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什麼他也這麼認為。

“我至今仍在懷疑，當年我的那些話，是不是正好給了你遠走高飛的理由。”

以琛的聲音不高不低，卻一字一字重若千斤地敲在心頭。

他怎麼可以這樣說？他居然這樣說！

清楚地記著那天的形。聽了以玫的話，立刻去找他證實。以琛是不會騙的，他說不是就不是，絕對會相信他。可是如果他真的喜歡以玫呢，那怎麼辦……

去的路上能想到的最壞的況不過是以琛告訴他也以玫，絕料不到迎接的會是他厭惡的眼神，和刀鋒般凌厲的話。

“走，我不想見到你！”

“趙默笙，我但愿從來沒有認識你！”

那樣決絕的語氣和神，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心神俱裂。可如今他居然說，，負他？

“你這是什麼意思？”默笙盯著自己的鞋子，低而清晰地問。

不斷流的人群中停佇的兩人多吸引了周圍的目，以琛拉過走到僻靜的地方，松開，點起一支煙。

要怎麼告訴？如實？

不行。

他定定地開口：“那天，你父親來找過我。”

瞥見駭然的神，俊浮起淡淡的諷笑。“沒想到？呵！我也沒想到，我的朋友竟然是市長千金。”

默笙臉驀地發白。市長千金！市長千金！多諷刺的一個稱呼！

和以琛來自同一個地方——Y市。當年歡天喜地的把這個當作天大的緣分和巧合，如今卻是天大的難堪。

如果他知道是趙清源的兒，那麼他必定也知道……

默笙不穩地說：“我爸爸的事，你應該知道。”

“是。”以琛點頭。趙清源貪污賄千萬之巨，事跡敗于獄中自殺，舉國震驚。

默笙閉眼，無所謂了。

“我爸爸、他對你說了什麼？”

以琛垂眸，那天趙清源對他說的話還清晰在耳。“你是一個很優秀的年輕人，小笙很喜歡你，我也不想反對。如果你愿意和小笙一起去國，我會幫你把一切都辦好，簽證房子學校都不用你擔心……”

多麼人的條件！

半晌，以琛沉沉地說：“我一個靠打工和獎學金度日的窮學生，你覺得他會說什麼？”

默笙沉默，了解的父親，沒有利用價值沒有背景的人他向來不屑一顧，完全能想象出他對以琛說了多過分的話。否則，以以琛的冷靜，怎麼會對發這麼大的火。

“對不起。”真相竟然是這樣的！長久以來的認知遭到徹底地顛覆，默笙思緒紛雜，只覺得翻江倒海一般的。

“你這個對不起是為誰說？為你自己，還是你父親？如果是代你父親說，那大可不必。”以琛冷冷地說。

默笙薄弱地辯解：“我……當時并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來問我？”

以琛的聲音宛如從地獄中來的冷酷犀利，“你連問都沒問就判了我的死刑，趙默笙，你猜猜我這幾年有多恨你？”

恨？

默笙驚惶地后退一步，卻逃不開他的掌控范圍，雙肩猛地被他抓，力道之大讓懷疑自己的骨頭會不會被碎。

“我從來沒有招惹你，你為什麼要來招惹我？既然招惹了，為什麼半途而廢？”這樣絕而憤怒的質問語氣讓默笙連“對不起”都說不出口了，只下意識地閉上眼睛，不敢看他。

“我現在只想問你，”以琛漸漸平靜，灼人的視線盯住，“如果當時你知道這一切，你還會不會走？”

還會不會走？默笙楞住，想不到他會問這種問題。

如果是七年前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說“不會”，畢竟當時在來說，去國真的單純是為了逃避失敗的痛苦。可是現在呢？現在已經明白七年前的一切都是爸爸早已經策劃好的一場逃亡，否則，簽證怎麼可能在幾天就辦好？否則，國的一切怎麼會早已安排好？所有的事在毫不知的況下已經決定，毫不懷疑當年就算不想去，也會被押上飛機。

默笙低下頭，“對不起。”

以琛明白了，倏地將放開，眼中的失和怒意簡直可以將生生凌遲。

良久他才勉強鎮靜地開口,“那現在呢？”

什麼現在？默笙不解。

“你現在要不要回到我邊？”以琛有些僵地說。

外面的世界突然寂靜，默笙驚愕地著他，只聽到自己心臟劇烈跳的聲音。

“我不打算在這方面浪費太多時間，也沒有興趣去重新認識一個人經營一段，所以你最適合，不是嗎？”

是嗎？默笙怔怔地聽著，一顆心漸漸下落。

因為認識，因為合適？

可是以琛，你真的認識眼前的這個趙默笙嗎？這個，有時候自己都會覺得好陌生好陌生……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了.

