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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秦明》 第308章

第五案 烈焰之車

金錢並不像平常所說的那樣,是一切邪惡的源,唯有對金錢的貪慾,即對金錢過分的、自私的、貪婪的追求,才是一切邪惡的源。

——納‧霍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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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利超市是龍番市最大的一個超市,每天顧客絡繹不絕。它所在的位置也是龍番市商業最集中地帶的中心,佔地面積也很大。

零利超市的門前廣場甚至比龍番市的市民廣場還要大,全部用來停車。每天下班時間,零利超市的停車廣場就了龍番市最熱鬧繁華的地方,來往車輛川流不息。

曹強是市公安局政治的一名民警,因為在機關單位工作,相對於當警的妻子來說,時間比較穩定。因此,曹強就擔負起了每天到超市購、買菜的「重任」。

這一天,曹強像往常一樣,下了班以後就來到零利超市買菜。買完菜之後,推著購車走向停車廣場。在這個季節,日落時間是下午六點十分左右,而日落半個小時後,天基本上就黑了。曹強走出超市的時候,是六點半,天已經黑。

西邊的停車場是整個停車廣場中車輛最的。因為需要從繞一圈才能來到西側,所以很多人不願意停在西廣場。但是正因為車,不怕麻煩的曹強每次都會選擇在這裡停車,不僅容易找到車位,更是方便進出,被別人的概率也小。

在走近自己轎車的時候,曹強瞥見了不遠的一。在黑的環境裡,有任何一芒,都是很容易被發現的。

曹強向紅看去,看得並不真切。彷彿這一束芒是從一輛轎車裡散發出來的。曹強左看看,右看看,可能是因為他買菜的作快,較其他人先出了超市,所以這個時間點,西廣場上還真是看不到其他人的人影。出於職業的敏,曹強覺得自己應該管一管這個閒事。

曹強把購車裡的東西放進轎車,向紅所在的西北角走了過去。果然,那裡的停車位停著一輛轎車,看外形,還應該是一輛高檔轎車。在接近這個停車場最角落的轎車時,突然,「嘭」的一聲,把曹強嚇得打了一個踉蹌。

曹強沒有看錯,紅果真是從轎車裡散發出來的。而且,紅是火!

「嘭」的一聲,是大火燒炸了車窗玻璃。隨著這一聲巨響,滾滾濃煙從轎車裡翻滾了出來。曹強嚇得倒退了幾步,大喊:「著火啦!快來人救火!」

那一瞬間,曹強瞥見了這一輛藍奔馳的車牌號碼,正是他的同事董建武家裡的轎車。

在火從車窗裡翻滾出來的同時,大火瞬間把轎車吞沒,縱使有一百個曹強,也無能為力了。曹強抖著撥通了119。

此時西停車場上開始聚集了一些人,有剛剛從超市出來的顧客,也有超市的保安,還有經過的路人。大家七手八腳地敲開超市大樓裡的消防栓接水,有的拿盆,有的拿桶。這輛藍的奔馳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大家都在儘可能地保住停在奔馳附近的其他轎車。

不一會兒,一輛消防車呼嘯著開到了現場。一分鐘之,水槍開始朝藍奔馳上噴。曹強站在消防車的後面,用抖的手撥打著董建武的手機,一遍一遍,無人接聽。

當大火被消防隊撲滅的時候,藍的奔馳已經了一個焦黑的汽車框架,車胎已經氣,車牌照被燒得掉了下來,在一堆黑的炭末中格外醒目。

「哎喲,這麼好的車,也會自燃啊?」

「天兒還這麼冷,怎麼就能自燃呢?」

「是不是開空調了呀?」

圍觀的群眾議論紛紛。

不一會兒,一個推著購車的男人,開人群走進了現場,看了看焦黑的汽車框架,一屁坐在了地上。

「董哥,你的電話怎麼打不通,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曹強扶著坐在地上的男人,大聲問道,引得圍觀群眾的視線全部聚焦到了這裡。

