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咖啡后,聶宇晟仍舊有風度地護送舒琴回到小區樓下,這才出小區打車回家。舒琴本來已經進了樓里的大廳,想了想還是往外走了,趁著夜里風涼,沿小區走了一會兒,打了個電話給盛方庭,然后就舉手攔了輛車去酒吧。
盛方庭比到的早,走過去打了個招呼:“盛經理!”
盛方庭一抬頭看見是,裝作意外似的,笑著說:“舒經理一個人?”
“你不也一個人?”
舒琴想起來他是今天剛出院,自己真不應該約他到酒吧里來,心里懊惱,上卻像是在開著玩笑:“盛經理,剛出院就來泡吧,也不怕胃不了啊?”
“一個人在家里待著沒事,就出來走走。”盛方庭彈了彈擱在桌上的杯子,“喝的是果。不過若是有粥,真想喝一碗好粥啊。”
這麼一說,舒琴倒也覺得了。去醫院的時候沒吃晚飯,偏偏遇上聶家出了那件事,聶宇晟也沒吃飯,兩個人在咖啡館喝了杯咖啡就分手了,舒琴出來的本意,也是想吃飯的,結果卻習慣約在了酒吧。
“正巧,我沒吃晚飯,這附近有家不錯的粥館子。盛經理要不要一起?”
“好啊,太好了。”
那家州粥鋪藏在一片老式的居民小區里,若不是舒琴這樣的老饕帶路,盛方庭可能做夢也不會想到,在這樣的居民樓里,還藏著這麼地道的一家粥鋪。
兩個人了一品海鮮粥,極大的砂鍋端上來,熱氣騰騰。初秋的天氣,又是夜半時分,這種粥煲得地道,越吃越鮮。舒琴終于放松下來,說道:“你們上海人說,鮮得眉都要掉下來,是不是?”
盛方庭說:“我媽媽才是上海人,不過我是生在國外的,算是半個上海人吧。”
舒琴嘆了口氣,老板跟老板娘用汕話在說什麼,他們一句也聽不懂,只覺得夜深人靜。除了他們這一桌之外,還有一桌來喝粥的,卻是幾個州人,一邊跟老板和老板娘搭腔,一邊在笑,講得很開心似的。店里熱鬧,店外卻只有秋風吹過樹梢的聲音,還有窗外秋蟲唧唧,更讓人平添了幾分愁緒似的。
“怎麼啦?”盛方庭對察言觀,幾乎有一種本能,“約我出來,難道不是有話要說?”
“失。剛跟男朋友分手。”舒琴做了個鬼臉,“不提了,吃粥。你說我怎麼就這麼慘呢,當初跟你分手的時候,我也沒覺得有這麼慘淡。可能是年紀大了,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盛方庭沒有說話,在國的事,他不提,舒琴也不提,過去就是過去。回國后,他特意跳槽到工作的公司。兩個人就像是陌路人,實質上也幾乎是陌路人。
有時候本,不是想堅持就可以堅持的。他終于回到中國,卻提出分手。家庭反對最激烈的時候,都沒有提過分手,他并不明白為什麼。說:“你不懂嗎?我不想等下去了。你這個人,太自己,我即使為你犧牲一輩子,你也不見得會把我放在心上。我早就想明白了,你為什麼讓我和聶宇晟做朋友,因為你想通過我,更加了解你所在意的一些東西。你連我都能利用,你怎麼可能真心我?”
心中一清二楚,所以不肯走近,亦不肯遠離。而他呢,只是旁觀,所以看得更加清楚。他說分不分手沒有關系,但是希可以幫助自己做一些事。
終究是他的,所以才肯答應吧。
現在夜半時分,對著一砂鍋的鮮粥,兩個人都懶得掉花槍,說來說去,也是幾件閑事而已。倒是舒琴主提起來幾樁公事,盛方庭說:“大半夜的,能不談工作吧?”
談別的,亦沒有什麼可談。舒琴不想對他提到太多聶宇晟,盛方庭也不提。
舒琴突然問:“為什麼?”
盛方庭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淡淡地問:“什麼為什麼?”
“當初為什麼非得讓我跟他做朋友?”
“你們本來就是朋友,不是嗎?”
“你為什麼對東遠那麼有興趣,時時刻刻都在收集東遠的信息?”
“我有野心,你也知道。我需要機會,而機會只給有準備的人。”
舒琴凝視著他,質問:“你不能對我說實話嗎?”
