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靜垂著頭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能把您的電話借我用一下嗎?”
護士愣了一下,掏出手機給,嘀咕:“這年頭竟然還有人沒有手機。”旁邊有人護士拔針,護士就走過去替人拔針了。
談靜已經顧不上護士的冷嘲熱諷,等護士一走開,就一個按鍵一個按鍵撥著號碼,還是136的號段,很早很早之前,聶宇晟是用這個號碼。后來他出國去了,這個號早就已經停掉了吧。
其實是抱了萬一的希,在癡心妄想罷了。
電話里傳來有規律的嘟音,不知道這代表什麼,或許會聽到“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可是仿佛只是一秒鐘,也仿佛是一個世紀那樣漫長,悉而陌生的聲音,通過電話清晰明朗地傳耳中。
他接電話總是習慣地報上自己的名字:“你好,聶宇晟。”
忽然哽咽,說不出任何話來。一個早就應該廢棄的號碼,一個早就應該忘記的電話,隔了七年,就像隔著整整一個時空,穿越往事的千山萬水,遙遠得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回聲。
把所有的偽裝都忘殆盡,哪怕明明知道他保留這個號碼,必定不是為了。彼此的意早就被仇恨侵蝕得千瘡百孔,只是在這樣難堪這樣窘迫這樣無助的夜晚,竟然還奢想起逝去的好年華。
所有好的一切,都是被自己,一點點撕碎片。
輕輕吸了口氣,讓自己聽上去更和婉轉一些,這句話再難開口,也決定說了。
還有什麼可留,還有什麼可眷,不過是再踏上一腳,再捅上一刀。
問:“你能借我一點錢嗎?”
換作七年前,寧可去死,也不會對聶宇晟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七年后,死已經無所謂了,只是活著的種種艱辛苦楚,早就得不得不放棄自尊。自尊是什麼?能當飯吃嗎?能看病嗎?能讓平平上兒園嗎?
連自己都詫異,自己可以流利地,清楚地,幾乎是無恥甚至無畏地,對著聶宇晟說出這麼一句話。
幾乎已經想到,他會毫不猶豫掛斷的電話。
果然,幾乎是下一秒,他已經掛掉了電話。
再次打過去,嘟音響了很久,的手一直抖,就像管不住自己一樣。倒寧可他關機,可是他并沒有,大約半分鐘之后,他還是接了。
不待他說話,就搶著說:“你寫給我的信還有照片,我想你愿意拿回去。”
他在電話里頭沉默良久,一字一句地問:“你要多錢?”
“五萬。”說,“我把所有東西都還給你,而且再也不對任何人提起我們的關系。”
他在電話那頭笑了:“你以為你值五萬?談靜,你真的看得起你自己。”
“不是我值五萬,是聶宇晟的過去值五萬。”反倒鎮定下來,再壞又能壞到哪里去,“你一定不想再與我有任何關系,所以我把所有的一切還給你。從此之后,我們再無瓜葛。”
“你為什麼不干脆找我要十萬塊錢!正好給你兒子手!”他聲音中著難以言喻的憎惡和戾氣,“還是你覺得聶宇晟的過去,本就不值十萬?!”
