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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大家都在討論著騙保的案例。也在反思這個案件不夠完的地方。在我們想到賣殺人不拿錢的時候,為何沒有更深一步地去推斷這是一起騙保案件呢?如果那樣的話,偵查就更加有針對了,案件也會更加順利地破獲。
好在我們框定的偵查範圍很準確,案件也破獲了,才沒有留下憾。
直到我們下了高速,也沒有人問起,我今天的神經質又是從何而起。
「去指環專案專案組?」韓亮握著方向盤問道。
「不,去木西西里大酒店。」我說。
「去酒店做什麼?」林濤說,「那邊還在排查,我們這時候去好嗎?」
我笑了笑沒作聲,默默地等著韓亮把車開到酒店的樓下。
我從勘查車後備廂裡拿出了一個勘查箱和一個工箱,說:「涉事的三間房間還封存著嗎?」
陳詩羽點了點頭。
我們走到位於六樓的第一個房間,找總臺打開了房門。
我從工箱裡拿出一把螺刀,說:「我現在要拆電視了。」
直至此時,我的意圖已經被小組其他同事們瞭解。所以,即便是服務員攔著不允許我們拆電視,在我們保證損壞賠償之後,還是拆下了那臺老式晶電視的外殼。
組裝方式和林山市那臺被大寶、林濤損壞的電視機一模一樣。
外殼是由晶顯示屏的塑料邊緣以及兩側十釐米寬的音箱面板組的,音箱面板也是集的小圓孔組的。
在拆下外殼的那一瞬間,我就看見了黏附在外殼音箱面板下緣的一個小小的裝置。
我打了個激靈,小心翼翼地把裝置拆了下來,說:「你倆打打鬧鬧的也不是壞事,有的時候就了破案的關鍵。」
「針孔攝像頭?」韓亮也很興。
「針孔攝像頭,鏡頭頂住音箱面板的小,不僅能拍攝到電視機對面的大床,而且藏至深,很難發現。」我說。
「可是,它的電池能撐那麼久?」大寶說。
「不用電池。」我沿著針孔攝像頭尾端的電線一直捋到了晶屏幕的後面,說,「它的電源是和電視機的電源相連接的。只要房間一卡,針孔攝像頭直接通電開始工作。」
「我去,這麼先進!」大寶說。
「先進的還不只這些。」韓亮擺弄著攝像頭,說,「還有,這個東西沒有儲存卡,是依靠3G信號傳輸的。」
「正常,他不備經常過來獲取存卡的條件。」我說,「必須有更加先進的傳輸模式。」
「暈,那3G不是需要電話卡嗎?」大寶說。
「這個人使用的微信都是偽造的SIM卡,更不用說直接用來獲取視頻的卡了,肯定是偽造的。」韓亮說。
「高級啊。」大寶從韓亮的手中接過這臺小裝置。
「雖然聽起來很高級,但是看模樣倒是製濫造的。」韓亮說,「沒有品牌,沒有生產商的logo,要我看啊,這很有可能是犯罪分子自己拼湊製造的。」
「那就斷了我們查生產銷售途徑這一條路。」我可惜地說道,「不過至有一點可以刻畫,那就是這個犯罪分子十分通電子工程行業。」
「這應該有用。」陳詩羽做著筆記。
我說:「還有一個最最關鍵的點,我們之前認為攝像頭是臨時搭建、事後拆除的,以此來劃定了偵查範圍。現在看起來,這個偵查範圍是錯誤的。犯罪分子只需要進過一次這個房間,就可以有長久的效益。那麼,裝電視的、裝修的、維修電視的、開過房間的,都是備作案條件的。」
「真是一個可怕的窺狂!」大寶道。
「三起案件都是跟這個酒店有關的。」林濤沉思道,「說明犯罪分子只有能力或者最方便、自然潛這個酒店,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是開過房間的。」
「有道理,範圍又小了。」陳詩羽說。
「那也有不人好吧!」大寶說。
此時服務員已經喊來了酒店經理,他正準備譴責我們的行為時,看到了我們手上的針孔攝像頭。於是譴責立即變了謝。
經理說:「太謝你們了!我們現在就安排工程師逐個檢查房間電視,然後獲取的東西都拿來給你們。」
「至有三個。」林濤囑咐道。
「既然犯罪分子這麼通此道,酒店的住宿管理系統也應該被黑了吧?」我說,「畢竟拍攝到視頻只是窺,而電話約人則是敲詐。窺只需要攝像頭就行了,而敲詐則需要住客的信息。」
「從之前的三起案件來看,犯罪分子最先聯繫的,都是在酒店住宿系統裡留下聯繫方式的人。」陳詩羽說,「如果是人,就直接聯絡;如果是男人,就從男人那裡獲取人的聯繫方式。」
「走,去看看。」我拉著韓亮下樓。
有了這個針孔攝像頭,酒店十分配合我們的工作。甚至暫停了住手續,讓我們檢查酒店系統正常與否。
韓亮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確定酒店系統很安全,並沒有被侵的跡象,也沒有可能被侵的。
