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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第180回

明蘭幾乎能覺到若眉停了下呼吸,繼續道:“第二,聽猛爺說,他大哥快討媳婦了,過幾年,待嫡孫媳婦進門,夫人興許上京,與先生夫妻團聚;待生下孩兒,姑娘也還罷了,哥兒定是由夫人養的……”

若眉額角,一陣陣的疼痛,是水晶肚腸,心靈通,怎麼會想不明白?

是顧侯夫人的陪嫁丫鬟來的,適才那第一條,應是明蘭怕仗侯府的勢,將來不把鄉下來的主母放在眼裡;而第二條,當是公孫先生愧對妻子,怕孩兒將來不敬嫡母的緣故。

忽苦笑,比起丹橘幾個,可說於明蘭助益最分最淡,只有明蘭對有恩,又怎會不知天高地厚……縱是豁出來求的,原也存了些指,想著以明蘭的大度,興許會放契,給正經風的辦一場——一時有些患得患失。

“夫人,奴婢明白您的意思。”若眉幾乎將脣咬出來了,神倔強,“奴婢會敬重先生的嫡夫人,絕不敢放肆不敬!倘有逾越,願天打雷劈!”

明蘭聽這般口氣,心知再說無益:“我知道你的心思了,你…先下去罷。”

若眉又是重重磕了一個頭,倒退著走出門去;又過了一會兒,丹橘輕手輕腳的挪進屋來,滿面都是愧之,囁嚅著不知說什麼好。

明蘭瞥了一眼:“不肯跟我說實話,你來說罷,可是真心的?”

丹橘大鬆一口氣,趕連聲道:“您放一萬個心,實是真心願意的!咱們都以爲是看上外院哪個書生了,其實本瞧不上他們!”

“公孫先生可做得爹呀。”明蘭失笑,“那就看得上?”

丹橘一臉迷惘:“若眉倒是曾說…說過,公孫先生像過世的慈父一般,和藹的人暖融融的…”其實本沒明白。

明蘭倒有幾分明白,不再多說什麼,既然若眉想嫁,那就嫁罷;據那幾次送東西傳話,貌似公孫先生對若眉的評價也頗高,也好,也好。

待顧廷燁回府後,明蘭就把這事與他說了,顧廷燁聽的有趣。

公孫先生雖才高八斗,見識卓越,但到底其貌不揚,那稀疏的鬍鬚,那半禿的腦門,還有那若若現的老人斑——真居然說來就來?

明蘭也不勝唏噓,自覺道行尚淺,還不夠淡定。

因公孫先生還未痊癒,便將納妾之禮定於次年開春,一枝梨花海棠,別喜事沒辦,倒把老命給送了;顧廷燁提議將若眉先送過去,有個心人細細伺候湯藥,他也放心些。於是若眉就像只快樂的小鳥一般,紅著小臉,撲騰著翅膀,歡快的飛走了。

究竟喜歡公孫先生什麼呀?”小桃半思不得其解。

明蘭覺著有趣,不答反問:“別說若眉了,說說你自己罷。你喜歡什麼樣的,可有想過?”

“想過的。”小桃點點頭,很老實的有一說一,“我娘常說村口的姚屠戶家好,我將來定要嫁個賣的,每殺一頭豬,就能賺半斤下水。”口氣堅定,一派雄心壯志。

明蘭險些嗆了茶水。

……

竹聲中,小糰子迎來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個新年。顧廷燁抱著兒子站在外頭,震耳的隆隆聲劃破黑夜的寂靜,漫天的煙花五彩絢爛,把夜空點綴如白晝,團哥兒一點沒嚇著,還興的手舞足蹈。此次過年,顧廷燁立意要熱鬧大辦,不但府扎彩披紅,裝點一新,還給滿府的下人賞雙份月錢,另有在過去一年中,做事得力的,另有加倍重賞。

