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把蔣東升的行蹤瞞的厲害,可越是這樣遮掩,卻讓夏更加疑慮。就算是蔣東升出機任務了,京城裡那幫爺們也不會就這樣單瞞著他一個人才是,這樣更像是蔣東升囑咐了他們什麼,讓他們不許說。
不僅如此,顧白蕊從京城讓人送設備和制師傅南下的時候,更是特意提了一下雲家。言語裡聽著像是雲家也為這次的牛仔制廠幫了不忙,要不是雲家在上面暗中幫襯著,怕是這片廠子也不會這麼快就落到夏手上。
夏不明白為什麼雲老太太會突然找上門來幫他,他打電話去問了顧白蕊,但是顧白蕊對此也是一無所知。
“我以為是雲虎和蔣是兄弟,所以才幫咱們一把……”顧白蕊在電話那頭愣了下,聯想起雲虎也是有一段時間沒跟聯系了,心裡莫名的跳快了幾下,握了話筒道:“小夏你給我幾天時間,我立刻去查清楚!”
夏扣了電話,卻還是止不住的心慌,他起去拿水杯,卻是沒握住把手裡的玻璃杯摔到了地上,去撿拾的時候,又被玻璃碎渣紮破了手,難得的躁。夏吮了下手指上浸出來的珠,嘗著那點鐵鏽似的腥味忍不住皺起眉頭。
夏一連幾天都在等顧白蕊的電話,做事也像是丟了魂兒似的,簡直就要在制廠裡無法再做事。他這樣的反常,讓駱啟明看了都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夏,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夏沒有休息好,臉瞧著也有些憔悴,張了張口也無法跟駱啟明解釋自己心裡的那份不安。正在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夏忙道:“抱歉,我接個電話。”
駱啟明做了個手勢表示讓他先忙,他這幾天偶爾過來,就能瞧見夏守著電話神不守舍的模樣,約知道夏在等一個很重要的電話。
“小夏!我查到了,蔣和雲虎他們都去昆明……去前線了!”電話裡傳來顧白蕊的聲音,一向潑辣豪氣的姑娘,這會兒聲音裡帶著焦急,甚至都有些鼻音,像是哭過一場。
夏抿了抿,好半天才道:“我知道了。”
駱啟明看著他,神也變得有些張起來,電話筒聲音很大,他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也聽到了一些,擰著眉頭道:“東升去邊境那邊了麼?”
夏點了點頭,整個人表好像更了,如果仔細看,卻能看到他的手在微微發抖。他垂著眼睛,好一會才穩定住自己的緒,啞聲道:“駱先生,我現在必須離開一趟,這邊的廠子麻煩你和徐潤幫我照看,行嗎?”
駱啟明看著他,剛想開口勸他不要沖,可是瞧見夏那雙流出堅定目的眼睛的時候,就知道無論怎麼勸,夏也不會改變心意了。這樣的目他見過很多次,像是剛來鵬城選地皮的時候,甚至是他幾次轉折決定的時候,他都見過夏這樣的目。
而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堅定。
駱啟明眉頭皺,站起來看著夏道:“東升的事我會想辦法,你不要著急,也不要沖,戰場不是別的地方這麼貿然過去……”
“駱先生,我想你誤會了,我不會自己隨意跑去邊境,蔣東升也不需要你為他想辦法。”夏打斷他,在說到蔣東升的時候眉宇間不自覺的多了一分神采,像是自豪,又像是自信。“他要是不想去,誰也勉強不了他,去邊境是他的選擇,我會尊重他的選擇。”
“那你這是……?”
