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如跗骨之俎,於耳邊久久不散。
看著癲狂的袁母,顧西芙心頭升出無限寒意。
回到廂房,失魂落魄坐在梳妝檯前,視線落在臺上八寶盒。
隨後將八寶盒打開,從底部取出一封未開封的書信。
那是前些日子大哥轉給的。
家中發生變故,妹妹隻前往月靈國址尋找不死泉,本來要跟一塊去的爹爹跟大哥都被使計留下了。
祖母得知後令爹留在家中看守藥鋪,大哥則跟二叔一道去外麵打聽其他幾種藥材資訊。
娘跟二嬸合力持家務,讓祖母能騰出更多時間來陪伴、照顧祖父。
變故之後,家中每個人都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各司其職。
不想自己像個廢人般什麼都幫不上,於是主到藥鋪幫爹爹分擔事務。
人變得忙碌了,加上心頭有心結,所以拿到那封信後,竟然一直冇有打開看。
此時拿著那封信,手指抖。
誰都冇料到,最後這信竟會為絕筆。
將信取出,展開,未及讀閱,眼淚已經將信紙沾。
顧西芙慌忙小心翼翼將淚漬印乾。
待得細讀那些清雋文字,眼淚又迅速從眼底湧出,模糊掉的視線。
他說在淮城金鋪看到一串青玉手串,清淡秀雅,玉韻其中,與氣質極襯。
他說上京赴考完畢馬上回來,想將兩人親日子提前,他做了不好的夢,怕日長夢多。
他還說他跟之間的初見有故事,回來後想說與聽,那是他執唸的由來。
最後說,母親子強勢執拗並不好相,他不在時,若有委屈多多擔待。
他回來後,會為做主,凡事他來承擔。
……
彆人寫信,信末喜寫平安勿念。
他寫,卻寫念卿如狂,相思。
……
顧西芙伏在梳妝檯上,淚如雨下。
廂房外,小薑氏靜靜站在房門口,聽著房中極力抑的嗚咽,眼圈發了紅。
收到訊息匆匆趕回來的顧敬山,站在後,著手輕拍肩頭,同樣紅了眼眶。
他們顧家,各種事接二連三湧至。
尤其是老爺子這一遭,家裡人人心力疲憊。
本以為這已經是最難了,冇想到袁家竟然也出了事……
難道他們顧家當真是時運不濟麼?
“不管外人怎麼說,也不管袁家怎麼鬨,我的兒絕不能那等委屈!”小薑氏咬牙,低聲道。
顧敬山點頭,“我知道,我都知道。是那邊強人所難。你放心,我顧敬山還冇死呢!”
想用世俗枷鎖綁住他兒,冇門!
夫妻二人瞬間打定主意,若是袁母還要來鬨,那就往大了鬨。
臉反正已經撕破了,對方如此欺人,那也彆怪他們不顧分!
兩人麵前的房門一直閉,從午時到天黑。
門不開,他們也不走。
一呆就呆了足足三個時辰。
直到天際夕隻剩最後一餘燼,房門終於咿呀打開。
門後,臉蒼白,眼睛紅腫,眼中卻似有什麼東西悄然沉澱,死水微瀾。
“芙兒?”小薑氏心裡打了個突,輕喚。
顧敬山拙,不知道此時該說些什麼纔好,隻往前笨拙走近兩步,虎目擔憂的凝著寶貝兒。
顧西芙扯角,勉力朝兩人笑了笑,“爹,娘,我冇事。待會吃完晚飯,我有話要說。”
……
八月。
上京。
大越京都本就是繁華之地,人口眾多,大街上從早到晚人流如梭、車水馬龍。
進八月後,整個京都變得比以往更為熱鬨。
全國各地府試上榜的學子,從四麵八方湧上京,備考九月會試。
城各大小客棧一時間人滿為患。
還有很多後續趕來的學子找不到住宿的地方,連民宅都租用了,囊中者屈居柴房也在所不惜。
學子們人人對會試翹首以盼,期一朝高中,魚躍龍門。
“大街上隨可見文人,人真是太多了,走路得用的。”九王府後院,燕一將剛到手的飛書給宴九,裡抱怨,“平日來往燕臨閣,最多隻需要半個時辰,這次愣是多花了一倍時間。”
燕臨閣是九王府隸下報機關,負責收集各地大小報資訊。
收到資訊後,燕臨閣員會先把資訊篩選過濾一遍,剔掉無用的,剩下的纔會轉到主子手裡。
這樣能免去主子爺大半辛勞。
而報中轉,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們家主子爺長年在外浪,行蹤不定,很多信件冇辦法直接傳到他手中。
宴九將書信展開,一眼認出裡麵是燕福字跡。
稟報的是橋鎮顧家一應資訊,極為詳儘。
“小丫頭獨自往南線境外去了?”宴九眉頭皺起。
燕一不明白主子為何皺眉,取到書信的時候他已經先看過一遍,自然知道裡麵都說了些什麼。
“顧西棠去月靈國找不死泉了嘛。爺你擔心遇上麻煩?用不著,不給人找麻煩就不錯了。”
宴九看他一眼,眼底不讚同,“南線境外有灰地帶,複雜得很,長年流匪為患,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一個小丫頭往那種地方去,不是功夫好就安全無虞的。”
說完,他繼續看信中餘下部分,越看,眉頭皺得越深。
“袁淮生母親上顧家鬨去了?”
“鬨了,還說要顧西芙辦冥婚嫁兒子靈牌位呢,荒唐得。”燕一提起這件事便覺牙酸,跟爺在外浪多年,見過的人形形,袁母也算得數一數二的奇葩了,“更荒唐的是,顧西芙竟然應了。爺,你說都想些什麼呢?”
宴九抿不語。
信上寫得清楚,顧西芙說服了家中長輩,雖冇有真的辦冥婚嫁牌位,但是擔下了照顧袁母後半生的責任。
且,許誓終生不再嫁。
以未亡人的份,為袁淮生守節。
唯一條件是,袁母此後不得乾涉任何事,也不許再踏顧家一步。
……若是小姑娘還在家中,隻怕會把袁家整個給掀了。
素來護短,怎容得自己姐姐如此委屈。
且顧西芙做下這樣的決定,不僅自己委屈,家中長輩也不好過。
用餘生幸福作注,換顧家短暫安寧麼?
焉知真能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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