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選秀的日子。
宮中比往常都要熱鬨,尤其是花園,前來參加選秀的郎們紅青鬢環燕瘦,三三兩兩談笑風生,旁觀者賞心悅目如沐春風。
文武百及其家眷也都在場。
尤其是掌家主母們,個個拉著自家閨的手再三叮囑,要如何如何微笑,要如何如何談吐,彷彿恨不能代替自家兒上場選秀。
天子還未到場。
裴初初一襲服製,安靜地站在角落,哪怕這些年刻意低調,哪怕小臉未施黛,可僅僅是站在那裡,也仍舊有著不容忽視的,宛如角落裡將開未開的牡丹花王。
“嘻嘻!”
銀鈴般的俏皮笑聲忽然響起。
紮著雙環髻的妙齡歡快地小跑過來,從背後捂住裴初初的眼睛:“初初,猜猜我是誰?”
“聽橘。”
裴初初聲音平靜。
“嘁,冇意思!”寧聽橘鬆開手,不高興地鼓了鼓腮幫子,“你一猜就猜中了,咱們還怎麼玩兒?薑甜人是討厭了些,但有一點冇說錯,咱們所有人裡就數你最無趣!”
裴初初轉,寧聽橘立刻朝扮了個鬼臉。
裴初初微微一笑,悄然卸下幾分防備。
寧聽橘是為數不多的閨中友,出鎮國公府,上頭還有個名為寧聽嵐的兄長。
又注意到寧聽橘邊的郎,福了一禮:“長公主。”
被稱作長公主的,姿單薄纖弱如尾蝶,穿牙白描金忍冬花羅襦,生著一雙勾外翹的丹眼,如雪,麵容圓潤,周氣質通乾淨宛如高山晶瑩雪,又似皎皎水中月。
正是當今長公主蕭明月了。
蕭明月微微頷首,麵容恬靜,並不多話。
寧聽橘笑瞇瞇地挽住裴初初的手:“今兒選秀,也不知道哪家的貴會被我皇帝表哥看中。表哥容無雙,照我看,長安城也隻有初初,站在他邊纔不會淪為陪襯!”
話音落地,一聲傲的輕哼從旁邊傳來。
一名打扮豔的從刺斜裡經過,重重撞了下寧聽橘,扭著頭往選秀花臺那邊去了。
寧聽橘揶揄:“喲,這不是金陵遊的大小姐嘛?薑甜,你也來參加選秀呢?我勸你趁早死了那條心,表哥兒不喜歡你!”
薑甜怒氣沖沖地回頭:“你最討厭了!”
寧聽橘朝吐舌頭“略略略”了幾下,又轉向裴初初:“說正經事兒,聽說你堂妹也要參加選秀?你堂妹可不是省油的燈,若當了皇後宮妃,以後你在宮裡的日子就冇有現在這麼逍遙自在了。”
裴初初依舊麵淡淡:“我知道。”
“你知道個鬼……”
寧聽橘忍不住嘀咕。
看了看裴初初,又瞅了瞅蕭明月,暗道自己真是倒黴,居然結了兩個如此不說話的閨中友。
幸好還有個薑甜喜歡跟吵吵鬨鬨,否則這日子當真是冇法兒過了!
從果盤裡拿起一塊甜瓜,重重咬了一口。
甜!
彎起眉眼,鬱悶一掃而空。
脆聲道:“我阿孃說過,不開心的時候就要吃花糕、糖、甜瓜和醬豬肘子,阿孃的教導果然冇錯!”
裴初初看著不顧形象大快朵頤,眼底浮現出些許豔羨。
鎮國公和鎮國公夫人恩恩,是長安城裡的模範夫妻,他們很寵寧聽橘,會為打點好一切,所以哪怕寧聽橘任胡來,也冇有任何關係,絕不會影響到嫁高門。
可是對自己而言……
宮十年,裴家是人非,如今已冇有人能為打算。
掃了眼四周。
今日文武百的家眷也都到場,還有不青年才俊。
不著痕跡地抿了抿櫻。
是否……
能為自己挑個如意郎君?
十六歲,早該是定親的年紀了。
正仔細考慮著在場的郎君,一名小宮匆匆過來:“裴姐姐,裴夫人請您過去說話。”
……
花園臨水抱廈。
裴初初過來的時候,抱廈門窗掩,屋裡屏風橫亙,約倒映出兩道人影。
“咱們敏敏穿什麼都好看,來,再戴上這支頭釵。”
“阿孃,你看我的妝容是不是太淡了?”
“傻孩子,外麵的那些郎妝容太盛,未免千篇一律,你就該打扮清淡些,才能穎而出。昔年雍王妃還在長安的時候,不也是淡妝嗎?你記著,淡妝不會妨礙你的,反而更能烘托你清水芙蓉般的氣質。”
“阿孃說的是。”
裴初初安靜地看著屏風後的人影。
有孃親就是好。
無論做什麼,都有人在旁邊教導。
不像,前兩年第一次來葵水的時候,水弄到裾上,因為無人教,害怕了整整三日……
“大姑娘來了。”
侍出聲,驚了屏風後的母。
裴夫人帶著裴敏敏走了出來。
裴夫人含笑上前,了裴初初的臉蛋,以一種憐惜又怪異的語氣道:“可憐我們初初被罰為宮婢,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放出宮……這次選秀,你妹妹若是能選上,就把你要到邊伺候,等你年滿二十五歲,一準兒替你向天子求個恩典,幫你指一門好婚事。”
裴初初笑而不語。
心裡卻道,並不是被罰為宮婢。
如今的份是伴讀,不比世家貴低賤。
後宮的宦和宮,外朝的員,甚至還常常賄賂……
裴夫人落座,溫聲道:“你過來,是想問問你,天子麵前,可有幫你妹妹說好話?”
裴初初尚未回答,裴敏敏嗔:“阿孃你真是,隻是一介宮,能在天子麵前說上什麼話?”
裴夫人耐心道:“孃親平日裡是怎麼教你的?便是天子用的看門狗,也比七品小位高權重,阿孃教你不可看輕他們,你都忘了不?”
裴敏敏噘了噘,冇再吭聲。
裴初初仍舊保持著溫和的笑容。
雙手疊在前,淡淡道:“嬸孃放心,能打點的,我都打點妥當了。嬸孃看,彆的郎都隻能在花園裡梳妝打扮,妹妹卻能待在這蔽的抱廈,這份特殊,可是彆人冇有的。”
裴夫人笑逐開:“嬸孃就知道,你一貫有本事。等你妹妹選上,一定抬舉你當宮中的大宮。”
裴初初角意味不明地翹起,施了一禮,退出了抱廈。
裴敏敏見走了,才蹙眉道:“裴初初容太盛,我不喜歡。阿孃,若來伺候我,天子還看得上我這張臉嗎?”
“傻孩子!”
裴夫人了下的腦門兒:“裴初初在宮中經營多年,手裡握有多人脈?!等當了你的宮,你就想方設法接管所有的人脈。等利用完了,再如何置,還不是你說了算?”
裴敏敏噘:“可我就是不喜歡……我怕天子會看上。”
“你這孩子,天子若是看得上,不早就納為妃了?”裴夫人好笑,“可見,天子是看不上的。如今冇人照看,你若實在不喜歡,將來隨便給安個罪名,送給宦當對食,誰又敢說你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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