明蘭又兌了滿滿三四籮筐的銅錢,賞給府裡的孩歲錢,一人一把,誰都不落空。

雖說此次過年,比之去年人更了,但顧廷燁明顯心好多了,站在祠堂中,親手爲數十座牌位上香,以四張大桌拼合爲一,上擺十六道全席,隆重祭祀;待邵氏走後,屏退衆人,他一手拖著明蘭,一手抱著糰子,對著老侯爺和白氏的牌位,站了許久纔出來。

初一拜父母,初二拜岳家。邵氏孃家路遠,不便回去;明蘭一大早去與道了別,才與丈夫兒出了門。團哥兒在母懷裡興的很,圓腦袋直想往車簾外去瞧,蓉姐兒卻是臉發白,每每此時,總覺得自己多餘,明蘭好言安著:“記得大姨母麼?待你很和氣的,上回還給了你一枚小金釧。也有個姑娘,與嫺姐兒差不多大,回頭你與頑罷。”

蓉姐兒的點點頭。

其實多慮了。

作爲嫁的最好的姑,明蘭帶去的庶,哪個婆子丫鬟敢怠慢,整個盛家可能會給蓉姐兒臉看的,大約只一個王氏,不過今日有兩個兒和許多外孫要看,沒功夫來理

四個婿一道來拜年,盛紘大覺面子風,不住的捋須微笑,顯是真的高興;上首的盛老太太也是紅滿面,只王氏看向顧廷燁的眼神有些複雜,這要是的親婿該多好?

拜歲後便要發歲錢,華蘭家最有賺頭,獨得三份。小糰子這回也落個盆滿鉢滿,明蘭舉著他的兩隻小拳,好似小狗狗一般給長輩作揖,衆人瞧的有趣,都是大笑。

盛紘長篇大論的訓誡,說到‘闔家滿,子孫昌盛’時,王氏終於忍不住了,對著明蘭板臉:“幾個姑娘裡,只你沒婆婆在邊,別仗著是自己當家的,沒有長輩管束,就任胡來;若是了禮數,就是別人不說,我也要責罵的。”

明蘭心中苦笑,也懶得分辯什麼,王氏卻愈發起勁:“邊也沒個老人提點,看著你是輕省自在了,可實則卻不統。明丫頭纔多大,能知道什麼,偌大一個家怎麼料理的過來,到時鬧了笑話……”

竟當著衆人的面數落起來,顧廷燁斂了笑意,華蘭細心瞥見了,心知不好,正要時,卻聽一聲輕響。原來是老太太把手放在茶幾上,腕子上的佛珠與桌幾相叩,盛紘一回頭瞥見嫡母臉不妙,連忙打斷王氏:“你胡謅什麼,明丫頭何時鬧過笑話!”又笑著對顧廷燁道:“你岳母是心的命,想多了些。”

王氏咬牙暗恨,一轉眼瞧見墨蘭,又故作關心的笑道:“墨丫頭呀,你們姊妹出嫁這些年,如今只你還未有子息,真我放心不下呀。”

墨蘭站在最側邊,不聲不響的擡起頭,斯文微笑:“勞太太掛心了,不過太太的話,兒不敢茍同,只要是夫君的骨,哪個不是我的兒。”

盛紘大覺兒深明大義,連連點頭,王氏被頂了回去,皮笑不笑道:“話雖如此,可到底以嫡出爲好,我說姑爺呀,你可別冷落了我家姑娘呀。”

一旁的樑晗站不住了,臉上不虞,墨蘭不急不忙的微笑:“太太說的什麼話,夫君待兒極好,實是兒三生有幸。至於兒之事……”微泫的了眼樑晗,低聲道,“大約是兒沒福氣罷。”樑晗心生激,滿懷憐惜的看著妻子。

王氏還待再說,盛紘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沉聲道:“你還有完沒完,好好的年節,你非要鬧出些不痛快來!”王氏眼眶一紅,又要反脣,文炎敬心明眼亮,心知岳父岳母不和已非一日,趕出來打圓場,笑道:“岳母心疼閨,看婿總是不順眼的,岳父莫怪;便是如我這般難得的好婿,岳母還時常數落呢。”