“你愿意給十萬就給十萬吧。”索豁出去了,“我沒錢付急救費用,你下來替我付款。”
“好,你等著。”
三十層的走廊出去,萬家燈火,整個城市一片燈海。聶宇晟抬起頭來,突然狠狠將手機摜出去。
手機撞在墻上,“啪”一聲又掉落在地上,零件碎了一地。他心中只有一團熊熊的火焰,反復炙烤,將他整個人都烤得脈噴張。
他從急救中心出來,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緒。他知道自己這樣子沒辦法上手臺,所以打電話請值班的同事過來做這臺手。他自己返回住院部去替同事值夜班。談靜的出現完全打了一切,尤其當他看著倒向電梯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驚恐。很多次他都反復對自己說,年時候的迷是稚天真,而且為之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對于一個心腸惡毒的人,對于一段不得善終的初,就此忘了吧。
他花了好幾年的時,著自己去慢慢適應,適應沒有談靜的生活。他一度都以為功了。可是當談靜倒下去的時候,他才明白,所有的一切努力不過是徒勞的掙扎,自己的一切仍舊掌握在這個人手中,喜怒哀樂,所有的所有,仍舊系于。他把抱起來,就像從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只是不再是他的談靜,臉蒼白得異常,眼角有的淚痕,竟然哭過。在那一剎那,他慌無助就像是七年之前,他沒有辦法想像離開自己,不管這種離開,是神上,還是上。他一度恨骨,甚至恨到覺得死了才好。但當在他面前倒下去的時候,他卻驚慌萬分,如果死了,如果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他幾乎沒有辦法想像自己應該怎麼樣獨自活著。從前的那些恨,也不過是因為知道仍舊在這個世間,哪怕隔著千里萬里的遙遠距離,哪怕早已經消失在茫茫人海,可是畢竟跟自己在同一個時空,哪怕早就為一個陌生人。可是仍舊在這個世間,他所有的恨到了最后,終于絕般明白,原來他只是恨,再不可能在自己邊。
談靜,談靜。
他把抱起來,拍著的臉,喃喃喚著的名字,他甚至想要俯低頭,吻一吻。就像是傳說中的睡人,如果他吻一吻,會不會就此醒過來?他心得像走失的孩子,只是捧著這世上最珍視的寶,手足無措。如果醒不過來怎麼辦?
他沒有辦法想像,失卻之后,相思了一種毒,慢慢地蝕五臟六腑,七年苦苦抑,卻原來,已經病膏肓。在那樣一剎那,他只希用所有的一切,去換取慢慢睜開雙眼。
他抱著沖進急救中心的時候,手都還在發抖。的發拂在他臉上,他慌地數著脈搏,本來是做得再練不過的作,可是總是一次次被自己打斷,每每數到十幾次,就永遠慌地數錯了,記不得自己數到了多,只得重新開始。等急救中心的同事圍過來,他才被地站住不。
他知道自己無法控制緒,所以從觀察室出來之后,連安排好的手都找了個借口,臨時讓給同事去做。他冷汗涔涔地坐在值班室里,直到電話響起來。
聶宇晟你還不如死掉。
他冷九九藏書漠地聽著電話里的聲音,提出的要求。本不是要求而是勒索。
是的,聶宇晟的過去,當然值五萬,也值十萬。
他只是沒想到竟然做得出來,竟然開得了這個口。
不過這樣也好,他看著玻璃里的反,自己的角竟然是帶著一抹譏諷似的笑意。這個人本來就是這種人,七年前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沒有底線就讓沒有底線好了,反正哪怕是勒索,也只能勒索自己這最后一次。
聶宇晟你可以徹徹底底地,死心了。
他蹲下來,在一地的碎片里頭,找到那張SIM卡。明天,他就去換個新手機。
他把SIM卡隨手裝進名片夾里,然后走回值班室,打開自己辦公桌的屜,拿出錢包,出幾張紅的鈔票,然后搭電梯下樓。
談靜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直到聶宇晟把那張收費單據遞給,才抬頭看了他一眼。
他的臉上仍舊沒有任何表,如果說之前他的目還偶爾流出憎恨,現在,他連憎恨都懶得再給了。這個男人跟自己的一切都已經完了,毀得十分徹底,七年前一次,今天再一次。
連仇人都沒得做,垂下眼簾,這樣也好。
并沒有道謝,接過收款單,然后進屋去給護士,就轉走人。沒想到聶宇晟在走廊盡頭等,他似乎算準了不會再進電梯,而是會走安全通道。
他說:“時間,地點。”
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問給錢的時間和地點。說:“我急著用錢,明天上午十點,就在醫院對面的那個咖啡廳。”
他面無表地看了一眼,轉走了。
談靜是走回去的,本來搭公搭了幾站路,后來公到了,本來應該換乘,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沿著公站,就朝前走了。一直走到了家,才發現自己走了好幾站路。
背的包包帶子已經被的手心攥得乎乎的,家里沒有開燈,黑黢黢的,不過這樣也好。坐在破舊的沙發里,不愿意站起來。還是保持著剛剛回家的那個姿勢,攥著背包的帶子,坐在那里一不。
應該把東西收拾一下,答應給他的那些東西。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一些他寫的信,他送的一些零碎玩意兒,還有他們倆的合影。
知道自己不要臉到了極點,可是實在是太累了,生活將得太苦太苦,就像一條繩索勒在的脖子上,讓不過氣來。當快要窒息快要沒頂的時候,抓住任何東西,都想一口氣。哪怕這口氣是如此地怨毒如此地不應該。
憑什麼向聶宇晟要錢?可是他果然答應給,因為算準了以他的格和自尊,他會用錢打發,因為這樣的話,從此他連恨都不會再恨了。
談靜,談靜,輕輕地,無聲地著自己的名字。你這麼做,是為什麼呢?是怕自己仍舊抱著癡心妄想嗎?是怕自己會忍不住再次陷那樣溫可怕的陷阱嗎?是怕自己會在真正絕的時候,忍不住會出手去妄想抓住他嗎?