“我本來就對你說的是實話。”盛方庭說,“我想在快消行業中,做到核心的職位。但快消業很多是家族企業,如果不是知己知彼,我是絕對沒辦法做到高位的。我對東遠有興趣,是因為東遠的況很特殊。聶宇晟不愿意接手東遠,聶東遠就會找職業經理人來分擔大部分工作,我希進東遠的核心,在東遠會比在其他任何一家公司,都有更大的發揮空間。”
舒琴說:“這很難說服我。”
“你要是不愿意相信,也就算了。”盛方庭說,“我是對東遠有點心結,所以激起了征服。”
舒琴見他目一閃,正是自己最最悉的樣子。他對任何事志在必得,才會出這樣的表。這樣子,倒是半信半疑了。
“你對東遠有什麼心結?”
“你也知道,我很討厭聶東遠那個人,他的為人行事,我都討厭。可是不能不承認,在這個行業,他做得非常功。人人都說東遠是不可復制的奇跡,天時地利人和,造就了現在的東遠。”他邊有一冷笑,“奇跡……我倒想挑戰一下,看看奇跡能不能再造!”
舒琴知道他野心,但只是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有再說。這個男人就是這樣,表面溫文儒雅,骨子里卻是肆意掠奪,對于他的東西,從來都是不擇手段。
舒琴相信他看不慣聶東遠,因為聶東遠的九九藏書行事風格跟他非常的類似,而太過于霸道的人,是不太可能共存的。
說:“你進東遠工作,不合適。聶東遠容不下你這樣的下屬。”
盛方庭彎起角笑了笑:“是啊,所以我要等待機會。”
一砂鍋海鮮粥吃完,差不多已經是凌晨時分,他們離開粥鋪的時候,還有幾個老饕尋來吃粥,生意倒是好的。盛方庭覺得意猶未盡,隨口說:“這個粥館離我家這麼近,我竟然從來都不知道。”
舒琴打起神來,告訴他:“這一片好吃的館子可多了,除了這家粥鋪,還有一間湖南菜館子,不過你不能吃辣。”舒琴說,“回頭我畫一張地圖給你,你家方圓幾里,很有幾家館子值得一吃。”
“謝謝!”盛方庭笑了笑,他們已經走到了馬路邊,他就手替攔車。舒琴本來有過敏鼻炎,被涼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盛方庭不假思索,就下西服外套披在肩上,舒琴一邊道謝,一邊就覺得不好意思:“我沒事,你剛出院,別涼著。”
盛方庭半開玩笑半認真:“我雖然剛出院,你卻是剛失,還是應該我照顧你。”
舒琴無端端覺得這話有點刺耳,盛方庭又笑了笑,說:“對不起,我不應該說這種話。但你也知道,有時候我忍不住會覺得嫉妒。”
這時候車來了,他替舒琴打開后座的車門,舒琴上車就想把西服還給他,誰知他拉開前邊車門,上了副駕的位置,問:“先到你家吧?”
舒琴說:“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了,你今天剛出院,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媽媽說,如果跟孩子在一起,已經超過晚上十點,那麼男士有責任和義務送回家,不然就是非常沒有風度的表現,你不會害我沒風度吧?”
舒琴只得笑笑,把地址告訴司機,幸好并不遠,到了之后盛方庭叮囑上樓之后發條短信給自己,然后才讓司機開車。舒琴走進電梯里了,才想起來自己還披著他的西服,到底是忘了將外套還給他了。
他習慣了這樣照顧,當初在國,也是首先被他這樣的照顧打的。這麼多年來,雖然聶宇晟也有風度的,但是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照顧聶宇晟更多。而且職場上一路拼殺,導致的個越來越強勢,很多時候,不覺得自己需要照顧,甚至在很多場合,比男人還要強,但是今天晚上,似乎又回到從前在國的時候,總是有人細心地照顧。舒琴不知道這種覺,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只是覺得自己心里很。至于盛方庭的這件外套,決定送到干洗店洗完再還給他。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就順便把服帶到干洗店去。小區的干洗店八點就開門營業了,拿去的時候干洗店的員工照例把服的口袋都掏了掏,卻不想掏出個錢包來:“喲,您先生的錢包吧?都忘了拿出來了。”
舒琴也沒想到口袋里有錢包,接過來打開一看,里面除了錢和信用卡,還夾著一枚鑰匙。鑰匙的形狀很悉,的心里一酸,幾乎就要掉眼淚了。那是從前家門的鑰匙,說是家,其實也是租來的房子。只是在無憂無慮的年輕人心目中,那里自然是最溫暖純粹,也是最甜記憶的地方。沒想到他一直留到現在。
舒琴拿著那枚鑰匙,呆呆地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干洗店店員都詫異地著了,才覺察。連忙合上錢包,裝進自己包包里,想著拿去公司還給盛方庭。
上午雖然老板都不在,不過正好公司在做培訓,也忙的,到了中午才有空去找盛方庭,把錢包還給他。舒琴若無其事地說:“不好意思,服我送到干洗店了,錢包是在干洗店才發現的,要不昨天晚上就應該還給你。”
盛方庭笑著說:“沒事沒事,昨天太晚了,沒好意思給你打電話,到家了才發現錢包在外套口袋里,沒辦法,讓出租車司機等在樓下,我上樓給他拿的零錢。我這記真是要命了,幸好沒把手機和鑰匙一并給忘了,不然哪怕是凌晨,也得打電話擾你了。”
這樣客氣,總見得生分。
“是我不好意思才對。”舒琴說,“我請你吃午飯吧。”
有些話,有些遲疑,到底該不該問呢?