如蘭抿嗔笑道:“好不要臉,你算哪門子好婿?自吹自擂罷。”

衆人哈哈一笑,王氏這才緩了神,盛紘也吐出一口氣。老太太冷眼看著,淡淡發話道:“我是清淨慣的,你們頭也磕過了,年也拜了,這就出去罷。”

盛紘連忙起告罪,連聲自道不孝;待衆人從壽安堂出來後,盛紘領著四個婿往外院去,眷們則往堂去吃茶。

華蘭一坐下,便莊姐兒與蓉姐兒相見,兩個孩相互斂衽行禮,擡眼一看,一個秀氣天,端莊甜,一個濃眉大眼,英氣,兩人頓生好,便挨著坐到一說話。

莊姐兒比一般孩心更爲些,待人十分友善和氣,聽蓉姐兒說起薛大家課堂上的事,甚爲神往,直聽的津津有味。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投機,過不多會兒,便手拉手走去庭院了。餘下幾個孩子,都由劉昆家的領到廂房去玩耍。

柳氏著大肚子站在一旁,替王氏和四個大小姑子張羅茶水點心,明蘭心有不忍,便道:“嫂子趕坐下罷,你都有子了。”

王氏撇撇:“哪個又沒生過孩子了,這金貴的,多站會兒也不見得要。”

明蘭回頭訝異道:“太太大肚子時,也常站著伺候祖母麼?”眼神很真誠,很崇敬。

王氏被噎住,還不出來。華蘭仰天嘆息,這雖是自己的親媽,但真的不想幫呀,明蘭也不乘勝追擊,只有些奇怪的略看了眼墨蘭,也沒幫柳氏。

還是柳氏出來笑著解圍:“大夫說,站站走走也是好的,別過度了就。對了,我正要謝六妹妹呢,上回你送來的魚鯗,我吃著極好。就著它,我能吃幾碗飯呢。”

明蘭欠欠,笑道:“是祖母說嫂子想吃些重重的海味,我纔想起它來的,南邊人自己曬制,風味頗,嫂子若喜歡,我那兒還有。”

“你怎麼不送我呢?” 如蘭歪著頭,有些不悅。

明蘭轉頭白了一眼:“來!你那會子一點味兒也聞不得,可憐姐夫爲著你,在屋裡都不敢研墨。我若真送了魚鯗過去,你還不得刷洗整間屋子呀!”

如蘭甜甜一笑,也不還

沒說幾句,王氏就氣悶的不行。想數落柳氏吧,人家早爐火純青,全當沒聽見;想數落墨蘭吧,人家技高超,基本討不到便宜;想數落明蘭吧,華蘭又護的一橫脾氣,索拖著華蘭如蘭到裡屋去說私房話了。

目送著那母三人離去後,柳氏笑的回頭道:“兩位妹妹,不如去我那兒坐坐;我孃家送來幾品好茶,你們嚐嚐,若有喜歡的,帶些回去。”

明蘭笑道恭敬不如從命,便起隨行,墨蘭挑了挑角,也跟著去了。

由於某些可知的原因,明蘭小時候倒是常去長柏,送雙鞋子順本書什麼的,可長楓的小院卻從未來過。今日一見,覺著裡裡外外都著清雅端莊,景緻大氣,毫不矯造作,不知是長楓的品味本來就好,還是柳氏的功勞。們三個去時,正好上從外頭回來的長楓;因柳氏有孕,他今日只好自己去岳父家裡拜年,磕過頭後,說了會子話就回來了。

“爹孃可好?”柳氏微笑的著丈夫。

長楓習慣的去扶柳氏,安頓坐下:“都好,孃的風寒應已大好了,與我聊了兩盞茶的功夫,一聲都沒咳;爹爹要捉我下棋,虧得你大姐夫解圍,我才得以。”