「會不會是你的技不好?」陳詩羽難以置信。
「如果僅僅是只能進房間一次的犯罪分子,他是如何獲取酒店住客信息的呢?」我也難以理解。
「那就是吧檯有問題嘍?」林濤戴上了手套,開始清理吧檯的東西。
陳詩羽也戴上手套,幫林濤一起。
我和大寶則在吧檯附近逛。
木西西里大酒店的吧檯和其他大酒店的吧檯也沒有什麼區別。吧檯的後面是工作人員的通道,通向酒店的辦公區域,一般人是不能通行的。吧檯的旁邊是禮賓臺,禮賓臺的後面是一個小的行李房,客人寄存的行李都放在裡面,用標籤繩捆綁標記,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進去的。
行李房裡有一張小桌子,上面放著大大小小的紙盒,都是快遞員送來的東西。快遞員給酒店員工送快遞的時候,都會放在這裡,然後給收件人發一條短信。酒店員工會在下班以後,到行李房裡來拿自己的快遞。
行李房的管理比工作人員通道要松多了。因為前臺的工作人員比較忙,所以一般有人進行李房,也有可能不被人注意。
我順手拿起行李房裡的快遞,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聽見林濤的聲音:「發現了!」
相對藏在電視機外殼裡的高科技針孔攝像頭來說,犯罪分子獲取住客信息的手段要低級很多。
林濤是在吧檯的燈罩裡找到的另一枚針孔攝像頭。這個攝像頭相比電視機裡的,小了很多,外形也更加緻,而且有生產廠商和品牌。
「電視機裡的那種攝像頭沒法裝在燈罩裡。」林濤拆下攝像頭,說,「這種小攝像頭裝在燈罩裡,幾乎是有了保護,本就注意不了。這枚攝像頭的鏡頭正好是對著住宿系統電腦屏幕的,犯罪分子就是這樣窺見住信息的。而且,檯燈是裝飾用的,也沒有實質用,且是固定在吧檯上的。這樣一來不會有人去注意這個檯燈;二來也不會移。」
「這是一個國產的品牌。」韓亮說,「估計銷量會比較大,不太好查。」
「這人通網絡,肯定是網購。」陳詩羽說,「網購的話,就有聯繫的方式,還有郵寄的地址。」
「他作案滴水不,會把自己家的地址寫上?」大寶說,「而且怎麼聯繫的也不好查吧?還是回到了網購銷售渠道的問題。」
「不寫自己家地址,但至要寫自己能取到的地址吧!」我說,「之前不是說他用偽造的卡申請了微信嗎?那會不會用這個微信去聯繫微商賣家?」
「之前對那個假的微信號,偵查部門做了不工作,但是有沒有和微商聯繫,這個倒是沒有深究。但我想,這個應該不難查。」陳詩羽拿出手機,聯繫前方偵查員。
「我們有八個房間的電視都被裝了攝像頭。」此時酒店經理帶著工程師回到了吧檯,和我們說道。
我見前方偵查員正在偵查,我們也有時間去看看這些攝像頭,於是和經理一起走到辦公室,把拆下來的攝像頭一字排開在辦公桌上觀察。看來看去,並沒有什麼好的突破。
「這八個房間有什麼共同特徵嗎?」我問。
「都是商務大床房。」經理說,「就是有電腦、有保險箱,房間面積更大一些,也貴一些。」
「可以理解。」大寶說,「一般住貴的房間的人,都會更有錢一些,所以犯罪分子選擇了這種房型。」
「你們酒店只有八個商務大床房?」我問。
經理搖搖頭,說:「不,有四十幾間呢。」
「那為什麼會只選擇這八間?」我問。
經理搖頭表示不解。
「因為他只有八個攝像頭唄,所以隨機選擇了。」大寶解釋道。
「那有沒有什麼人,只進過這八個房間?而且只進過一次?」我問。
「哎喲,這可就不好說了。」經理說,「這個信息量也太大了,我得逐一去問問我們員工,看他們可有什麼印象。」
「有電腦,有保險箱。」我沉道,「你們房間的電腦維修,是自己人做嗎?」
「我們酒店沒有專職的網管。」經理說,「一般都是外聘的,而且每次外聘也不一樣。」
「那這八個房間曾經外聘過的網管,有沒有名單?」我問。
「這得查一查。」經理說。
「就查這八個房間曾經維修電腦的網管名單的叉人員,哦,還有吧檯的電腦也一樣查。」我說。
經理點了點頭,走了開去。
此時,陳詩羽也接了一個電話回來,說:「查到了,果真是微商銷售的攝像頭,收貨地址恰恰就是這個酒店。」
「收貨人是誰?!」我驚喜異常。
「收貨人寫的是××。」陳詩羽攤了攤手,說,「收件電話也是酒店的總臺電話。」
「那他怎麼取貨?」大寶問道。
我想了想,一拍大,說:「你們忘了嗎?酒店收到快遞都是直接放在行李房,然後取件人自己去取的!」
「可是,那還是不知道誰取走了快遞啊!」大寶一臉茫然。
我拉著大夥兒回到了行李房,對禮賓臺的人說:「幾個月前,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你們認識或者臉的人,進了行李房拿快遞?」