不用再做夢了,這樣也好。
把自己蜷起來,在沙發上,蜷小小的孩子的樣子,就像回到母親的懷抱。這七年來,無時無刻不是于一種疲力竭的狀態,生活的重擔讓不堪重負,很多次覺得自己再也撐不下去了,可是為了孩子,一直咬牙堅忍著。
對自己太苛刻了,其實也知道,所以今天在空無一人的時候,在孩子和孫志軍都不在邊的時候,終于讓自己虛弱又脆弱地蜷起來。這世界上并沒有話,沒有王子會騎著白馬來救,這世界上什麼都沒有,只有自己,會讓自己可憐自己一小會兒,可是也僅止于這一會兒了。明天要去拿錢,明天要上班,明天要想辦法把孫志軍從派出所贖出來,明天還要給平平治病。
就那樣蜷在破舊的沙發里,慢慢地睡著了。
所有夜班的醫生早上必須要查房,查完房辦好接,就可以回去睡覺了。聶宇晟并沒有回家,他直接去了銀行,再返回醫院對面的咖啡店。
談靜比他到得早,眼睛里都是細細的,在夏日清澈的中,更顯得容憔悴。的眼角已經有了細紋,乍一看,比實際的年齡要大上好幾歲的樣子。
聶宇晟的目并沒有閃避,他很仔細地打量,似乎從來就不認識一樣。或許,他是真的不應該認識。最后,他掏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說:“錢在這里,一共兩萬九千六百四十一。我只給三萬,扣掉昨天替你付的醫藥費,就只這麼多。”
談靜并不搭腔,把一只盒子給他。
聶宇晟打開,仔細地翻看了一番,自己所有的信件,還有送的一些零碎東西,都在里面。不過合影的相框明顯摔過,鏡片已經沒有了,相框邊緣也裂了一道隙。
“針呢?”他抬起頭來問。
“我賣了。”坦然地說,“那個針鑲有鉆石,值幾千塊錢,所以我賣了,錢也已經花了。”
他點了點頭,說:“很好。”
也不知道是說賣得好,還是說這樣解釋得很好。
沒有爭辯,只是出手,想接過他手里的那個裝錢的紙袋。
“不點一點?”他角上翹,又出那抹似笑非笑的笑意,“也不嫌?昨天你可是跟我開口要五萬。”
“你不愿意給就算了。”談靜抓著包帶站起來。聶宇晟卻住:“等一等。”
以為他還有什麼話要說,誰知道他手一揚,袋子里的錢就像一場雨,紛紛揚揚地落在地上。隔著漫天飛舞的紙幣,的視線一片模糊。他就站在的對面,就像當年,他踏著落花向走過來,可是如今他們何止隔著整個世界。再也沒有力氣,對他出手去。
他甚至對笑了笑:“你慢慢撿,別撿一張!”
