重暴力,沒有被約束、威,也沒有抵抗。對窒息的形,也不好解釋,因為口鼻腔、頸部、部都沒有損傷痕跡,導致窒息的機理也不是很清楚。
難道真的是中毒?
我也開始懷疑中毒的可能了。因為人的死因主要是外傷、窒息、中毒、疾病、高低溫、電擊六種。在排除了其他死因存在的可能後,加之不可能六個人同時突發疾病猝死,那麼窒息和中毒就了法醫重點考慮的原因。
某些藥的中毒,也是有部分窒息的徵象存在的。但是機械窒息則必須有相應位置的損傷,才能確證。這麼一考量,中毒就為首要懷疑的對象了。
不過,很多有毒質中毒,都有相應的現象。比如很多毒會導致嘔吐,現場留嘔吐;比如有機磷中毒會導致瞳孔小針尖樣;比如一氧化碳中毒的會呈櫻桃紅等等。而這六不僅沒有任何中毒的徵象,而且所的現場環境也不太符合中毒應該備的條件。
大多數死因,是在進行完表檢驗後就心裡有數的。只有中毒和突發疾病可能在表上表現出的跡象不明確,再有就是一些匿的外傷,導致臟、管的損傷。所以,我們只有把希全部放在解剖工作上了。
我有些急不可耐了,趕裝上了刀片,開始解剖。
基本和表檢驗一致,我們逐層分離了死者的頸部、部、腹部的皮,皮下組織和,充分暴了骨骼,依舊沒有發現任何損傷。死者所有的臟、管都位置正常,沒有破裂和出。
「邪門了。」大寶說,「就連頸部皮下、都沒有出,絕對不可能是機械窒息了。」
「可是窒息徵象很明確啊。」和我們同組的趙法醫說,「臟淤,心不凝。」
「窒息徵象不是應該有眼瞼出點嗎?」一名實習生在旁邊問道。
我笑了笑,說:「書上說的窒息徵象,是說有這些徵象可能提示窒息,但是並不是說窒息就有所有的窒息徵象。瞼球結出點的機理是細管力增大導致出,比如在掐扼頸部的時候,因為力量較小,迫了頸部淺層的靜脈,而脈仍在供,靜脈回流阻,就會出現大量的瞼球結和面部的出點。但是在縊死的案例中,因為迫頸部的力量大,靜脈同時閉,出點就會。」
實習生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也有藥可以導致臟淤和心不凝。」我一邊說,一邊剪下一部分胃壁組織和一部分肝臟,「不過,死者的胃容全部排空了,也不像是剛吃過東西,怎麼會中毒呢?這些標本趕送市局化驗,馬上告知我們結果。另外,他們是幾點鐘吃的午飯知道嗎?」
偵查員皺著眉頭,用兩個手指小心地拈起裝著死者臟檢材的證袋,說:「我馬上送。據前方調查的況來看,這六個人應該是在湖邊鎮子上吃了一頓早午飯,大概是十點半吧。」
我切開死者的十二指腸,發現十二指腸還有一些食糜,說:「死者胃容已經排空,然而食糜的末端仍在十二指腸,說明胃容是剛剛排空的。按照一般規律,這應該是末次進餐後六個小時死亡的。」
「六個小時,嗯,那就是下午四點半死亡。」大寶說,「按照船老闆的說法,三點半出發,也就是說,死者才在船上待了一個小時?」
「不過,首先得確認十二指腸的食糜確實是3月1日上午十點半的那一餐。」我用止鉗從十二指腸裡挑出了一點食糜,仔細地看著,說,「嗯,他們吃的是地皮炒蛋?」
「對對對,地皮炒蛋是我們這裡的特,據調查況,他們案發當天確實吃的是這個!」偵查員激地說。
韓亮在一旁皺了皺眉頭,說:「我的媽呀,腐敗我都無所謂,就是佩服你們法醫研究胃容的勁兒。這……這個太噁心了。」
「有個問題。」一名實習生說,「我聽說,昨天晚上這條船被人發現的時候,發現人一口咬定是因為船上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才把他嚇得尿了子。像是,像是鬼。」
「鬼?哈哈!」大寶不以為然。
我說:「幸虧林濤不在。我覺得吧,從那個時候開始,船上應該就沒有活人了。所以所謂的鬼,應該是發現人的說辭而已,就是給自己臺階下,為自己嚇得尿子找個理由吧。」
解剖完畢了,依舊沒有發現任何損傷。
我嘆了口氣,走到了小廣場上,看看其他幾臺解剖進行得如何。
「我們的況和你們的一模一樣。」胡科長說。
「我們的況和你們的一模一樣。」韓法醫也說。
三臺解剖的主檢法醫相對站在小廣場上,看著地面上整齊排列的和背包,有些發愁。畢竟經過解剖,對死者的死因心裡一點底也沒有,這種況還是很見的。
「結合現場況,只有可能是氣中毒。」胡科長說,「其他死因可以完全排除。」
「你知道哪幾種氣可以導致出現明顯的窒息徵象嗎?」我問。
韓法醫想了想,說:「還真是沒有多。除非是……二氧化碳?」
「二氧化碳?」我問了一句。