「這……這太多了吧。」禮賓很詫異。
「不,我說的是非酒店員工。」我說。
「非酒店員工?」禮賓看了看自己的同事,兩個人低頭冥想。
不一會兒,經理從吧檯後面走了出來,拿著一本厚厚的筆記本,說:「我們外聘的網絡工程師有十幾個人,每次電腦有問題,不定人去請他們來,按次計費。每一筆賬倒是記得清楚,但是請的是誰,記錄得有些。我翻了翻,不敢確定啊,估計有三個人的嫌疑比較大。」
我拿出本子準備記錄,心想這個前臺經理倒是有幾分保安隊長的潛質。
「一個蘇前的胖子、一個丁立響的瘦高個兒、一個……」經理的話還沒有落音,就被禮賓打斷了。
「我想起來了。」禮賓說,「就是丁立響,丁立響進過行李房!」
「說說。」我熱沸騰。
「有三四個月了吧。」禮賓說,「那天好像是下午,酒店大堂沒什麼人。我上了廁所回來,就看見丁立響從行李房出來,手上拿著一個快遞。我當時還開玩笑說你怎麼有快遞寄來這裡,他說是前臺的妹子讓他幫忙取的。他是來幫忙清理前臺電腦系統的。我當時還遠遠地看了一下,他確實和前臺妹子說了幾句話,就開始擺弄起電腦來,前臺妹子就到後面通道去休息了。所以,我也沒有在意。他不可能是冒領快遞啊,因為後來也沒人說自己的快遞丟了。」
「這就是了。」我說,「你們通知他來清理電腦系統的時候,他就網購了攝像頭。第二天或者第三天,他帶著攝像頭去清理電腦系統。因為是下午時間,酒店的人,前臺服務員又沒有電腦可用,所以肯定在後面的通道里休息。而這個機會正好是這個丁立響可以把攝像頭裝在檯燈罩上的機會!這一切都是經過心預謀的!這個案子要破了!」
陳詩羽說:「經理,您能把他的相關資料給我嗎?越詳細越好。」
經理點了點頭,開始在外聘人員登記表中尋找丁立響的資料。
「有地址了。」陳詩羽接過經理遞過來的表格,興地說,「我去通知專案組,組織刑警、特警抓時間包圍這個人的家。」
「怕是來不及了。」我突然想起了什麼,苦笑著說,「如果這個人的攝像頭都於窺狀態的話,那麼我們進房間、拆電視、查吧檯等等一系列作他都盡收眼底了。現在都過去兩個小時了,他肯定跑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陳詩羽領頭帶著我們鑽進了韓亮的勘查車。
特警果真是一支特別能戰鬥的隊伍。
我覺得韓亮已經把車開得飛快了,可是在我們抵達丁立響家的時候,發現這個小區已經被大批特警包圍得水洩不通。
坐在車上的時候,我一直在思考,這個丁立響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他約見這些被敲詐的,究竟是什麼意圖?兩名的死和他有關係嗎?杜洲又和他是什麼關係?羅雪琴呢?他有地方藏人或者藏嗎?他住在什麼樣的房子裡?
到了現場以後,和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丁立響住在一個集的破舊的小區裡,而且還是六樓。顯然,他本就沒有可能在家裡藏人或者藏。
特警顯然已經確定了丁立響並不在家裡,正準備對他家進行全面搜查的時候,遭到了一個胖人的激烈抵抗。我們到的時候,人正在家門口撒潑打滾。那是一扇破舊的鐵門,還是老式的門閂,可見這個小區已經建很多年了。
「說!丁立響去哪兒了?!」穿著威武的特警隊長站在人的旁邊,喝道。
「你們憑什麼進我家啊?我要投訴你們!你們穿著狗皮就了不起啊!」人繼續滿地打滾,肚子上的一一的。
「我告訴你!丁立響涉嫌命案,如果你再拖延時間,就以包庇罪論!」特警隊長說。
「放你娘的屁!」人停止了打滾,坐起來,說,「我和丁立響一起過了幾年還不知道嗎?那個貨還殺人?他娘的他要是敢殺人,我倒敬他是條好漢!」
我蹲在人的旁邊,盯著一臉橫,淡淡地說:「你知道披著羊皮的狼嗎?你知道惡魔通常會偽裝天使嗎?天天和惡魔睡在一起,你不怕?」
人轉了轉眼珠,沒說話。
「丁立響什麼時候出去的?」我厲聲問道。
「他每天早晨要去他的工作室工作啊。」人說。
「工作室在哪裡?」我接著問。
「不知道。」人說,「那狗日的,就是不告訴我工作室在哪裡。我跟蹤他兩次都被他甩掉了。」
這個人不像是在說謊,丁立響如果真的預謀犯罪,自然不會把他的犯罪地點告訴和他關係並不好的老婆。
「搜查令到了。」一名特警拿著搜查令向隊長報告。
「現在我們要留置盤問你,並且搜查你的家。」特警隊長厭惡地瞥了胖人一眼,向我們招招手,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