夏簡單的收拾了桌上的幾份手寫的文件,放在之前就準備好的包裡,像是早就做好了要離開的準備,淡淡道:“我回京城去,我要幫他。”
夏一路風塵僕僕來到霍家門外的時候,已經是一天半以後了,他深夜來訪,顯然在霍明的意料之外。
霍明以為夏要問蔣東升的事兒,一邊迎了他進來,一邊還在想著要怎麼把蔣東升的行蹤瞞過去。霍明住的地方也是一套四合院,他領著夏去了小接待室,給他倒了一杯溫水,遲疑一下,開口道:“夏,蔣東升他在部隊有些任務,可能不開,不如等幾天我帶你去……”
夏卻是開口打斷他,道:“我想和你一起合夥做一筆買賣。你出場地,我出貨,只是我現在手頭沒有多流資金,你先幫我墊上,貨一清倉,立刻就能結算清楚。”
霍明對他這個提議十分詫異,他沒有想到夏第一句話不是要去找蔣老二,而是提出要和他合夥做生意。霍明也沒接過夏的話,只坐在那打量夏,瞧著夏依舊致的眉眼,雖然穿戴樸素卻著一書卷氣,實在瞧不出像個會做生意的樣兒。
“霍,如果你不放心,我們可以簽合同,我可以把鵬城和安城的兩個制廠拿出來抵押。”夏臉有些蒼白,但是表堅毅,像是決定了就不會再改變,異常的固執。
霍明看了他一眼,越發不明白了,疑道:“怎麼,你很缺錢?你要是有急用,我可以借給你一些。蔣東升跟你說過沒有,他還有筆錢放在我這兒……”
夏聽出他有意幫自己,語氣也緩和了一些,道:“那些不夠,我需要流資金,大量的流資金。鵬城和安城這兩個制廠賣了只能是一筆死錢,我需要它們把錢變活。”
霍明哦了一聲,只當夏是想把制廠做大,一時也松了口氣,笑道:“這不雙贏的事兒嗎,這有什麼難的,我幫你找場地。正好我們哥幾個琢磨著學海澱區那邊,也弄個超級市場,剛裝修好了正擺架子呢!得,也別弄那些洋人的玩意兒了,雖然就一層,但是地方也寬敞,先騰出來給你用吧!”
霍明這次沒有親自作,倒是顧辛在前面充作了打點事的大哥。顧辛做事利落,話也說的圓,逢人便有三分笑,但是他的份畢竟擺在那,做起事來不看僧面看佛面,也沒人真敢跟他較勁兒。
這地方原本就裝修好了,再簡單按照夏說的布置了一下,只用了一個多禮拜時間,就可以營業了。
這期間夏讓人去印了大幅的宣傳畫,圍著尚未正式營業的商場繞了一圈,上面印著一行引人矚目的話:9月21號開業,,價廉。
這樣幾句簡單的宣傳語,讓不人覺得新鮮,路過總要好奇的瞧幾眼,越是遮著,越是想知道裡面到底是個什麼樣,賣的是什麼東西。
臨開業三天的時候,更是將印刷著的大幅標語換了“金蝶、金虎名牌服裝大促銷,買一增一”的字樣。
這回可不止看熱鬧的人了,一時不工薪階層的人家紛紛打聽起來,有上下班路過的,也總是會多瞧幾眼。這年頭資大多還是搶手貨,頭一回聽說“促銷”這個詞,更別說還買一贈一了!
等到開業當天,果真有裝載滿滿的貨車不停的開後院,上面有著一個金翅膀的蝴蝶,可不正是金蝶牌子的麼!開門之前,外面便排起了長龍,不人翹首以盼,等著先進去搶購一件自己喜歡的服。
上午9點整,商場的牌匾上的紅布正式揭開,出了服裝商場這幾個閃著金的大字。人們一時引論紛紛,直誇之前的宣傳語一語雙關,實在巧妙,不人之前同人說起這裡,都是用“那個價廉的地方”來代稱,如今倒是真了服裝商場,妙的很。
顧辛原本還想講幾句,可是開業的口號一喊,人們就一臉興的往裡沖,顧辛站在那差點被蜂擁的人群給撞出去,只得喊道:“讓裡面的人維持好秩序,維持好秩序!”