再沒有力氣去追逐一顆遙遠的心，再不想擁有一份隨時會覆滅的，那種整個世界在自己周圍轟然崩塌的聲音，再不能承第二次。

所以，以琛，“對不起。”

原諒我的懦弱。只是我沒料到，原來竟連你都無法給我勇氣了。

竟然這麼快就拒絕他。以琛定了定說：“你不用這麼快回答我，你……”

他的話被默笙輕輕打斷。“我結過婚了。”

話音猛然煞住，以琛不可置信地看著，一字一字清晰無比地問：“你說什麼？”

默笙盯著地上自己的影子，低低地說：“我結婚了，三年前，在國。”

以琛臉冷冽沉，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可以把周圍的空氣都凍住，他惡狠狠地瞪著，仿佛隨時會出手把掐死。

久久，才聽到他冰寒頂的聲音。“趙默笙，我是瘋了才會這樣讓你踐踏。”

日子一不變地過去，這天默笙在雜志社的布告欄上看到國慶放假通知時，才發現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到了九月底。

整個夏天就這麼過去了。

越接近十一，雜志社里的氣氛越放松，三十號快要下班的時候小紅過來問默笙：“阿笙，國慶七天你怎麼安排的？”

“還沒想過。”默笙正整理著桌上的照片。

“居然沒想過,我從五一就開始盼著十一了。”

被夸張的表惹笑了一下，默笙隨口問：“今年怎麼放這麼長時間？”

“年年都這樣啊。”小紅略微奇怪地說，隨即了然。“哦，你在國外太久了大概不知道，七天長假實行好幾年了，發展旅游業嘛。今年我打算去凰古城哦，你要不要一起來？”

看一臉甜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是和那位醫生先生一起去的，默笙側首一笑：“要我全程隨行幫你們拍照嗎？我收費很高的。”

“哎呀！你討厭！”小紅極卡通地掩面答答了一陣，放下手卻發現剛剛還和說笑著的默笙又陷沉默中去了，恍恍惚惚的表。

小紅推了一下。“阿笙，你怎麼啦？最近有點怪怪的。”

“嗯？哦，沒有啊。”默笙回神，“突然多出來這麼多天，在想干什麼。”

下班后還是不知道自己該去干什麼好。街道上明顯熱鬧了很多，商鋪都煥然一新的樣子，默笙沿著漂亮的櫥窗漫步，偶爾停下來買點小吃，然后繼續漫無目的地前行。

直到看到悉的古樸校門，默笙才發現自己竟然走到了C大來了，自己也嚇了一跳，從工作的地方到這里，大概半個城市都被走過來了。

學校門口應該比平時熱鬧很多，到都是背著行李的學生，臉上帶著簡單快樂的笑容。默笙想起自己當學生的時候，也往往因為放假開心興很久，現在想來，真是恍然若夢。

雙手在兜里，漫步在學校的林蔭大道上，默笙的心沒有像上次和以琛一起來時那樣起伏不定，只是平靜之余更覺惘然。自己的人生好像從走出這個學校就開始錯了，然而事到如今，又要怎樣走下去才是對的？

“你現在要不要回到我邊？”以琛低沉的聲音又一次在腦海里響起，默笙停住腳步，閉上眼，等心里的痛過去。

回到他邊，曾經想像過無數次的景。在國外的時候，常常一個走神，就會開始幻想和以琛重逢，幻想兩個人幸福地在一起。那是漫長孤單的日子里唯一的籍，唯一的快樂，所有的堅強和堅持都源于這種幸福的想象。然而，回國后，當以琛以一種理而冰冷的態度要把的幻想變現實時，卻退了。

他和，都不再是記憶中那個單純的年，七年分離造的裂痕時時刻刻在提醒著彼此的傷痛，也許只是細小的傷口，可是同樣痛不生。

因為太在乎，所以不起。

他們之間，其實在七年前就已經塵埃落定。

不知不覺又走到了場邊，塑膠跑道上不人在慢跑。

不知道現在八百米要跑多久？

默笙矮穿過欄桿，站在跑道上，踮起腳劃出一條起跑線，默念“一二三”，用考八百米的速度沖了出去。

閉著眼睛，穿梭夜風，跑到終點。

“四分二十五秒，太慢了。”頭被人敲一下。

“比昨天還慢。”郁悶地嘀咕，然后抬頭兩眼發地看著他，“以琛，不如考試的時候你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吧，那樣我肯定跑得恨快！”

被他瞪了一眼后默笙有點不被欣賞的沮喪，明明是個好主意嘛，“要不在我眼前吊著你的照片……”