這讓我不想起幾個月前的「食人山谷」4案件。不過,那起案件和這一起有著本質的區別。那起案件,是因為一個獨特的地理形態,形了一個四面高山、中間低窪的「空氣湖」,而那裡長期缺乏空氣流通,比氧氣重的二氧化碳逐漸沉積在湖底,形了一個二氧化碳湖。二氧化碳湖也有一個無形的「湖面」,只要人一低於這個湖面,就會因為周邊環境有大量的二氧化碳,出現中毒癥狀,立即失去意識,墜湖底,從而死亡。因為同行的人看到同伴跌谷底,紛紛想去相救,每下去一個人,就跌落一個人,造了死亡多人的慘案。也在群眾中出現了「食人山谷」的傳說。
不錯,二氧化碳中毒,不僅無聲無息,而且毒檢驗無法查出。死者沒有導致機械窒息的損傷,卻會出現窒息徵象。僅僅從的表象上來看,這幾名死者還真是符合二氧化碳中毒的特點的。
不過,二氧化碳中毒一定是需要現場環境支持的。一艘經常使用的貨船,雖然船艙相對比較閉,但是畢竟不是完全閉。而且經常在湖面行駛,也不可能在船艙裡積蓄高濃度的二氧化碳。沒有高濃度的二氧化碳,是不可能導致人迅速死亡的。
總的來說,現場環境是不符合二氧化碳中毒的必備環境的。
這個原理,我們大家都懂。但畢竟況比較符合,所以我們也沒有就此否定。
「啊,對了,我檢驗的那,還是有點損傷的。」韓法醫一拍腦袋說,「不過,對案件應該影響不大。」
「嗯,你是說手指的損傷嗎?」我說,「在現場的時候,我看到了,但是沒有仔細看,你仔細看了嗎?」
韓法醫搖搖頭,說:「損傷很小,沒有什麼提示的意義。」
「是傷還是挫傷?」我問。
韓法醫說:「用放大鏡看了,不是傷,也不是挫傷,是皰。」
皰不是法醫的專業用語,法醫應該稱之為水皰。這倒是很在檢的時候被注意的小損傷。只有在這種全本找不到損傷的上,才會被重視。
我走進韓法醫的解剖室,拿起死者的手指仔細看了看。死者的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的指腹有明顯的紅腫,紅腫的中央各有一個皰撐起來的表皮。指腹已經被韓法醫切開來看了,深部組織水腫也很明顯,用放大鏡觀察,甚至可以看到深層組織有壞死的跡象。
「毒化驗初步結果,未檢出有毒質和元素。」偵查員氣吁吁地跑回解剖室,說。
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我也沒有搭話,只是抬頭問韓法醫:「這是什麼損傷?」
「組織局部損傷都有可能導致這樣的皰。比如啊,高低溫啊什麼的。」韓法醫不以為意地說。
「不,不是的。」我若有所思,「這是典型的凍傷。」
「哈哈,這都什麼天氣了,還有凍瘡?」大寶說,「凍瘡肯定和本案沒有關係了嘛。」
我搖搖頭,沒有說話。腦子裡的線索一直在努力地想對接,可是一時半會兒就是對接不上。有一種想法在我的腦海裡不斷地跳躍,呼之慾出。我想去抓住它,可是怎麼也抓不住。我今天看到的一切,一定有著必然的聯繫,對啊,有聯繫,我快要想出來了。
「時間不早了,如果不想在下午茶的時間吃午飯的話,我建議還是開始第二解剖檢驗吧。」胡科長打斷了我的思路。
我晃了晃腦袋,說:「好,抓時間吧。」
我們分別回到了各自的解剖室,清洗完、解剖臺和解剖械之後,把解剖完的抬上運車,把待檢驗的抬上瞭解剖臺。
我們組第二檢驗的是5號,一年輕的。因為之前的著檢驗,的外已經被除,僅留下了文和。
雖然的徵象幾乎和我們之前檢驗的2號一致,但我還是依規矩對進行從頭到腳的表檢驗。
看起來,這也是毫沒有損傷。
表檢驗的時候需要提取的證相比男要多不,比如口腔、房、道和門的拭就要提十幾份。我在準備棉簽的時候,瞥了一眼解剖臺上的,說:「怎麼覺死者的繃在上繃得那麼?部像是有一樣。」
大寶鄙視一笑:「沒見過人來例假?」
「哦。」我若有所悟,小心地拿著棉簽防止污染,使眼讓大寶和實習生褪去死者的。
褪下部的時候,忽然嘩啦啦一陣響聲把我們嚇了一跳。
我們頓時傻了眼。
從5號死者的裡,居然掉出來了很多東西,有一部蘋果手機,有一串鑽石手鏈,有一塊伯爵手錶,還有一塊翡翠掛墜。
「這……這……這……這的把這麼多東西藏裡,不硌得慌嗎?」大寶大吃一驚。
我腦海裡繼續開始翻滾起各種線索,而且眼看就要接上了。
我轉頭跑進了胡科長所在的解剖室,他們檢驗的是4號男死者。表檢驗作比我們快,已經準備開始刀了。胡科長見我慌裡慌張跑了進來,一臉茫然。
我二話不說,轉頭又往韓法醫的解剖間跑,和正從解剖間裡跑出來的韓法醫撞了個滿懷。
「裡……」韓法醫說。
「有值錢的東西!」我說。
韓法醫狠狠地點了點頭。
聞訊而來的胡科長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倆。
此時,我的思路完全接上了。
我說:「檢工作你們先做,大寶和韓法醫負責,我和胡科長得趕去市局!這種看起來沒有異常和疑點的案件,此時還沒有立專案組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