這年頭還沒有保安這一行業,裡面有不換了便裝的警衛人員暫時充當了這一角,場面還算控制住了,但是門上的彩玻璃也被碎了幾塊,所幸收拾的及時,沒有出現什麼子。
等到進去商場裡面的時候,赫然發現這同京城裡的百貨大樓不同,已經沒有了櫃臺,人們可以近距離的到自己喜歡的服,甚至還有厚重帆布支撐起來的試間供人士試穿。
所有的導購小姐也和百貨大樓裡的櫃臺人員不同,不再是冷冰冰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全都笑盈盈的接待顧客。這次商場裡的確是買一贈一的,雖然贈送的只是一只氣球,或者一雙子,但是人們也心滿意足了。
導購小姐們態度友好,他們不用隔著木櫃臺老遠的去猜測那件服合不合,也不用擔心服不合適要浪費——這家服裝商場甚至承諾可以七天之如果有質量問題包退換,這實在是讓人驚訝的咋舌!
商場當天購買服裝的人數過萬,一層大的場地顯然已經容納不下這麼多人了,但是人們的熱仍舊高漲。夏早有準備,後院之前停進了許多貨車的寬敞空地,一聲令下,立刻開啟了藍的金屬大門。
人們難以置信的發現,之前的貨車“不見了”,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是一輛輛由汽車排列而的敞開式的小攤位,原本的車廂大敞著,變了移的貨櫃攤位,而且裡面容納的服還不呢!
外面幾十輛貨車排列兩排,中間空出一排寬敞的道路供人們經過,也方便他們選購,貨車旁邊也分別站著一個導購小姐,雖然被炎熱的天氣弄得額頭上的頭發都汗了,但態度依舊是謙和有禮的。
霍明來的時候,正好瞧見這樣龐大的場面,他看著這人人的場面,一時也被震得說不出話來。霍之前還在擔心顧客不夠多場面不好看,如今卻是有些擔心人太多,場面萬一引發什麼混的問題來了。
霍明瞧著還有人不停湧進商場,人數只多不,便趕在隨行的一個年輕人耳邊嘀咕了幾句,“再一個排過來,先頂上再說,今兒第一天開業,絕對不能出子!”
很快,一隊便的警衛人員進了商場各個人流最多的道路口,紛湧的人群也慢慢開始有了秩序,排隊購。
商場裡面大多是金蝶和金虎這兩個名牌服,量還有南方運過來的牛仔和馬甲,金蝶的信譽全國都數得著,而牛仔服更是俏手貨,賣的異常火。商場裡面的導購小姐承擔了大部分工作,脾氣再差的人,瞧見人家孩子辛苦站著又一直笑臉相陪的也不好意思發作。尤其是商場承諾退換,這也讓顧客了一份顧慮,買起服來更是放心了。
所有的購結賬分別在一樓的十個收銀臺,收銀的人員是最為忙碌的,從早上九點到晚上十點,兩班收銀人員班倒換,一整天的時間收錢不計其數,簡直快要累癱了。
等到晚上關門,核算賬目的時候,顧辛看著大筆的現金也傻了眼,他見過錢,但是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錢同時擺在他面前。
二十幾個收銀臺的人員全都在數錢,零錢和整錢混做一堆,小山似的堆在那裡,實在讓人控制不住的加快心跳。
顧辛吞了吞口水,道:“霍哥,這些……是咱們一天賺的?一天就賺了這麼多
?”
霍明隨意依靠在一旁的白收銀臺上,瞧著地上大片大片的人民幣,笑了道:“這哪兒是咱們賺的啊?咱們哥幾個也就是提供了個場地,真正出力的是夏。從宣傳到後面的進貨,包括這些從南方調來的導購,哪個不是夏弄來的?依我說,夏怕是早就打算弄這麼一個地方,怕是把準備下的那些全倒騰弄到京城來了。”
顧辛忙跟著點頭,剛點了幾下,又疑起來:“那他幹嘛不在鵬城弄?那邊條件多寬松啊,賣出去的也不,何苦南北來回折騰這麼麻煩?”