“爹爹也是,就那臭棋簍子,還就找姑爺喂招。”柳氏的聲音忽然變了,既俏皮又溫,春風拂面般的人舒泰。

明蘭轉頭看看墨蘭,的臉不很好看。

“若不是應了你要早些回來,陪爹下幾手也無妨。”長楓一如既往的溫存,不過似乎有什麼變了,明蘭說不上來。

長楓轉頭道:“四妹,六妹,你們來了。”

墨蘭輕哼了一聲:“你才瞧見呀,還當你眼中只有媳婦一個呢。”

“你渾說什麼呢。”長楓笑著,不以爲忤。

“既然哥哥嫂嫂都在,那正好,我有一事要說。”墨蘭忽然正,目視著長楓,緩緩道,“如今爹爹對哥哥愈發滿意了,老太太也喜歡嫂嫂,既如此,哥哥嫂嫂爲何不想個法子,把姨娘接回來。難不哥哥只顧自己過的舒服,就不理姨娘死活了?”

長楓面紅過耳,張口結舌的言語不出,求助的目往妻子上靠,柳氏不慌不忙的笑了笑:“瞧四妹說的,倒像說你哥哥是個無無義之徒了。”

墨蘭冷冷一哼,撇過頭去:“我可沒這麼說。不過姨娘生了我們兄妹,焉能忘卻?我是出嫁,沒有法子,可哥哥卻是男子漢,爲何無有作爲?!”

字字句句,咄咄人,長楓無言以對,只能去看妻子。

“相公是男子漢,可正因是男子漢,就更知道,有所爲有所不爲!四妹妹飽讀詩書,怎麼連這個道理也不懂了?”柳氏扶著肚子站起,自有一種威嚴。

“姨娘對相公有生恩不假,可在姨娘上頭,還有老太太,老爺和太太。難不爲著姨娘一個,就罔顧對老太太,老爺和太太的孝道了麼?!”柳氏侃侃而談,朗聲辯駁,“自我進盛家門後,每季均往莊子上送裳吃食,來人也時時回報,姨娘的日子雖寂寞了些,可並未吃苦!這又何來‘不理姨娘死活’之說?”

墨蘭豁的站起:“嫂子好辯才!那般死氣沉沉的熬日子,與死了有什麼分別?!”

柳氏輕輕一笑,直視著墨蘭,“姨娘做了錯事,當然得罰。”

墨蘭怒目:“你——”又轉頭怒瞪長楓,“你!”

長楓微微一。柳氏搶上前一步,聲道,“當年之事,相公已與我都說了。唉……說句不恭敬的,姨娘確是不當。四妹,你也是爲人妻,爲人母的,難不你覺著姨娘做的對?”

緩緩上自己的肚子,“婦人,以夫爲天,兒,在家從父;這是漫了天也能說過去的道理。我不如四妹妹讀書多,只知我與孩兒,一切盡要仰賴相公,聽從相公。”

這話對著墨蘭說,柳氏的目卻看著長楓。明蘭側頭去,只覺得柳氏的目充滿了信任和依賴;便是個武大郎了這目,怕也自覺了偉丈夫;何況長楓這等憐香惜玉的。

墨蘭面沉,忿忿瞪眼過去,過了半刻,忽而憂傷:“嫂嫂深明大義,就算姨娘錯了,這罰也該有個頭罷。總不,此後我們母子三人,永不得相見了……”忍不住輕聲泣道,“哥哥,你不記得小時候姨娘多疼你了麼?哥哥好狠的心呀!縱有千般不是,萬般不好,我們也是的骨,怎麼這般棄不顧!”

長楓被哭的心裡難,急急道:“怎麼會不顧呢?你嫂子早與我說好了,如今老太太,爹和太太都在,姨娘是不能回來的。若有一日分了家,我和你嫂子,自會盡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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