整個咖啡店的人都錯愕地看著他們,看著那一地的鈔票。談靜眼睛里淚盈盈,可是勉強忍住眼淚不流出來,一聲也不吭,馬上蹲下去撿那些錢。
聶宇晟轉就走了。
周圍的人都看著那一地的錢,談靜頭也沒抬,只顧著一張張把鈔票撿起來塞進包里,撿了一張又一張,紙幣四散一地,就像焚毀一切后的余燼。談靜的手在慢慢發抖,可是撿得飛快。即使聶宇晟把錢砸到的臉上,還是會這樣一張張撿起來吧?幸好他還被所謂的風度給拘住了,再怎麼樣他也沒辦法對一個人做出那樣的事。把錢扔在地上,大約已經是他的極限,他能想到表示輕蔑和侮辱的極限。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木然地,迅速地,將那些錢撿起來,塞到自己的包里去。還好最后清點,并沒有一張。兩萬九千六百四十一,當在桌子底下找到那枚亮閃閃的一元幣時,不由得松了口氣。等直起腰來,才發現整個咖啡店的人都用異樣的眼看著,連侍者也小心翼翼地繞開,一個蹲在地上撿錢的人,在旁人眼里肯定是無恥到了極點,鄙夷到了極點,其實也非常非常鄙夷自己,可是現在也顧不上了。
從咖啡店出來,徑直去醫院,先找到馮競輝的主治醫生,拿了一萬塊錢了住院押金,然后又去病房找馮競輝。今天馮競輝的妻子上班去了,馮競輝一個人坐在病床上看報紙。談靜跟主治醫生談過,知道鼻梁骨折可以住院也可以不住院,但馮競輝家屬堅持要住院。談靜知道馮競輝的妻子心中有氣,所以堅持住院好多算些醫療費,畢竟是孫志軍把人家打這樣,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
馮競輝一看到,還有點不好意思似的,連忙把報紙收起來。談靜于是把住院押金的單子給了馮競輝,說:“您就安心在這里治著,要是錢不夠了就打電話,我再送來。都是孫志軍不好,把您打這樣,這里還有一千塊錢,您給您太太,讓給您燉點骨頭湯什麼的,聽說骨折得補鈣。本來我該買點水果來,但又不知道有什麼忌口,就沒買。”
馮競輝看又押金,又拿現金來,說話斯斯文文,對著這麼一個人,自己也板不起臉孔說難聽的話,只說:“其實我跟志軍也是開玩笑,沒想到他就生氣了。他那個人,脾氣太壞了,怎麼能打人呢?”
談靜苦笑了一下,說:“都是孫志軍不好,害得您累了。我替他向您道歉,你別生氣了。他現在還關在派出所呢,我下午還要上班,我把我店里的電話寫給您,您要是有事,或者醫藥費不夠了,直接打電話找我就了。”
馮競輝本來還有點怨氣,看著談靜言語,心想一個人也可憐的,而且孫志軍又被關在派出所里,雖然一句也不提,但是態度還是很好,心里的氣不知不覺就消了。馮競輝說:“我懂你的意思,就是想讓我不告孫志軍。其實我跟他是同事,平常關系也不錯,誰知道他會手打人,還把我打這樣。”
談靜沒有辦法,只得連連道歉,病房里其他病人看著一個人,楚楚可憐的樣子,七八舌都替說話。有人說:“打人是不對,人家也被關起來了,人家老婆來賠禮道歉又送錢來,就算了吧。”
“就是,看這老婆的態度還是好的,就不知道老公為什麼蠻不講理打人。”
談靜生平最不愿意被人這樣說三道四,可是眼下的形,再窘迫也得一力承擔下來。只說:“我得上班去了,電話我寫在這兒,您有事就直接找我吧。”
馮競輝說:“你也是個明白人,我知道你的意思,想我不告孫志軍。這事我得跟我老婆商量一下。”
談靜聽他這樣說,連聲道謝。反倒是馮競輝說:“你一個人也不容易,快上班去吧。”
談靜心里七上八下的,坐在公車上還在想,不知道馮競輝究竟會不會告孫志軍。因為馮競輝似乎還愿意簡單地了結此事,可是馮競輝的老婆,似乎不愿意善罷甘休。可是不管如何,這件事自己已經盡力了,甚至還做了自己最不愿意做的事——向聶宇晟要錢。
下意識了包,包里還有一萬多塊錢,知道自己把心中那一點點余燼也吹得灰飛煙滅,不過這樣很好。疲憊地將頭靠在公車的車窗上,夏日熾烈的過淡藍的窗簾曬進來,曬得人皮灼痛。
沒有什麼可留的,再也沒有了。
她總是信奉“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也強求不來”,所以她總是淡然清冷的面對一切,包括感情,總是習慣性的將心用水泥砌上一堵厚厚的牆,不讓外面的人輕易的進來。漠絕情,心狠手辣,卻沒有人知曉他的身世背景,只知道他的出現席捲了所有人,讓整個是致命的罌粟,外表美麗卻透著毒辣,沒有人敢沾染上。一場醉酒,一次邂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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