霍明沒回他,心裡也犯起了嘀咕。他在京城裡唯一的好就是能及時保證夏的周全,也能讓他安心經營,可在鵬城夏多堅持個一年半載也能氣候,怎麼就像迫不及待似的……需要錢呢?他要錢,又要做什麼?
淩晨3點多,當天的營業金額終於結算清楚了,這個簡單開辦起來的服裝購商場的單日金額竟然達到了72萬,這個數字連霍明都有些容。
這完全超乎了霍的想象,他當初租這片廠房,近千平米的地方,租了三年也不過一萬多塊錢!這還是在市區,要是偏遠些的市郊,這麼一片千把平米的地方一萬塊恐怕都能買下來。
顧辛已經不管自己有些發胖的材,站在那樂得發癲似的跳舞了,作相當靈活,倒是跟他這材有些不太相符。
服裝商場繼續營業,夏似乎把這兩年在南方存下的那點家底全都清理了出來,全都搬運到了京城,換了現錢。
但是夏投了資進去,賺了錢,又把錢又不停的出去,像是不在乎長久盈利,只是目前手頭需要大量的流資金——正如夏當初去找霍明所說的那樣,他迫切的需要錢。
夏初期分到的錢,全部拿去買了南方的矮腳騾馬,義務送去了雲南邊境,同時也購買了大量的資藥品,借了霍明等人在部隊裡的關系,一火車皮一火車皮的送過去。雲南山路多,尤其是邊境地區,汽車難以將資運送上去,能憑借的只是人力和牲口。夏還記得當年自己讀過的那些新聞裡的報道,當時人們只知道運送牲口去邊境馱運貨,卻不想北方的牲口太過高大,無法勝任,不連牲口帶藥品糧食一起滾落山澗,甚至連負責運輸資的民兵也跟著送了命。
夏持續不斷的往邊境運送,私人捐贈太過明顯,他便用了他和駱啟明的名義,也就是鵬城那家制廠的名義。
服裝商場營業日日火,夏推掉了所有的事,專心致志出謀劃策。隨行帶來的那幾分文件上已經用紅筆畫的麻麻,將要做的事和未做的事羅列出來,爭取在最短時間賺得最多的金錢。他無法改變這場戰爭,只能盡自己最大可能去改變戰場上戰士們的生存條件,給他們多一分生的希——夏盼著,他做的這些裡,也能幫上自己掛念著的蔣東升。
哪怕一盒罐頭,哪怕一針清、一顆藥片,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幫蔣一把,他便心滿意足。
夏在簡陋的辦公室伏案起草下一步的計劃,直到深夜實在撐不住,便趴在書桌上睡著了。夜深重,他肩膀上的單薄外套松松垮垮的披在背上,襯得越發清瘦了。
霍明清晨進來,瞧著夏趴在那睡覺,飯菜還放在一邊,一口未,也不知道是昨天晚上的晚飯還是半夜顧白蕊送來的宵夜。只是無論是哪樣,想必夏都是累的吃不下的吧。
霍明把手裡的那份早點放下,沉默了一會退了出去。外面的天將明,他站在外面沉一會,轉去找了嚴宇。他之前只當夏是想把廠子做大,讓嚴宇擬寫的那份仿照香江公司那樣的份合同裡也只分了夏他貨應得的那部分。
霍第一次有些良心不安,他決定回去就立刻讓嚴宇重新擬一份合同,他要再多給夏幾份幹。這個服裝商場夏花了很多心,每天熬夜工作到深夜想點子,寫策劃,讓夏拿幹沒人敢說一聲不字。蔣老二的人,他不會虧待了他。