董建武坐在地上愣神,突然大喊一聲跳了起來:「小玲!小玲在車裡!小玲在哪裡?」

而與此同時,靠近轎車進行搜查的消防隊員高聲喊了一句:「排長,車裡有一!」

我們勘查小組下午接到一起信訪事項的邀請,到龍番市所轄的龍西縣檢驗覆核一。這是一起自殺案件的,家屬對縣級公安機關法醫檢驗的結論不服,要求重新檢驗鑑定。為了確保原鑑定結論的準確,應家屬的要求,我們勘查小組會同龍番市局的韓法醫一起,到龍西縣複檢。

檢不難,解釋工作卻不簡單。要用最通俗的語言,把上的一些徵象解釋給死者家屬聽,獲取他們的理解,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所以這一份並不難的檢工作一直進行到六點多才結束。

「為何我剛才檢驗的時候,就覺一陣陣風直吹我的腦頸把子啊?」大寶瞭解剖服,自己的頸子。

龍西縣的趙法醫笑了笑,指了指大寶背後的窗戶說:「你看,這塊玻璃碎了,好久了,一直都沒人修。今天颳風,你站的位置正好對著風口,所以風就刮你上了。」

「為何不修?」我走到窗戶旁邊看了看破口,說,「這應該有幾個月了吧?冬天你們都是怎麼過來的?等到了夏天,這麼大破口,怕是解剖室的空調都要不好使了吧?是因為局裡不撥錢嗎?」

「那倒不是。」趙法醫指了指牆角的一塊玻璃,說,「錢倒是不缺,你看,我們都按尺寸裁了玻璃回來。可是我們不會換啊,也找不到人來修啊。」

「為什麼?」大寶一臉驚訝。

「人家都不願意來殯儀館幹活。」趙法醫說,「更別說是解剖室了。」

「我的天哪,至於嗎?」大寶覺得不可思議。

「你看看。」我苦笑了一下,說,「我以前在微博上說我們風裡來、雨裡去、烈日下、寒風中幹活,很苦。還有人說,那你們比農民工更苦嗎?是啊,我們力上確實沒有力勞者艱苦,但是我們還得承更多的心理力。有驚恐、有噁心、有腥。你看看,這來殯儀館人家都不願意,而我們天天進出這裡,直接接。」

「你就別發牢了。」大寶笑著從我們的勘查車裡拿出一個工箱,說,「我來幫你們換玻璃。」

「你會換?」趙法醫狐疑地看著大寶爬上了械臺,用螺起子開始幹活。

「我告訴你,師父告訴我,當一個法醫,就得是『六匠合一』,什麼都得會。」大寶咬著牙轉著螺起子,說。

「什麼六匠合一?」趙法醫饒有興趣。

「因為要用鋸子,所以掌握木匠的技能;因為要用骨鑿,所以掌握瓦匠的技能;因為要用取髓,所以掌握鎖匠的技能;因為要剃頭,所以掌握理髮匠的技能;保存骨骼要刷漆,所以掌握漆匠的技能;因為要合,所以掌握裁的技能。」大寶如數家珍。

「正經的你倒是記不住。」我笑罵,「那火災現場,我們還得拉灰,是不是還掌握清潔工的技能?」

已經出門洗手的韓法醫又返回瞭解剖室,說:「市裡發生了火災,死亡一人。」

所有的人都一臉黑線地看著我。

我攤攤手說:「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韓法醫不明就裡,說:「我們得趕回去。秦科長,陳總讓我通知你們,和我們一起趕赴現場。」

「亡人火災都一定要去的嗎?」我痠痛的腰。

「你烏,你惹來的事,不去就行了?」大寶說。

韓法醫一臉嚴肅,說:「可能是因為涉及我們市局政治部的民警。」

我們拖著疲憊的軀,登上了韓亮駕駛的警車。就連出起現場不疲不倦、不眠不休的大寶也嘟囔了一句:「杜洲的事還沒著落,這邊案件倒是停都不停。汽車自燃的事故常有,總不能讓我們都跑一遍吧。」