他已經答應:“好啊。”
兩個人一塊兒去公司附近吃飯,仍舊是上次吃飯的那間臺灣小館,舒琴點了鹵飯,百吃不膩。
盛方庭告訴:“我會做這個。”
“啊?”舒琴很意外,以前他們倆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做飯。沒法想像冠楚楚的盛方庭會下廚,一直都覺得他不會做飯,常年在外面吃,而且飲食不規律,才會胃出的。
“是真的,我媽媽教我的。不怎麼會做飯,但是這種鹵飯很簡單,就教會我了。我一個人回國來,一直很擔心我沒有東西吃……”
“鹵飯看上去很簡單,要做得好吃,也是有難度的。”
盛方庭說:“我有私家方,可以把鹵飯做得好吃,下次有機會,請你品嘗我的手藝。”
舒琴看了他一眼,既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正說著話,盛方庭的手機響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對舒琴說:“對不起,我接個電話。”說完起就走到餐廳外面去了。
談靜在電話里很張,說:“徐律師剛跟他們談完,對方態度非常強,說我們開這樣的條件,是沒有誠意……我很擔心……”
“不用擔心。”盛方庭輕言細語地安,“把電話給徐律師,我有話跟他說。”
徐律師接過電話,盛方庭問了幾句話,跟律師討論了下一步的計劃,徐律師說:“對了,今天醫院通知說可以提前手,主刀是心外科的主任方詠,聶宇晟不參與手。過會兒方主任就來跟病人家屬談話了,或許聶宇晟會出現。”
“他們不答應條件,這手就先擱置。”盛方庭說,“你把電話給談靜,我來勸。”
談靜聽到盛方庭要拒絕簽字手,頓時一口回絕:“不,手拖了這麼久了,絕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不能拿孩子的命來冒這種險。”
“談靜,談判的時候,誰沉不住氣,誰就會輸。你心里著急,但聶宇晟比你更著急。他是醫生,他比你更加清楚延誤手的后果,所以他會沉不住氣。只要聶家松口,你就能拿到監護權,你不是想要孩子留在你邊嗎?如果這個時候做手,做完之后聶家把孩子藏起來,你怎麼辦?跟他們打司?打一年半載,未必知道輸贏。就算是法院判你贏了,他們不把孩子給你,你能怎麼辦?聶家有錢有勢,在全國各地都有房產,他們隨便找個地方把孩子藏起來,你就一輩子也找不著。”
“我不能讓孩子冒這種風險……”
“你冷靜地想一想,這是目前唯一有效制服聶家的方法,早一天手,或許會些風險,但現在孩子住在醫院里,晚一天手,也并不見得就有生命危險。可是現在手時間對你而言很關鍵,你不同意手,他們就沒有辦法,他們就只能答應你的條件。”
“我做不到……”
“你是一個母親,為了孩子,你應該做到。”盛方庭的聲音冷靜得近乎嚴肅,“你想失去孩子,這時候就簽字同意手。你想孩子留在你邊,就對聶宇晟說,除非聶家答應你的條件,否則你絕不會在手同意書上簽字。”
“我做不到……”
“那麼想一想聶東遠,你打算就這麼放過他嗎?他是害死你父親的人,他是害死你母親的人,現在你要讓他稱心如意,就這樣把你的孩子搶走,不付出任何代價?”
“這跟孩子做不做手是兩碼事……”
“聶家如果不忌憚這個孩子,你現在同意手,將來即使你爭到了監護權,他們也不會痛快地給贍養費。聶家如果真的重視這個孩子,視他為骨脈,你這時候提出任何經濟上的條件,他們都應該很快地答應你,力爭盡快讓你同意手。很多東西是錢買不到的,這道理你懂,聶東遠也懂。”
談靜小聲地啜泣起來,說:“平平了那麼多的苦……”
“所以你以后再也不能讓他苦了,你要為他爭取最好的一切。你別哭,也別了陣腳。這樣,你給對方二十四小時,如果他們答應你的條件,你就簽字手;如果他們不答應,你就給孩子辦轉院。我答應你,到時候一定幫你找一家最好的醫院,給孩子做手。”
談靜半信半疑,說:“這樣能行嗎?”
“你當然不能告訴聶家,如果他們不答應你就轉院,到其他醫院給孩子做手。算了,你還是把電話給律師,我讓律師去跟他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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