“趙默笙，你知不知！”以琛終于忍不住開口訓，耳朵卻悄悄地爬上微紅。

……

微笑著，睜開眼睛，終點線上空的。

突如其來的鈍痛襲上心頭，細節越清晰，鈍痛越明顯，眼淚先是一顆一顆地毫無預兆地落下，然后漸漸不能自抑，默笙坐在地上，埋首放聲痛哭。

從此以后，任何一個終點，都不會再有以琛。

火車的終點站是Y市。

昨晚從C大回來后，默笙很早就睡了。第二天早上四點多就醒了，怎麼也睡不著，睜眼看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呆，起收拾了一下，就去了火車站。

這是回國后第一次回Y市。

火車正點到達Y市的時間是中午11點，Y市正下著雨，比A城要涼許多，冷風吹過來讓人一陣瑟。

站在火車站的臺階上，手指攏了攏單薄的服，默笙抬眼著這個養大的城市，心底茫茫然而又似悲似喜的覺，不知道是不是就近鄉怯。

“小姐來旅游啊，要不要住宿，全市最低價。”

“小姐要不要導游啊，國慶便宜優惠……”

穿過廣場的時候遇到不拉生意的人，也許臉上探尋的神讓看起來不像本地人，反而像個陌生的游客吧，默笙心底微微苦地自嘲。

好在公車站的位置沒變，公車路線也沒有變，輕易地就找到了。

好像有人說過，要真正了解一個城市，只要你多坐幾遍公車，因為它會帶你經過這個城市所有蘊含生機的地方。默笙看著車窗外的行人車輛街道商店，細雨濛濛中這個江南小城模糊不清，一如現在的心。

“清河新村到了，到站的乘客請準備下車。”

跳下車，一片老房子出現在眼前。算起來清河新村也有十幾年歷史了，默笙就在這里一點一點的懵懵懂懂地長大。從來沒想過有一天，站在悉的樓下，自己的心里竟滿是是人非的凄涼。

這次回來，是找母親。默笙和已經有七年多沒聯系了，不知道還住不住在這里。

外面的雨下得大起來，默笙淋淋地沖進樓道，敲門，一直沒人來開。

出門了嗎？還是已經搬走？

在門口等了一個多小時，還是沒人回來。上的服地在上，腳趾頭已經凍得冰涼。

默笙突然想起小時候好像也有這麼一次，淋著雨從學校跑回來，家里又沒人在，在門口等了兩個多小時才等到爸爸提著公文包回來。

還記得爸爸當時心疼極了的樣子呢，把地抱在懷里，連聲地說：“爸爸不好，爸爸不好，小笙打爸爸屁吧！”

中年得的爸爸只要和在一起，就像個老頑，帶著四惡作劇，完全沒有趙市長的半點威風，只是他實在太忙，能出給兒的時間實在有限。默笙小時候的同學有不羨慕默笙的爸爸做，那時候的小小默笙卻在作文里寫：我的愿就是爸爸每天準時下班，每天沒有叔叔到我家來找爸爸說話。

但是只要有時間，做的爸爸就會把默笙寵上天，完全不像媽媽……記憶里，媽媽一直是冷冷清清的樣子，對這個兒都鮮有笑容……

“小笙！”

驚訝的呼聲把默笙從回憶中驚起。“黃阿姨。”

站在眼前的中年婦是默笙家的鄰居，丈夫是父親原來市政府的同事，和他家來往算是切。

“小笙，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快進來快進來，看你淋什麼樣子了。”黃阿姨一邊開門一邊招呼。

用巾過以后總算舒服了很多，默笙有些不安地開口，“黃阿姨，我媽媽還住在這里嗎？”

“還在這里，不然能去哪里呢，你這孩子，出去這麼多年音信都沒一個，留你媽媽一個人在這里。”

不是不想給音訊啊，默笙有些黯然。七年前，在國外剛剛得知父親的死訊的時候，立刻打電話回家，媽媽卻無比平靜地對說：“你以后不要再打電話來了，也不要回國，你父親毀了我半輩子，我現在終于能安靜的生活，不想再見到任何有關他的東西。”

然后就掛了電話，后來撥電話，竟然已經是空號。再后來，又從父親在國的老同學李叔叔那兒了解到了一些至今不敢相信的……

默笙沒有回答黃阿姨的埋怨，“媽媽好嗎？”

“沒聽說什麼不好的，你回來得不巧，今天剛剛跟著我們小區組織的旅游團出去了，五天才回來。你先在黃阿姨這住下吧。”

出去旅游了？默笙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答案。看來真的過得很好，默笙垂眸，輕輕笑了一下，站起來說：“黃阿姨，我要走了。”

“不等你媽媽回來了？”黃阿姨驚異地說。

“不等了，其實我只是想來看看過得好不好，然后，有一些事想問。”默笙頓了一頓，“現在我已經知道過得不錯，那些事，我也突然不想問了。”

結局已經如此，原因已經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