「對了,說起杜洲的事件,這兩天依舊沒有任何消息嗎?」我問,「那高度腐敗的無名,也沒找到源?」

思考了兩天,我那種直覺依舊存在,總覺得無名和杜洲失蹤這兩個事件,有著那麼一點聯繫。

程子硯說是有問題向林濤請教,讓林濤坐上了市局的勘查車,韓法醫無奈,只能到我們車上。問起這個問題,正好是韓法醫的管轄範圍,他說:「你們那個朋友失蹤的事我不知道,但是無名的事件,我們的工作已經完了。組織病理檢驗支持死者可能是因為哮引發了支氣管痙攣和頭水腫,最終窒息死亡的。現場環境偏僻,沒有得到及時救治,是死亡的輔助原因。恥骨聯合我們也分離好了,判斷死者24歲左右,沒有過生育史。」

「失蹤人口庫呢?」我問。

韓法醫說:「DNA庫了,而且也掛了好多地方的懸賞,到目前為止,沒有人前來進行認。」

「奇了怪了。」我說,「這麼年輕的孩子,平時家裡人對照顧得也應該很好,怎麼丟了以後就沒人找呢?也不會是走了很遠走到龍番的呀,應該就是附近的人。」

源沒有結果,沒有讓我意外失,反而讓我心中的疑竇叢生。

「畢竟看起來不像正常人,而且看穿著,家裡條件也應該很差。」韓法醫說,「現在就害怕這是一起親人棄的案件。」

「要棄早就棄了。」我說,「還等到24歲?」

韓法醫攤了攤手,表示無奈。大家都沉默了,各自思考著問題。

龍西縣距離市區不遠,市局和我們的勘查車很快就駛達了現場所在地。因為是位於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所以現場周圍聚集了大量的圍觀群眾,甚至導致現場附近的幾條主幹道通擁堵。一個中隊的警在現場附近來來回回忙碌地走著,竭盡全力疏導通,驅離停車張的無關人等。

正因為圍觀群眾多,所以現場保護反而更加嚴了。市局調集了附近三個派出所的備勤警力,把整個零利超市西廣場全部用警戒帶封鎖了起來。原先停留在西廣場的車輛已經全部讓車主開走。

董建武因為緒過度悲傷,被民警扶進了警車。曹強正在比畫著和民警說些什麼。

「你聽說了嗎?死的是一個警察的老婆。」

「警察家開奔馳啊?」

「是啊!肯定是貪污腐敗來的。」

「死了活該。」

幾個圍觀群眾正嘰嘰喳喳地說著,沒有注意到剛剛下車的我們。

「誰說警察家不能有錢?」韓亮可能是了,衝過去說,「警察的老爸不能有錢嗎?警察的老婆不能有錢嗎?哪條法律規定警察一定要騎助力車上下班的?警察家裡的人依法依規做合法生意,不沾公家的,靠自己的本事賺錢,不行嗎?你們憑什麼說人家?對得起死者嗎?」

我一把拉過氣鼓鼓的韓亮,低聲說:「你有必要這麼激嗎?別人說就說唄。」

那幾個嚼舌頭的人被韓亮猛然幾句噎得說不出話來,只丟下一句:「神經病啊。」

我安了一下韓亮的緒,走到之前就認識的曹強的邊,問:「怎麼了?」

「可能是汽車自燃。」曹強的緒已經平靜了下來,說,「董建武的老婆,柏玲燒死在車裡面。」

接下來,曹強把他發現的整個經過說了一遍。

我皺著眉頭聽完,然後說:「汽車自燃,一般都是在引擎部位出問題,也會在引擎部位先燃燒起來。那麼我們看見的應該是車頭先冒煙。可是從曹主任的話來看,起火點應該在車廂。除非是車廂有火源,不然怎麼也不會是車廂先起火,燒碎了玻璃以後,煙才冒出來。」

「柏玲和董建武生前菸嗎?」主辦偵查員問旁的偵查民警。

民警搖搖頭,說:「都不。」

「那會是什麼引燃轎廂?」主辦偵查員說,「而且火還那麼大!可以做助燃檢測嗎?」

「對汽車做助燃檢測毫無意義。」我說,「汽車的油箱裡有汽油,燃燒之後,油箱的汽油自然會作為助燃助燃,所以助燃肯定能做出汽油分,但這又說明什麼呢?」

「那依你的經驗看,為什麼轎廂會起火呢?」曹強問。

「車輛燃燒有很多種發展過程。」我說,「但按照你描述的況來看,應該是轎廂有火源,引燃了坐墊等易燃品。隨著火勢越來越大,後排座位被毀掉。我們知道,汽車的油箱,其實就在後排座位的下方。溫度升高,汽油沸騰,可能會從油箱連通轎廂的破口溢出,導致火勢增強,最後因為高溫、氣變化,車窗玻璃碎裂。」

「那也就是說,還是因為不小心,留了引燃在轎廂裡,導致了這一場悲劇?」曹強看了看遠警車坐著的董建武。

「要不要問一問董建武?」主辦偵查員說。

我搖搖頭,說:「我現在有個疑問,就是,火既然是慢慢起來的,為什麼柏玲不逃離汽車?」

「對啊!」主辦偵查員說,「又不是在行駛中,或者是汽車故障打不開門。停這兒好好的,車裡有火的話,很容易逃離出去啊。除非,起火的時候,已經死了?」

我沉默著沒說話。

主辦偵查員看了看遠的董建武,低聲對我說:「要不要把董建武先控制起來?」

曹強立即表示反對:「他是我們公安隊伍裡自己的兄弟!你怎麼會懷疑他?」

「不然天化日之下,誰來這車水馬龍的地方殺人?」主辦偵查員有他自己的依據。

「對董建武和柏玲的背景,有調查嗎?」我問。

負責外圍調查的偵查員點點頭說:「都是自己人,調查起來也很方便。董建武是十年前警的,先是在龍城派出所幹了六年,然後遴選到市局機關,在宣傳科任副主任科員。柏玲就是本地人,父親是房地產開發商,大學畢業後,就一直在父親的公司裡做部門經理,收不菲。兩個人是四年前經人介紹後結婚的,有個孩子兩歲,一直是柏玲的父母帶著。兩個人住在這附近的一個小區,經常會來這裡購。夫妻很好,這一點,政治的同事都能證實。」

「會不會是為了財產?」主辦偵查員說。

我笑了笑。一名優秀的偵查員,必須要有懷疑一切的神,在這一點上,這位偵查員做得很好。我說:「今天的活軌跡呢?董建武有沒有反常跡象?」

「沒有反常跡象。」曹強話說,「我們一個辦公室,他正常得很。」

偵查員點點頭,說:「確實沒發現什麼反常跡象。今天下午五點半下班的時候,是柏玲開著的奔馳來市局接走的董建武。據路上的監控,車子應該一如既往正常地開進了超市停車場,這時候是五點四十二分。據超市的監控,董建武是五點四十五分,一個人走進超市的,狀態也是正常的。據董建武自己的敘述,柏玲把他放在超市大門口,然後找地方停車,他自己去購後,再電話聯繫柏玲,這是他們平時一貫的做法。不過這一次,柏玲的電話打不通,他發現有人在西側停車場圍觀,就有不祥的預,趕跑了過來。」

「這麼大的停車場,沒有監控?」我問。

偵查員聳聳肩,說:「我們已經知會轄區派出所了,希超市下一步能有整改作。除了停車出口和超市,其他地方都沒有監控。停車場對行人是開放的,如果是一個人徒步作案後,可以從無數條沒監控的小路離開現場。」

「那就可惜了,了一條破案的線索。」我說,「不過,董建武作案的可能也幾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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